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傘謀殺案

佚　名

據英國《泰晤士報》報道，英國重啟了對冷戰(zhàn)時期一樁“懸案”的調查。案件發(fā)生在1978年9月7日，流亡于英國的保加利亞的持不同政見者格奧爾基·馬爾科夫，在倫敦街頭被一名“路人”的雨傘尖“無意”刺中，隨后中毒身亡。此案堪稱冷戰(zhàn)期間最蹊蹺、最神秘的謀殺案之一。

東歐劇變、蘇聯(lián)解體后，一些對此案感興趣的人開始探查真相。赫里斯托夫是保加利亞頗有名氣的記者，經過數(shù)年的不懈努力，終于于今年9月7日(即馬爾科夫遇刺30周年紀念日)出版了一本著作，向全世界公布了他的調查結果。根據這一調查，英國將派遣數(shù)批特工前往保加利亞尋找證據，以便將犯罪嫌疑人捉拿歸案。

保加利亞作家“魂斷藍橋”

1978年9月7日中午，格奧爾基·馬爾科夫踏上位于倫敦市中心的滑鐵盧橋，向大橋南端的公交車站走去。流經滑鐵盧橋下的泰晤士河在附近轉了一個近乎90度的彎，滑鐵盧橋也成為了欣賞河岸風光的最佳地點。好萊塢電影《魂斷藍橋》成為經典后，滑鐵盧橋在世界上聲名遠播。

大橋上的馬爾科夫無心觀景，徑直向公交車站走去，他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上班人流。突然，他感到大腿后部痛了一下，像被東西扎了一下，便立即回身。地面上有一把黑色長柄雨傘，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將傘拾起后，對馬爾科夫說了句“對不起”，便匆匆離開了。隨后，那名男子擠過人群，穿過馬路，搭上一輛出租車消失了。

回到位于英國廣播公司(BBC)總部的辦公室后，馬爾科夫卻感到大腿后部疼痛異常，雨傘尖扎到的地方很快起了紅疹。他覺得有些蹊蹺，于是將在滑鐵盧橋上遭遇的“意外”詳細告訴了一位同事。

當天深夜，馬爾科夫發(fā)起了高燒。被送往醫(yī)院后，醫(yī)生對其進行了詳細檢查，卻找不到發(fā)高燒的原因。當年9月11日，馬爾科夫不治身亡，時年49歲。

與保加利亞分道揚鑣

馬爾科夫生于保加利亞首都索非亞，大學畢業(yè)后進入一所技工學校擔任化學老師。工作后不久，他被診斷患有肺結核，不得不暫停教學工作，奔波于不同的醫(yī)院接受治療。為了打發(fā)時間，馬爾科夫開始嘗試從小就十分感興趣的寫作，沒想到從此一發(fā)不可收。1957年，他出版了小說處女作《攝氏度之夜》，隨后相繼推出了一部長篇小說和兩部短篇小說集，自此開始在保加利亞文壇嶄露頭角。1962年，馬爾科夫出版了小說《人》，獲得了當年的保加利亞作協(xié)大獎，不久，他被吸納進保加利亞作協(xié)。

20世紀60年代，馬爾科夫幾乎每隔兩三年就會推出一部廣受贊譽的作品，成為保加利亞最有前途的青年作家之一。除小說外，馬爾科夫還撰寫了大量劇本，其中一些被改編成電視劇，收視率很高。

在當時的保加利亞，文學與政治密不可分，馬爾科夫卻沒有充分認識到這一點。他的作品觸犯了一些政治禁忌，引起了保加利亞相關部門的注意，其小說《天花板》在出版過程中被緊急叫停，由小說改編的一些話劇也被禁演。

馬爾科夫感到心灰意冷。1969年，他以探親為名離開了保加利亞，前往弟弟定居的意大利。他原本想在意大利待一段時間，等自己的作品解禁后再返回保加利亞，但漸漸地，他的想法改變了，決定留在西方世界。1972年，他被保加利亞作協(xié)開除，隨后又以“叛國”的罪名受到保加利亞司法機構的缺席審判，被判刑6年零6個月。

小小金屬珠暗藏劇毒

在意大利待了一段時間后，馬爾科夫移居英國首都倫敦。他在BBC找到了一份工作，負責報道保加利亞事務。但馬爾科夫并沒有停止寫作和編劇，相繼撰寫了一些劇本和小說，均在西方世界受到好評。

1975年，馬爾科夫進入由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出資創(chuàng)辦的“自由歐洲廣播電臺”擔任評論員，專職點評保加利亞的文化和政治現(xiàn)象。有他參與的節(jié)目《失神的報告》在“自由歐洲廣播電臺”連續(xù)播出了3年(1975－1978)，節(jié)目里他毫無顧忌地批評當時的保加利亞政權及其最高領導人。

這引起了朋友們的擔憂，他們通過保加利亞國內的一些渠道得知，馬爾科夫已被情報機構列為“國家最危險的敵人之一”。他們提醒馬爾科夫注意安全，勸他在政治批評上有所收斂。馬爾科夫接受了朋友們的安全提示，不獨自一人去偏僻的地方，也不去陌生的餐廳吃飯，卻不打算停止對保加利亞政權的批評。

