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革命者要講革命道德

散　木

毛澤東的一生，有常人喜怒哀樂的一面，也有常人所不具備的非凡的一面。其中，如果說到毛澤東一生中最痛恨的，則莫過于中國革命歷程中出現(xiàn)的叛徒。1939年5月30日，在延安召開的慶賀模范青年大會上，毛澤東號召大家:革命者要講革命道德，要永久奮斗。他說:“有一些人，他們嘴上道德?氣節(jié)亂喊一陣，但在政治上是不堅定的，中途會變節(jié)的，這是無道無德?！?/p>

中國革命歷程中出現(xiàn)的叛徒

中國革命是在極其嚴酷的歷史條件和社會條件下進行的。在這一過程中，中國共產(chǎn)黨從小到大，經(jīng)過了幾十年的艱苦奮斗，終于取得了偉大的勝利。在中國革命歷程中，無數(shù)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獻出了寶貴的生命，與此同時，也有一些投機革命和意志薄弱的人，成為革命同志所不齒的叛徒。尤其令人痛惜的是，曾經(jīng)有許多非常優(yōu)秀的成員，包括高級領導人的犧牲，都是由于叛徒的出賣而造成的。比如，大革命失敗前后，即從1927年3月至1928年上半年，在國民黨的“清共”浪潮中，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群眾被殺害的多達31萬人，其中就有中共早期活動家陳延年?趙世炎?羅亦農(nóng)?向警予?陳喬年?夏明翰?郭亮等，他們大多數(shù)是被叛徒出賣而犧牲的。那么，在中國革命的歷程中，曾經(jīng)有過哪些為害甚大的叛徒呢?張國燾?向忠發(fā)?顧順章?白鑫?龔楚?孔何寵?何畏?涂振農(nóng)?邢仁甫?曾洪易?余灑度?曠朱權?郭炳生?趙凌波?郭潛?徐夢秋等，可為眾多叛徒的代表，不妨稱他們?yōu)椤案呒壟淹健?。鑒于篇幅有限，以下只介紹其中的幾個。

張國燾可謂是中共元老之一。他是在北京大學讀書時參加共產(chǎn)黨的，后又作為北京小組的代表參加了中共一大，會后分管組織工作，8月起任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主任，先后擔任了中共第一屆?二屆?四屆?五屆(任職至1927年11月)?六屆(1938年4月開除)中央委員，第五屆?六屆中央政治局常委，并先后出任中共湖北區(qū)委書記?鄂豫皖中央分局書記兼軍委會主席?紅軍總政治委員?中央軍事委員會副主席?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副主席及代理主席等職。1924年，張國燾在北京曾被北洋軍警逮捕過，當時有自首情節(jié)，但出獄后隱瞞了變節(jié)行為。1938年春，張國燾利用祭黃帝陵之機逃出陜甘寧邊區(qū)，在武漢公然投靠了國民黨。同年4月18日，他被中共中央開除黨籍。張國燾叛變后加入了國民黨特務組織軍統(tǒng)局，并恬顏主持了針對中共的所謂“特種政治問題研究室”?“特種政治工作人員訓練班”等，從事反共的特務活動。1948年11月，張國燾逃往臺灣，因受到冷遇，于1949年轉(zhuǎn)赴香港，再于1968年移居加拿大多倫多。1979年冬，他凍死在養(yǎng)老院。

中國革命歷程中的叛徒，要說職務最大的，則莫過于向忠發(fā)。向忠發(fā)原是湖北的一名工人，發(fā)跡于工人運動，在大革命時期參加革命，先后任中共武漢區(qū)執(zhí)委會委員?中共湖北區(qū)執(zhí)委會委員?湖北省總工會委員長?中共第五屆中央委員?中華全國總工會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委員?中國共產(chǎn)黨駐共產(chǎn)國際代表?共產(chǎn)國際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和主席團委員?中共第六屆中央政治局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主席等。許多資料也稱他是中共中央總書記。

