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 珞
A.婚前教育
一個人的習慣總是受父母的影響。我的父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工人,家里一切都是母親作主,對我影響最大的也是我的母親。她隨父親從農村來到城里時,沒有工作,勤儉持家的她常說的一句話是:“人是英雄錢是膽,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碑敃r,姐姐、我和弟弟都在讀書,全家人只靠父親一個人的薪水是遠遠不夠的,于是,母親在工廠家屬區(qū)的房前屋后種了很多菜,自家吃不完就挑到鎮(zhèn)上去賣。在母親的操持下,我們三姐弟先后考上了大學。
我畢業(yè)后在一所??茖W校當美術教師。一位要好的同事介紹了她的大學同學李嘉民給我認識,相處半年后,我們就帶對方見了各自的家人。雖然嘉民家在農村,但他人真的很好,我決定嫁給他。
結婚前一天,母親悄悄塞給我一個紅包,說:“這1萬元是給你的嫁妝錢。不要告訴你爸爸,這是我一點點攢下的私房錢?!蔽耶敃r很吃驚,沒有工作與固定收入的母親,是怎么攢下這么多錢的?我想起了房前屋后的那些菜地,心里很感動。
“女兒,你馬上也有自己的家了。嘉民是一個老實孩子,但是他收入并不高,而且家在農村,你自己要留個心眼兒。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好一輩子窮啊……”母親語重心長,潛臺詞我心領神會。
這是我進入婚姻接受的第一個教育:要為自己攢一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B.婚姻賬本
我一個月1700元左右的收入在這個地級市里不高也不低,每個月家里的日常開支得800元左右,再除去我給父母的400元,能自由支配的就只剩500元了,而我的衣著打扮以及人情往來都含在這里面。因此,這個家想要攢下錢,基本上取決于嘉民能交給我多少錢。
嘉民在城建局工作,是一個小小的科級干部,收入比我略高。只是,嘉民是家中長子,又是唯一一個讀了大學的人,所以理所當然地成了他全家的指望與依靠。每每接到他家打來的電話,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家又有什么事,需要他去應付了。
一開始,他還跟我講一講,他的父親骨折了,要寄2000元回家。那是應該花的錢,我一點意見都沒有。但是,他姐姐的孩子讀高中,也寫信來找他要學費,這就讓我大大地不悅了。我對他說:“人家都說‘救急不救窮,你這樣,我們什么時候才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車子?”他一臉不高興:“當年也是幾個舅舅資助我,我才讀上大學的。現(xiàn)在,我能看著我親姐姐的孩子讀不上書不管嗎?”
在這樣的不愉快之后,他就很少再跟我講他家里的事情了,基本上是報喜不報憂。但是有一次,我回家發(fā)現(xiàn)忘了帶鑰匙,于是到他單位去找他,他不在,我在他辦公桌的抽屜里看到了三張匯款回執(zhí)單,都是寄往老家的。當天晚上,我把回執(zhí)單往他面前用力一扔,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我想當時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我覺得很受傷。這些年來,錢他是一如既往地寄著,只是不讓我知道罷了。當我是傻子啊?!
那天,我明確要求,家里的所有開支都由他支付,而我的錢全部存起來,準備買房。
最后的結果是,嘉民把他的工資卡交給了我。
C.擔心
經歷這件事后,嘉民在我面前總是一副抬不起頭來的樣子。他的話越來越少,而且漸漸地,他很少按時回家了,回到家也是一臉倦容,沒有了以前的活力。我很擔心,是不是他覺得把工資都交給我,他對這個家的責任與義務就已經盡到了?我有些后悔,為了要到工資卡,對他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有些過火?在他的眼里,我是不是成了愛計較又自私的庸俗女子,他再也不愛我了?
我把自己的苦惱講給好友梅子聽,她說我做得對?!澳腥擞质浅闊熡质呛染?,花費大,而女人不過買幾件漂亮衣服就滿足了。女人就得照顧好自己,老婆就得管好老公的賬!”