因此，當馬爾科夫于1978年神秘死亡后，負責調查此案的倫敦警察局以及英國情報機構，均懷疑此案與保加利亞情報機構有關。倫敦警察局的法醫(yī)們對馬爾科夫的尸體進行了詳細檢查，終于發(fā)現(xiàn)了蹊蹺：他們在馬爾科夫被雨傘尖扎傷的皮膚內，提取到了一粒直徑為1.52毫米的金屬珠，化驗后發(fā)現(xiàn)金屬珠含有90%的鉑和10%的銥，珠上還有兩個直徑為0.35毫米的小孔，孔內有微量的蓖麻毒素和糖分。蓖麻毒素是加工蓖麻子時產生的一種劇毒物質，能很快致人死亡，而且至今沒有解藥。因此，即便收治馬爾科夫的醫(yī)院當時檢測出他體內有蓖麻毒素，也束手無策。

倫敦警察局推測，金屬珠外部用糖衣密封后，那名中年男子的雨傘可能就是一種經過精心改裝的特殊槍械，可以發(fā)射這種小金屬珠。小金屬珠射入馬爾科夫體內后，體溫使糖衣融化，蓖麻毒素就外溢進入血液，最終導致馬爾科夫死亡。

馬爾科夫遇刺的9月7日是保加利亞最高領導人托多爾·日夫科夫的生日，而那名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中年男子在向馬爾科夫說“對不起”時又暴露了濃重的外國口音。因此，倫敦警察局深信，保加利亞情報機構是這起謀殺案的幕后黑手。

從走私犯到特工

如同冷戰(zhàn)期間的絕大多數(shù)間諜戰(zhàn)案例一樣，這起“雨傘謀殺案”一直包裹著神秘的面紗。東歐劇變和蘇聯(lián)解體后，一些對此案感興趣的人才有機會通過翻閱當年的檔案和走訪當事人，探查真相。

赫里斯托·赫里斯托夫是保加利亞國內頗有名氣的記者。從1999年開始，他就要求保加利亞政府公開冷戰(zhàn)時期的秘密檔案，并就此向法庭提起了訴訟。經過長達6年的努力，他終于獲得了與馬爾科夫有關的97份秘密檔案。今年9月7日(即馬爾科夫遇刺30周年紀念日)，他還正式出版了一本著作，向全世界公布了他的調查結果。

赫里斯托夫的調查顯示，暗殺馬爾科夫的行動是保加利亞情報機構和蘇聯(lián)“克格勃”聯(lián)合所為。在保加利亞情報機構的秘密檔案中，馬爾科夫被冠以“流浪者”的代號，早從1975年開始，他就成了被“清除”的對象。在1975年至1978年間，保加利亞情報機構的特工曾兩次試圖以投毒的方式對馬爾科夫下手，但均未成功。1978年上半年，保情報機構的兩個高級代表團先后前往莫斯科，與“克格勃”討論聯(lián)合行動計劃，目標之一就是馬爾科夫。正是“克格勃”向保情報機構提供了含有蓖麻毒素的小金屬珠，因為這種特殊“子彈”可以經由“雨傘槍”和“鋼筆槍”發(fā)射。

赫里斯托夫說，暗殺馬爾科夫的刺客代號為“皮卡迪利”，真名為弗朗切斯科·古利諾，是一名出生于意大利的丹麥人。古利諾原本是個走私犯，20世紀70年代初，在保加利亞邊境地區(qū)被捕，保加利亞情報機構給了他兩個選擇，要么在監(jiān)獄內度過數(shù)年時光，要么成為保方間諜。古利諾愿意選擇后者。經過數(shù)月的特殊訓練，他裝扮成古董商人，游歷于丹麥、意大利、比利時、土耳其等國，借機為保加利亞搜集情報。

赫里斯托夫認為，1977年至1978年，古利諾就曾先后3次從意大利飛往倫敦，就暗殺馬爾科夫進行“實地考察”，并成功實施了暗殺。這次暗殺行動由保加利亞內政部副部長斯托揚·薩沃夫將軍直接領導，共耗資約5萬英鎊?；氐奖＜永麃喓?，古利諾因對保加利亞“安全和公共秩序的貢獻”被授予兩枚國家獎章。他在保情報機構一直服務至20世紀80年代末，保加利亞政權變更后才銷聲匿跡。

發(fā)現(xiàn)一堆“雨傘槍”

赫里斯托夫在書中披露，早在1993年，西方情報機構就懷疑古利諾是暗殺馬爾科夫的兇手。當年2月5日，英國和丹麥的情報人員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找到了古利諾。古利諾承認自己曾是保加利亞間諜，但否認與“雨傘謀殺案”有關。丹麥司法部要求保加利亞政府提供有關古利諾的信息，也被婉拒。由于缺乏證據，丹麥不得不將古利諾釋放。當年4月18日，古利諾變賣了在哥本哈根的家產后遠走高飛，從此杳無音信。赫里斯托夫確信，古利諾目前“活得好好的”，情報機構找到他并非難事。

東歐劇變后，保加利亞政府首位總統(tǒng)熱列夫的國家安全特別顧問魯曼·達諾夫證實，赫里斯托夫在書中引用的秘密檔案都是“真實的”。達諾夫說，東歐劇變之初，在保加利亞前政權內政部發(fā)現(xiàn)了一堆經過特殊改造的“雨傘槍”，這是赫里斯托夫調查結果的佐證。

正是赫里斯托夫的調查結果，使英國重新行動起來，派遣數(shù)批特工前往保加利亞尋找證據，以將古利諾等犯罪嫌疑人捉拿歸案。

〔責任編輯 方 寧〕

〔推薦者 丁 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