大革命失敗后，共產(chǎn)國際認為中國革命失敗的原因是中共領導人多系知識分子，中共黨內(nèi)為此強調(diào)“領導干部工人成分化”，向忠發(fā)從而陰錯陽差地被推選為中國革命的領袖。1931年6月22日，向忠發(fā)在上海被捕，旋即叛變，不久被國民黨當局處決。在被國民黨審訊時，與向忠發(fā)一同被捕的一個妓女尚能保持氣節(jié)，堅決否認認識向忠發(fā)，而向忠發(fā)卻在用刑之前就很快招供了中共的許多秘密情報。因此，當時深知此人品行的周恩來，怒斥向忠發(fā)“氣節(jié)還不如一個妓女”。

此外，中國革命歷程中的叛徒，要說為害最大的，則莫過于顧順章。顧是上海的一名工人，1925年五卅運動時在罷工斗爭中表現(xiàn)活躍，被接納進中國共產(chǎn)黨。此后，他受黨組織選派，與陳賡一起赴蘇聯(lián)學習政治保衛(wèi)工作。1927年回到上海后不久，他參加了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并被上海市民代表推選為執(zhí)行委員和上海市政府委員。當時，他擔任工人武裝糾察隊總指揮，可謂聲名鵲起。國民黨叛變革命后，整個國統(tǒng)區(qū)陷入血雨腥風之中。顧奉命轉(zhuǎn)移至武漢，從事黨的秘密斗爭，并負責制裁叛徒和特務?！鞍似摺睍h后，顧在上海參與組織中央特科，在周恩來的直接領導下?lián)涡袆涌频呢撠熑耍暑I“紅隊”制裁叛徒和國民黨特務，震懾了敵人，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中共在白區(qū)的損失。顧也由此升為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

然而，一如向忠發(fā)，顧順章出入于五顏六色的上海灘，幫派習氣濃厚，在本質(zhì)上有問題，同時又居功自傲，并且經(jīng)常利用自己職務的特殊性，日漸腐化，為此也引起了周恩來和陳賡等人的擔心。果然，不久后他護送張國燾?陳昌浩赴鄂豫皖蘇區(qū)，返回途中在武漢被叛徒認出，隨即被捕，當即叛變，并供出其所知道的中共機密。幸虧當時已成功打入國民黨特務組織中統(tǒng)內(nèi)部的錢壯飛及時獲取了顧順章被捕叛變的情報，并搶在國民黨特務動手之前通知了上海的中共中央，中共中央機關及江蘇省委才未被破壞，周恩來等主要領導人也得以幸免于難。但顧順章隨后又供出了監(jiān)獄中的惲代英等，致使惲被殺害。為此，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親自簽發(fā)了一份通緝令——這也是中共歷史上由中央政府對一個叛徒下達的通緝令，內(nèi)稱:“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特通令各級蘇維埃政府，紅軍和各地赤衛(wèi)隊，并通告全國工農(nóng)勞苦群眾:要嚴防國民黨反革命的陰謀詭計，要一體緝拿顧順章叛徒，在蘇維埃區(qū)域，要遇到這一叛徒，應將他拿獲交革命法庭審判;在白色恐怖區(qū)域，要遇到這一叛徒，每一革命戰(zhàn)士，每一工農(nóng)貧民分子有責任將他撲滅。緝拿和撲滅顧順章叛徒，是每一個革命戰(zhàn)士和工農(nóng)群眾自覺的光榮責任?！敝芏鱽碓H自指揮在上海開展對顧順章的“鋤奸”行動。但令人意外的是，顧順章居然逃脫了對他的制裁。后來，顧因個人野心極度膨脹，搖擺于國民黨特務組織中統(tǒng)和軍統(tǒng)之間，結果犯了大忌，受到冷落。不甘寂寞的顧順章又企圖組建所謂“新共產(chǎn)黨”，被蔣介石獲知后秘密處死。

