如果你叫珍妮

蘇千雪

如果你叫珍妮，又曾在特羅辛根生活過，請你一定要回復肖恩的信，否則你會錯過了一顆等待十年的心。

22歲以前，肖恩的生活都充滿了陽光和夢想。在特羅辛根的天空下，除了音樂和美麗的風光，還有一個會編各式各樣花環(huán)、喜歡唱歌的女孩珍妮，她和肖恩在同一條街上快樂地長到12歲，然后隨父母舉家搬遷。肖恩一直對繪畫情有獨鐘，15歲時參加州際美術(shù)比賽，獲得一等獎，18歲考入州立藝術(shù)學院美術(shù)系。那時的肖恩有著美好的夢想，打算畢業(yè)后舉辦一次風格獨特的個人畫展，同時他還想找到那個經(jīng)常在夢里出現(xiàn)的女孩珍妮。

2005年6月，在參加完肖恩的畢業(yè)典禮趕回特羅辛根的路上，父親伯特開著車，母親麗莎從副駕駛位上掉過頭來，和藹地問兒子：“親愛的，除了畫畫，你還有其他夢想嗎？比如和一個人生活?！毙ざ饔忠淮蜗氲搅苏淠荩缫言谒睦锊亓?0年。看到肖恩臉憋得通紅，麗莎說：“肖恩，愛一個人就要告訴她，不然她怎么知道呢？”伯特聽到妻子有意思的自言自語，也掉過頭會意地朝肖恩擠了擠眼睛。

就在伯特掉頭的一瞬間，鄰車道上的一輛大貨車像個醉漢般搖搖晃晃地逼過來，他們的車在車流如織的高速公路上躲閃不及，如螻蟻一樣被擠扁在貨車與護欄之間……

當伯特醒來的時候，醫(yī)生告知，他將終身高位截癱，兒子肖恩頭部嚴重受傷，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而妻子麗莎則再也不會醒來。

一個多月后，伯特坐著輪椅來到肖恩床前，剛剛蘇醒的肖恩沒有任何記憶，智力只相當于5歲的小孩。于是，伯特苦練在輪椅上干活的技巧，自己喂兒子吃飯，教他識字，從最簡單的“爸爸、花、草、畫……”開始教。經(jīng)過半年的努力，伯特發(fā)現(xiàn)兒子的病情進展不如人意。無奈之下，伯特試著在紙上畫了一朵郁金香，然后告訴肖恩如何發(fā)音。不料，肖恩一把將畫筆奪過去，不到一分鐘，一朵活靈活現(xiàn)的郁金香立刻躍然紙上。這一幕讓他驚呆了：兒子繪畫的功底一點都不比出事前差！

伯特立刻找來全套繪畫的工具，只見肖恩完全像個正常人一樣調(diào)色運筆，就像通過上帝之手一樣，畫出來的東西都那么逼真?？墒敲慨敳刂钢媶杻鹤赢嫷氖鞘裁磿r，肖恩只會迷茫地搖頭。

有一天晚上，好不容易將肖恩哄睡后，伯特一張一張地翻閱兒子的作品，突然，他發(fā)現(xiàn)，肖恩所有的畫都是關(guān)于特羅辛根的：街道，房屋，樹木，各式的樂器和陶醉在音樂里的人們。出現(xiàn)最多的是一個小女孩和小男孩的畫面：他們一起在玩彈子棋，在樂器行里流連，無所事事地趴在矮墻上望著天空出神……這些畫拼湊起來，簡直就是兩個孩子成長的畫卷。更奇怪的是，每一張畫的右下角都有兩個字：珍妮。

伯特終于明白，所有關(guān)于特羅辛根的場景和眼前的事物其實都是關(guān)于一個人的，那就是肖恩童年的伙伴珍妮。伯特將這一奇特的現(xiàn)象告訴醫(yī)生。醫(yī)生的解釋是，出事前，由于媽媽的提問，讓肖恩沉浸在對童年的回憶中，出事的瞬間，這一段記憶就定格在了他的腦海里。伯特突發(fā)奇想：“如果珍妮真的站到兒子面前，情況會怎么樣呢？”

“孩子，愛一個人就要對她表達出來！”伯特想起了妻子說的最后一句話。他應(yīng)該幫助兒子把對珍妮的愛表達出來，他決定借此挽救兒子，并實現(xiàn)妻子的遺愿。

