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氣(組詩)

賴廷階,上世紀(jì)70年代初出生于廣東茂名。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xu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xué)》《詩刊》《星星》《綠風(fēng)》《詩歌月刊》《詩潮》《詩選刊》《詩林》《作品》《大家》《十月》《天涯》及《人民日報》《南方日報》《中國日報》《文匯報》等三百多種報刊雜志。出版《短歌》《還鄉(xiāng)》《給你一生一世的愛》《幸福是一種感覺》等多部詩集。

賴廷階沒有脫離他腳下的土地,他在自己的這片土地上扎根,在自己的土地上書寫,如故鄉(xiāng)的一株樹一樣把根深深扎在生活的沃土中。賴廷階是個忠誠的赤子,他把對家鄉(xiāng)的感情用詩的語言表達(dá)給讀者,同時,也給自己留下一份記憶。這是他對故鄉(xiāng)人事的文化積淀,然后漸漸用文字表達(dá),成為文學(xué)文本,這些是需要詩人時間的代價和勇氣的。他把詩歌作為一種自我的人體生命的呼吸,作為一株生長在故鄉(xiāng)土地上的樹,作為靈魂棲息的樹。

——葉延濱

秘 密

有什么在身邊流過?當(dāng)秋天到來

當(dāng)大地在瞬間收藏好豐富的語言

沒人看見我按著狂亂的心跳行走

他們都在低頭走著自己的路。不可能

看見小小的心事高過秋風(fēng)的秘密

也不可能看見我正悄悄脫離開人群

走向一個人隱匿的草地。那里

青草或許也在漸漸變黃,但柔嫩的愛情

正在某一個遠(yuǎn)方悄然生長、到來。就像

現(xiàn)在

夢想中的春天正在身邊流淌一樣

多么晴朗的天氣

多么晴朗的天氣

我休克了很長時間的詩歌

正在呼吸

今天開始,我要早早睜開眼睛

去看看在農(nóng)歷上行走的鄉(xiāng)親

還有在土地中的父親

他們不再神色恍若

他們擁有一大片金黃的收獲

你看多么晴朗的天氣

遠(yuǎn)處的山岡

我們拍凈身上的塵土坐下

去想象夢中的馬

好好地落一次淚,然后從悲傷啟程

那時天空依然晴朗無比

多么晴朗的天氣

是該動身了

我希望有一條河帶我到郊外去

據(jù)說那里有很多棵樹,而且沒有影子

關(guān)鍵是那里的鷹不愛多說話

母 親

如果沒有風(fēng),那棵榆樹倒下的時候

我不會注意到娘的背已經(jīng)佝僂了

她要抬頭看天空顯得很吃力了

她低下頭

看著腳

看著跑來跑去的雞鴨

娘真的很少抬頭了

我喊她一聲

她還是低著頭

用手一遍遍摸著陪伴她幾十年的榆樹

時 光

我真的不清楚陽光與月光的差異

牽?；ㄔ诶杳髋郎衔业幕h笆

黃昏后,它在月光下依舊散發(fā)著芬芳

我是一個怯弱的人,躲在屋子里臆想

時光在流失

時光在燈光下映照著我的臉龐

如果我的臉龐也留下陰影

這間房子應(yīng)該到了倒塌的時候了

白與晝

都有泥土與作物的暗影與光亮

眺 望

那些峰巔不適合我,當(dāng)二月終于降服于

潮濕的春風(fēng),

坡上的積雪失去了鮮明的光澤

在黎明,我隨積雪一起消失在谷底

當(dāng)脈管里注滿了雨水——而不是血液——

我知道二月會被雨水改變

在沉默的巖石下面

我是一堆雪留下的靈魂

在鷹的眼睛里

我獨(dú)自一人,對自己的靈魂

滿懷著巨大的愛情。

初 晴

閉上眼睛

我看清了自己

我像風(fēng)一樣

把自己寄宿山林

我要學(xué)會生活

就在現(xiàn)在

我還要屏住呼吸

把過去抱成一團(tuán)

俯下身,丟進(jìn)山谷

讓一株小草出自我的身體

讓整個山林年輕三十

在這樣的傍晚

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而我又回到了孩提時代

明月夜

遠(yuǎn)處的屋子升起炊煙

高粱地上空的月亮

是一匹遠(yuǎn)離井和村莊的大馬

用它的紅舌頭

去舔家鄉(xiāng)的心臟

明月之夜,黑暗核心中的秘密

七個詩人,有七種不同的命運(yùn)

我的詩歌還在生長

我的詩歌還沒有開花

泥土里長大的孩子

沒有眼淚

跟著一匹大馬在奔跑

竹 林

酒釀成青色的,身段如果換成

一節(jié)一節(jié)

不說清高,瓦片碎了

我們的歌唱抵不過一只蟋蟀的鳴叫

它冷若冰霜

我白發(fā)蒼蒼

很久以前我說“隨物賦形”

如今我說“隨遇而安”

竹林深處,石頭也有棱角

它忍受流水的磨礪

吾喪我,吾與竹子耐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