中國革命歷程中危險的叛徒還有許多，比如曾任中央軍委秘書的白鑫(黃埔軍校第四期學員)。由于他的叛變，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和中央農(nóng)委書記兼江蘇省委軍委書記彭湃?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和中共中央軍事部部長兼江蘇省委軍事部部長楊殷?中央軍委委員顏昌頤和邢士貞等被捕遇難。最后在周恩來?陳賡等的有力策劃和組織下，他才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樣的叛徒，后來在《紅巖》?《青春之歌》等許多文學作品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描寫和揭露，而“叛徒現(xiàn)象”更是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傳統(tǒng)價值觀念中一向受到人們的鄙視和譴責。如曾經(jīng)影響過共和國幾代人的長篇小說《紅巖》，它所依據(jù)的史實，就是解放前夕中共重慶市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部長冉益智的叛變。冉被捕后，供出了一大批自己的同志。冉甚至還現(xiàn)身說法，勸說中共川東地委書記涂孝文也叛變，使得江竹筠等數(shù)十名中共重要成員被捕。其中，中共川康特委書記蒲華輔叛變后，致使已成功打入國民黨軍隊內(nèi)部的韓子重等遭到逮捕。冉益智在“《挺進報》案”中充當了一個最無恥?最兇殘的角色，也是因為他在抓捕共產(chǎn)黨員的行動中有“突出的功勞和表現(xiàn)”，遂被國民黨特務頭子毛人鳳?徐遠舉推舉為國民黨特務機構中的中校專員。這樣的叛徒，對中國革命具有巨大的危害。再如楊靖宇?項英?周子昆等的犧牲，也都是他們的部下叛變后造成的。

毛澤東橫眉冷對叛徒，深情緬懷烈士

毛澤東的一生，始終昂揚著充沛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和氣概，他的家庭也為中國革命做出了巨大犧牲，有多位烈士，其中有毛澤民?毛澤建?毛澤覃?毛楚雄，以及妻子楊開慧，長子毛岸英等。

毛澤東少年時就胸懷大志，喜歡閱讀古代傳奇和英雄人物的故事，特別是反抗統(tǒng)治者壓迫和斗爭的故事。此后，在漫長而驚險的革命歷程中，他一直推崇和實踐革命英雄主義的生死觀。在他那篇著名的《為人民服務》的講演中，他說:“人總是要死的，但死的意義有不同。中國古時候有個文學家叫做司馬遷的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替法西斯賣力，替剝削人民和壓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p>

在延安整風時期，毛澤東曾特別強調(diào)“革命氣節(jié)”的教育。他說:中國共產(chǎn)黨人在開展或?qū)⒁_展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的過程中，“就需要學習季米特洛夫講的四條”。季米特洛夫是保加利亞共產(chǎn)黨的領袖。1933年2月27日，希特勒制造了震驚世界的“國會縱火案”。不久，納粹警察局以“參與縱火”的罪名逮捕了正在柏林從事革命活動的季米特洛夫，后在萊比錫開庭審訊。季米特洛夫在法庭上嚴詞駁斥了法西斯的誣蔑，以無可辯駁的事實揭露了“國會縱火案”是法西斯精心策劃的陰謀。季米特洛夫在敵人的法庭上大義凜然，為全世界共產(chǎn)黨人樹立了光輝榜樣，并在世界人民中引起了廣泛的反響。1935年，他出任共產(chǎn)國際執(zhí)委會的總書記，負責對中國革命給予指導。

