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能走多遠(yuǎn)

那年我高考落榜，心情十分糟糕。我想跟隨村里的建筑隊出去打工，多掙點錢給父母，或許那樣能彌補我對他們的愧疚。父親說，等把地里農(nóng)活兒忙完再做打算吧。

那時候麥子已經(jīng)收完，媽媽卻病倒了，我家還有一塊地沒種上苞米。夜里落了一場透地雨，正是種苞米的良機。第二天中午地面不再泥濘，我和父親出發(fā)了。

種子盛在塑料桶里，父親刨坑我點種子，每個坑兩粒種子。農(nóng)歷五月毒辣辣的陽光似乎要把昨夜的雨水全部收回，地面熱得像蒸籠，我汗流浹背，父親也直喘粗氣。太陽落山的時候我已經(jīng)筋疲力盡，口干舌燥。我們還有四壟地沒種完，種子卻用光了。

我如釋重負(fù)地對父親說：“正好天黑了，咱們收工明天再帶種子來吧?！备赣H沒說話，把鋤頭藏在地頭的麥秸垛里，我們回家了。

回到家，我喝了水，舒服地躺在炕上想美美地睡一覺，卻看見父親又在弄苞米種子，我問：“不是明天才下種么，現(xiàn)在準(zhǔn)備有何用？”父親笑著說：“這塊地今晚必須種完，否則將來歉收。”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不就差一宿嗎？父親說我們打個盹，一宿就過去了，但是種下去的種子不睡覺啊，同塊地的苞米晚種一宿，產(chǎn)量差別可就大了。

我恍然大悟，一個黑夜、一個白天對于我們?nèi)祟愔凰阋粋€片刻，但是對于生命周期只有70多天的苞米，的確是一個不短的時間。

那年秋天我沒有外出打工，選擇了復(fù)讀。經(jīng)過一年的努力，第二年我考上了一個不錯的大學(xué)。一晃12年過去了，我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而與我一樣落榜外出打工的幾個同學(xué)，如今還輾轉(zhuǎn)在烈日下的工地上辛苦地勞作，經(jīng)常為討要工錢而苦惱。我不得不承認(rèn)，我們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差距。

那些裝滿了理想與希望的種子，短短一夜間，已經(jīng)吸足了水分，早已邁開了“人生”的腳步，一旦錯過，機會永不再來。

李遠(yuǎn)明摘自《做人與處世》2008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