雖然嘉民不抽煙、不喝酒,也很少出去玩,但是,想到自己比他更節(jié)約,我心里安然了很多。我姐姐在一家超市工作,她會及時地把超市商品打折的消息告訴我。我的衣服、化妝品,家里的油鹽醬醋,幾乎都是打折商品。平日里,我為了每一分錢精打細算,我容易嗎?
眼看著房價不斷往上漲,我想趁早買一套像樣的房子,但苦于收入有限,一直沒敢出手。這時,同學辦了一個藝術類考生的培訓班,生源很好,拉我入伙。這樣,我在課余及周末就去那邊上課,收入相當可觀。我悄悄地把這些錢存下來,沒有告訴嘉民。
D.私房錢
那套130平方米的復式樓終于如愿以償買下來了,我一下拿出了15萬元的首付。嘉民很驚訝。我事先跟母親通好氣后告訴他,那是我找母親借的,他相信了。其實,這都是我結婚三年來攢下的私房錢。
“裝修的錢歸你籌集了。”我對他說,“這樣才公平?!?/p>
他答應了,并且真的在一周之后給了我4萬元。我很驚訝,他從哪里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來?他說:“你別管。你只管把房子裝好。我出錢,你出力。你在學校上班,時間比較自由?!蔽艺f:“你怎么不說你是搞建筑的,對于建材的行情比較了解呢?”他卻說:“我很忙,真的顧不上了,反正我給你錢就行了?!?/p>
新房裝修過程中,他從來不去看,我覺得他是在逃避,弄得我越來越沒有了熱情。
我對梅子訴苦,她對我說:“既然他這樣說,你就趁著裝修,找老公多要點錢。不要就是傻子!”我的心里一動——是啊,我自己攢下的十幾萬元私房錢一下子全沒了,手里空空的感覺真不好。而且,嘉民一下子拿出來4萬元,我心里為此一直犯嘀咕——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在攢私房錢呢?這樣一想,心里就像打翻了的百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E.誤解
“三八”婦女節(jié)那天,我逛了一天的建材市場后回到家,嘉民不在。我剛泡了碗方便面,就收到梅子發(fā)來的搞笑短信:“在婦女節(jié)來臨之際,我謹代表我個人向長期戰(zhàn)斗在試衣間、美容院,看韓劇,不做飯,魅力十足并騙老公錢財的姐妹們致以節(jié)日的問候!你們辛苦了?!?/p>
我先是傻笑,而后是苦笑??纯疵纷?,花老公的錢,把老公管得服服貼貼的;看看自己,灰頭灰腦,冷鍋冷灶,真是既操心又沒有享受。我,真冤啊!
那天,嘉民晚上12點才回家,我問他要禮物,他一臉驚訝地說:“什么禮物???”
我把手機上的短信給他看,然后大聲地說:“人家女人過節(jié)日都那么滋潤??赡?,不僅一點兒表示都沒有,而且還晚歸。我嫁的是個什么男人?。 ?/p>
他一臉疲倦地從包里拿出一摞錢來,厚厚的一摞。我很財迷地一數,整整3萬元?!斑@些都是哪來的,你這些天都忙什么去了?沒有一個男人把裝修這樣的事甩給老婆,就不管的。再說,你之前那4萬元還有現(xiàn)在這3萬元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如果來得不干凈,我還不想要。”
嘉民苦笑了一下,說:“一個沈陽的老板在我們城西的五龍山風景區(qū)附近買了一塊地,要蓋自己的私人別墅,請我給他做整體設計,設計費7萬,剛好是你裝修房子的錢,于是,我就接下來了?!?/p>
“我是公務員身份,這種接私活的事還是不要讓人知道的好,我就沒有跟你講。周萍,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他說。
我哭了。嘉民是學建筑的,設計水平在局里數一數二。當年我們結婚時的花費,就是他在工作之余給本地的一個房地產商做設計掙下來的。
沒想到,原來我們一直在為彼此付出,卻又在彼此誤解。而這一切,都是為了私房錢。
唉,私房錢,這個勞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