毛澤東提到的“季米特洛夫講的四條”，即季米特洛夫在1935年8月共產(chǎn)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上所作的《工人階級統(tǒng)一起來反對法西斯》報告中提出的正確選擇干部的四項條件:一?要無條件地獻身于工人階級的事業(yè)，忠實于黨，并且在敵人面前——在戰(zhàn)斗中，在監(jiān)獄中，在法庭中——受過考驗的;二?要極密切地接近群眾;三?要能獨立地自覓方向，不怕?lián)摏Q策的責任;四?不但在對一切違背布爾什維克路線的現(xiàn)象作不調(diào)和的對抗時，而且在對階級敵人作斗爭時，都要守紀律，受布爾什維克的鍛煉。在延安整風時，這四條在中共黨內(nèi)得到了廣泛的普及教育。毛澤東曾說:“你是不是無限忠心，要用客觀的標準來衡量。季米特洛夫講得好，這要在戰(zhàn)斗中，在監(jiān)獄中，在法庭上經(jīng)受考驗的?！彼€說:革命者要講革命道德，其中，不能光聽其言，也不能在某一時間觀其行，而要永久奮斗?！斑@個永久奮斗是非常要緊的，如要講道德就應該講這一條道德?！?/p>

為此，他還舉出一些反面的例子:“30年前的汪精衛(wèi)，20年前的康白情?羅家倫?張國燾，他們都很英勇，但是都有一個缺點，就是奮斗比較差，沒有‘永久奮斗的精神?！蓖艟l(wèi)曾經(jīng)是反清的英雄，當時差一點成為“烈士”，后來卻成了讓人齒寒的第一大漢奸;康白情?羅家倫?張國燾都是北京五四學生運動時的佼佼者，后來脫離甚至背叛革命。因此，毛澤東語重心長地說:“有了正確的政治方向后，還要堅定，就是說，要有‘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這個方向是不可動搖的，要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骨氣來堅持這個方向……這樣的道德，才算是真正的政治道德?！闭驗槿绱耍珴蓶|特別鄙薄中途變節(jié)的人:“有一些人，他們嘴上道德?氣節(jié)亂喊一陣，但在政治上是不堅定的，中途會變節(jié)的，這是無道無德?！?/p>

延安時期，由于國統(tǒng)區(qū)大批人員擁入延安，以及國民黨“限共反共”政策的制定，讓當時中共的組織部門和有關部門不能掉以輕心。毛澤東為此在一篇《大量吸收知識分子》的文章中說:“毫無疑義應該充分注意拒絕敵人和資產(chǎn)階級政黨派遣進來的分子，拒絕不忠實的分子。對于這類分子的拒絕，應取嚴肅的態(tài)度?！逼渲?，“對于叛徒，除罪大惡極者外，在其不繼續(xù)反共的條件下，予以自新之路;如能回頭革命，還可予以接待，但不準重新入黨”。

1945年6月17日，在中共七大召開期間，全體與會代表和延安人民代表聯(lián)合召開了一個中國革命死難烈士追悼大會。毛澤東在大會上作了演說，其中引用了《莊子》中的一句話:“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必巨?！倍诖饲罢匍_的中共七大預備會上，毛澤東在報告中也引用了這一古語。他當時還回憶說，中共一大時的12個代表，“現(xiàn)在活著的還是共產(chǎn)黨員的”只有三個人，即他自己?董必武以及當時還被關押在新疆監(jiān)獄中的陳潭秋(其實，陳已于1943年9月被殺害，但延安當時還不知其已犧牲);兩個成了漢奸，即周佛海?陳公博;一個是叛徒，即張國燾。當毛澤東提到“現(xiàn)在活著的還是共產(chǎn)黨員的”時，加重口氣說:“叛變了的如張國燾之流不算?！彼€說:“從古以來，中國沒有一個集團，像共產(chǎn)黨一樣，不惜犧牲一切，犧牲多少人，干這樣的大事?！?/p>

毛澤東還特別推崇?敬重具有真正的政治道德的人，如當時的“延安五老”等。1940年1月，在為吳玉章祝壽時，毛澤東十分感慨地說:“從同盟會中留下到今天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而始終為革命奮斗，無論如何不變其革命節(jié)操的更沒有幾個人了。要這樣做，不但需要有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而且需要艱苦奮斗的精神，不然就不能抵抗各種惡勢力惡風浪，例如死的威脅，餓飯的威脅，革命失敗的威脅等等?！?/p>

