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陳阿美

記得您曾經(jīng)對我說過：“長頭發(fā)是女孩的標志，我的女兒一定要有一頭烏黑的長發(fā)。”記得您曾經(jīng)對我承諾：“等你頭發(fā)過腰了，我就會回來了！”還記得您曾經(jīng)再三囑咐我：“千萬不可以將頭發(fā)剪掉！”還記得您那天提著大包小包帶著媽媽離家的背影！我曾經(jīng)也在心里答應您，我—定不會剪掉頭發(fā)，一定要做您心目中最理想的女兒。

就這樣，我摸著日益漸長的頭發(fā)，想著對您的承諾，揣著對您的思念，傻傻地，每天在村口站上良久、良久——父親，您還沒回來！而習慣的狀態(tài)、機械的心理，我竟然沒發(fā)現(xiàn)我早已長發(fā)過腰。

時光匆匆地流走了，從來沒有留戀過這俗世。短發(fā)早已成長發(fā)，而您仍杳無音訊。直到那天，家里的電話鈴響起，是我接的。電話那頭是二叔沉重的聲音：“阿美，爺爺奶奶在家嗎？”不知為何我的一句“不在”竟會讓二叔哽咽了！他繼續(xù)說道：“阿美，你爸爸昨天上工時，一不小心發(fā)生了意外，……”后面的話我已聽不清了，只覺得似乎有一把劍深深地刺進了我的心臟，鮮血直接化為眼淚從眼眶里奔涌而出。我不知我是怎么掛上電話的，也不知該如何包扎我的心口，我只知道我的左胸很痛，很痛！

那種心臟被刺的滋味，脈搏被割的感受，心靈被徹底打擊的經(jīng)歷，夢想被徹底打破的心情，您知道嗎？您不知道！您要是知道就不會傷害我，您要是知道就不會離開我！您要是知道就不會不守承諾！

以至后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無暇照顧我的長發(fā)，因為我已知道您的狠心，您的不負責任，我必須代您照顧爺爺奶奶，必須代您安慰媽媽，必須代您關心弟弟！望著日益干枯的頭發(fā)，想著您的自私，我不由得生出一個念頭：既然您可以不講信用，我又何必死守承諾呢？我要剪掉為您蓄的長發(fā)，剪掉對您的思念，剪掉對您的承諾，而后，好好地活下去！

我知道成長的過程中會有很多的困難，很多的挫折，但我沒想到老天為我安排的竟是這樣的一個沉重的打擊！在我柔嫩的雙肩上，在我稚嫩的心靈里，留下如此深的印痕。故而我要將對您的思念，隨著這逝去的長發(fā)隨風而去。

……

而今，看著這頭短發(fā)，我突然明白：血脈里流淌的是怎么也割不斷的親情，因而對您的思念是不可斷絕的，就像這頭發(fā)剪了還可再長。

沒有一種承諾可以重新許下，但是現(xiàn)在我卻愿意等待，等待著頭發(fā)的重新漸長，等待著人生真正的成長，而那頭發(fā)也不單純只是頭發(fā)，它的每條發(fā)絲都象征著成熟，它的每個毛囊都豐腴著我的思想；而成長也不只是成長，它滿載著父親的期望，承載著父女之間的承諾，引領我樂觀、堅強地生活下去。

（推薦老師：福建省語文學會 陳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