伯特對兒子說：“我們把這些畫寄給珍妮好嗎？”肖恩喜出望外，立即坐下來，將畫疊成有棱有角的長方形，一個下午過后，肖恩將所有的畫都疊得規(guī)規(guī)矩矩，一絲不茍?？墒钦淠菰谀睦锬兀孔詮恼淠菀患野嶙吆笠恢睕]有任何音信。伯特擔心兒子的畫發(fā)不出去或者不能送到珍妮手中。他要肖恩在所有的畫旁邊都寫上：“肖恩在找特羅辛根的珍妮?！比缓螅堰@些畫分別裝起來，信封上寫著“巴伐利亞，珍妮·平克斯收”。

肖恩心情愉快地跟著父親第一次走出康復中心大門，一起來到投遞站。聽伯特說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懷著童心的投遞員看著旁邊長相英俊卻十分孩子氣的肖恩，答應(yīng)了他們有點不可思議的要求。于是，幾天后，巴伐利亞的許多投遞站都收到了寄給珍妮的信，郵遞員們再把信送到各自轄區(qū)內(nèi)叫珍妮的女性手中。

第一個珍妮·平克斯收到的是題圖為“特羅辛根的冬天”的一幅畫，40歲的珍妮昨天剛剛和丈夫發(fā)生了一場爭執(zhí)，今天兒子又拿回一張令她失望的成績單，她正覺得生活灰暗無比。這意外的一封信頓時讓她遐想無邊。她情愿把它當成是對自己的問候，甚至希望初戀情人真的在找她……

韋克思鎮(zhèn)的珍妮收到信時高興無比。她是個6歲的女孩，這是她第一次收到信，在此之前，她正為自己沒有好朋友而苦惱。畫上是一大片郁金香。花叢中兩張童稚的臉笑得比鮮花還燦爛。珍妮把小男孩當成是鄰街的湯姆，對媽媽說：“湯姆給我來信了。我明天要對他說我愿意跟他做朋友。”

巴伐利亞很多叫珍妮的人都收到了肖恩的信，她們不管年老年幼，每個人心頭都有一股暖流流過，盡管自己不是肖恩要找的珍妮，但這并不影響她們感受被人思念的甜蜜滋味。有很多人給肖恩回信，告訴他自己內(nèi)心的感受，并祝福他找到珍妮。

半年過去，肖恩的信幾乎撒遍了整個南部，但真正的珍妮一直沒有出現(xiàn)。伯特開始擔心持續(xù)的失望將不利于兒子大腦的恢復，但是很快他明白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肖恩已經(jīng)深深沉迷在畫畫和閱讀來信當中。更值得高興的是，寄出去的畫引起了藝術(shù)界和收藏界的注意，甚至有畫商找上門來。最后，伯特決定為兒子辦一次個人畫展，此事一經(jīng)媒體宣傳，立即引起人們強烈的好奇，尤其是那些收到過肖恩來信的人，他們想看到更多肖恩的畫，也更想為肖恩做點什么。州立美術(shù)館此前早就盯上了肖恩的作品，他們熱情承辦了這次畫展。

但是肖恩卻不知道畫展的真正含義。伯特費了一些心思才讓他明白，因為舉辦畫展的時候，電視臺會來拍他的畫，而珍妮有可能就坐在電視機旁，這樣跟寄信相比，可以更快地找到珍妮。

有一天，敲門聲響起，伯特應(yīng)聲開門，一位漂亮的姑娘站在門口，她望著門外的病人簡介，半天挪不動腳步。終于，她將瞪得大大的眼睛轉(zhuǎn)到輪椅上的伯特身上：“伯特叔叔，是你嗎？”

伯特瞬間明白，眼前的姑娘就是珍妮！聽完伯特一家的遭遇和尋找她的過程，珍妮流著淚細細翻閱起肖恩的每一幅畫，所有的畫跟她10余年來的夢境是那么地吻合。而這一次，她就是因為懷念故鄉(xiāng)而回到特羅辛根的。可是，肖恩第一眼并沒有將眼前的美麗姑娘與12歲的珍妮聯(lián)系起來，醫(yī)生測出他的智商現(xiàn)在相當于7歲的孩童。

2006年11月，畫展如期舉行，這個主題為“美麗的她”的畫展開展那天吸引了無數(shù)的觀眾，大約有近百個名叫珍妮的女子來到現(xiàn)場，盡管當中有人并不姓“平克斯”，但這并不影響她們將珍藏的肖恩的畫獻出來展覽或買回去珍藏：而肖恩經(jīng)過和珍妮短時間的相處，記憶恢復了許多，展覽會上他已經(jīng)會忙里偷閑地附到珍妮的耳邊說：“我很高興找到了我的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