后來，當毛澤東閱讀史書時，還特意表彰那些為民族?國家和革命事業(yè)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的英烈。他曾提筆寫道:“命系庖廚，何足惜哉。岳飛?文天祥?曾靜?戴名世?瞿秋白?方志敏?鄧演達?楊虎城?聞一多諸輩，以身殉志，不亦偉乎。”他還充滿敬意地表彰他在北京大學新聞學研究會時的導師?后被北洋軍閥殺害的邵飄萍烈士是“一個具有熱情理想和優(yōu)良品質(zhì)的人”。

在新中國即將誕生時，毛澤東思緒萬千。他在給56位愛國民主人士的信中，無比崇敬地說:“中華民族與中國人民的解放斗爭，百余年來，前仆后繼。無數(shù)先烈的鮮血，灑遍了錦繡山河，億兆后起的人民，表現(xiàn)了英雄氣概?！倍谛轮袊娉闪r，毛澤東更是感慨萬千，多次在大會上高呼:“在人民解放戰(zhàn)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并莊重地接受委托，題寫了人民英雄紀念碑的碑文:“三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zhàn)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三十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zhàn)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nèi)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歷次斗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因叛徒問題引發(fā)的其他問題

毛澤東緬懷烈士?橫眉冷對那些給中國革命造成重大損失的叛徒，于情于理都是讓人十分感懷的。不過，正所謂“真理逾越出一步就會成為謬誤”，毛澤東的這種情感，如果在特殊背景下又出于特殊的政治需求，就可能會發(fā)生一些問題。

關于叛徒問題，在一個嚴肅的場合下，除了革命者政治道德的氣節(jié)大義之外，如果是一個十分具體的指稱，應該是一個有關事實真?zhèn)蔚氖稚髦氐膯栴}。也就是說，它可以是鞭笞和打擊革命隊伍中出現(xiàn)的真正的叛徒的嚴厲的道德武器，也可能因濫用它的稱謂而忽視了歷史事實，成為政治斗爭中的“打狗棒”。比如說:中共第一位總書記陳獨秀，他是叛徒嗎?寫了《多余的話》的瞿秋白，他是叛徒嗎?有過被捕經(jīng)歷的共和國高級領導人如劉少奇，他是叛徒嗎?

關于陳獨秀，毛澤東后來在回顧中共歷史時，特別是在提到中共領導層的一些經(jīng)驗和教訓時，就往往要提到他。陳獨秀是中共創(chuàng)建人之一，曾連任中共中央五屆總書記。毛澤東曾說他是一個“不好的馬克思主義者”，并把他與俄國的普列漢諾夫相提并論。1937年，毛澤東在陜北公學魯迅逝世周年大會上的演說中說:“有些不徹底的革命者，起初是斗爭的，后來就開小差了。比如外國的考茨基和普列漢諾夫，就是很好的例子。在中國這種人也不少。正如魯迅先生所說:最初大家都是左的，革命的，及到壓迫來了，馬上有人變節(jié)，并把同志獻給敵人作見面禮?！边@段講話雖然沒有提及陳獨秀，但那意思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1939年5月，毛澤東在延安青年五四運動20周年紀念會上講演時，則明白無誤地說:“陳獨秀不是也‘信仰過馬克思主義嗎?他后來干了什么呢?他跑到反革命那里去了。”1964年6月，毛澤東在一次講話中又說:“我們黨的歷史有五朝領袖，第一朝是陳獨秀，第二朝是瞿秋白，第三朝是向忠發(fā)(實際是李立三)，第四朝是王明?博古，第五朝是洛甫(張聞天)，五朝領袖都沒有把我們搞垮。搞垮不容易，這是歷史經(jīng)驗。”“搞垮”，輕一點說是“路線錯誤”，重一點就幾乎等于說是“叛徒“和“變節(jié)分子”了。顯然，這里毛澤東言重了。當然，那時陳獨秀的問題(“叛徒”?“托派”?“反革命”等)，還不可能得到正確的解決，現(xiàn)實的需要也勢必要將之作為黨內(nèi)正確路線的對頭。歷史的事實是，陳獨秀絕不是叛徒。相反，他為中國革命貢獻了兩個兒子(陳延年?陳喬年)，自己也多年深陷國民黨的囹圄之中，而且對中國革命的忠心?對中國未來的信心，可謂至死不渝。

在共和國的歷史上，有一個很不好的開端，即在一些政治運動當中，“叛徒”動輒被用為政治斗爭中的一支“打狗棒”。比如所謂“胡風反革命集團”中的“叛徒”，在當時被指控為“特務?惡霸地主?反動軍官?叛徒和變節(jié)分子”，而所謂的“叛徒”?“變節(jié)分子”，只有綠原一人——他曾被定性為“中美合作所”的“特務”和“變節(jié)分子”。但真實的情況是:綠原1944年在譯員訓練班受訓時，國民黨曾要他去“中美合作所”工作，后來綠原從胡風處得知“中美合作所”是戴笠控制的一個國民黨特務組織，于是就沒有去。至于說他是“變節(jié)分子”，則是根據(jù)綠原1940年在重慶被國民黨逮捕過，并且供出了他1939年在湖北恩施讀高中時和幾個同學辦壁報的情況。然而，當時的綠原只是一個中學生，并不是共產(chǎn)黨員，因此與“叛徒”?“變節(jié)分子”毫無聯(lián)系。

在“文革”中，在被打倒的“叛徒”?“特務”?“走資派”之中，為首者竟是共和國主席劉少奇，由此也形成了共和國第一冤案。當年康生力主否定劉少奇是白區(qū)工作的代表和領導，并主張從《毛澤東選集》中去掉劉少奇?瞿秋白兩個人的名字。他并指稱劉少奇還有一條從上到下的“反革命黑線”，從中共中央到中央黨校，從中央到地方，即從劉少奇?鄧小平?彭真?安子文?陸定一?楊獻珍……無限延伸，而為首者之中，大概除了鄧小平外，他們都曾有過被捕的經(jīng)歷。

陳云的女兒陳偉蘭在《親情話陳云》一書中回憶說:“文革”時，大街上貼了很多大標語?大字報，說爸爸是叛徒。我問爸爸，你是叛徒嗎?爸爸認真負責地給我講了他的一段歷史，說他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時只被外國租界的巡捕扣押過幾個小時。后來巡捕房找不到什么疑點?證據(jù)，很快就放了人，此后他再也沒被捕過。最后爸爸非常嚴肅地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絕不會做對不起黨和國家的事情，我從來沒有背叛過黨。陳云在歷史上從來沒有被捕過，只是在一次上海租界罷工時與商務印書館的工人一起被關了幾個小時，身份沒有暴露，很快得以釋放。長征途中，陳云奉命經(jīng)上海轉(zhuǎn)赴蘇聯(lián)與共產(chǎn)國際接頭。在上海，當時蘇州河上每個橋頭都有國民黨特務把守，其中很多是叛徒，結果陳云被認了出來。但陳云十分機敏，沉著冷靜，兩眼逼視著這個特務，低沉而又嚴厲地說:“如果你敢指認我，共產(chǎn)黨早晚有一天要找你算賬?！苯Y果這個特務竟被威懾住，只好扭過頭去，裝作沒看見。這是陳云熟知叛徒的心理，知道他們最怕“紅隊”的懲治，而陳云就曾是活躍于上海灘的“紅隊”的領導人之一。

相比較于劉少奇，陳云算是幸運的。在“文革”中，一大批在民主革命時期有過被捕經(jīng)歷的領導人，在“深挖叛徒”的運動中慘遭迫害，許多人因此命喪黃泉。顯然，這一教訓是應該永遠記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