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銀
一、是人渣,但不是敗類
中考。惡性循環(huán)。
倒計(jì)時29天。黧黑的底色肆意彌漫,泛濫成災(zāi)。
素質(zhì)教育,其實(shí)倒是“數(shù)字”教育吧。沒個分?jǐn)?shù)你什么都不是。
Ioro隨手把“希特勒”扔了過來?!跋L乩铡笔俏覀兩险n聊天八卦專門用的本子,掩人耳目。厚厚的,從相識到現(xiàn)在,見證我們這一對姐妹花走過的痕跡。
Ioro說,小青,人活著,為什么活著呢?
我忽然想起幾日前我發(fā)表在空間里的心情,說的是:面朝大海,支離破碎。我們要好好的活著,不是因?yàn)橛腥苏f,我們會死很久,而是為了安靜地,等死。
才剛發(fā)表就有個“誰的某只”回復(fù)了一些不知所云的東西。我也出于無聊的禮貌回復(fù)了他不知所云的東西。
后來他說,什么事非要死才能解決呢?你不為你自己想想也要為那些愛你的人想想,有什么事說來聽聽嘛!
我滿口的汽水差點(diǎn)沒當(dāng)場噴在電腦上。天哪,我只是發(fā)表個感想又不是遺囑。這世道的人真天真啊。
于是我說,鬼扯到哪去了,我又沒說我要去die。我還有很多夢想沒實(shí)現(xiàn),還沒有交男朋友,還沒有美麗的邂逅……
他半晌沒動靜。估計(jì)那誰誰誰的在那邊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歇菜了。好心的廢話都白搭了。
想起來就好笑。我這么年輕還舍不得死。不過中考成績下來就得拿面條上吊去了。
我用可愛的丸子體刷刷刷地寫下,“為了被愛的,及所愛的?!?/p>
呀,我活的真瀟灑。這就夠了。
生活,渾渾噩噩。我和Ioro一樣,不追名逐利,不憤世嫉俗。平平凡凡地賴在家里混吃等死,糟蹋資源。
Ioro問我還記得以前的日子不,多好。
我樂呵呵地在“希特勒”花里胡哨的紙上畫了一個色瞇瞇的笑臉。花枝亂顫得很欠扁。
怎么會不記得呢?我們一起往小胡子的公文包里扔已故的小強(qiáng),一起大搖大擺地寫稿子騙點(diǎn)錢花,一起到校墻上涂鴉,畫波霸?;鋸埖腟型。
好的壞的善的狠的下三濫的都干過。
日子卻逍遙得人神共憤,天誅地滅。
可惜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很多人在緬懷過去的萬般美好時,總愛半憂半悵地傷感一下。
呵,倉促的初三,我們都被腐蝕得庸俗了。
二、青青,我們復(fù)讀吧
盼星星盼月亮盼來可歌可泣的一天假,明天卻又是該天殺的二輪模擬考,感嘆天要亡我哇。
我犯罪地把自己鎖在干凈偌大的房間里,揮霍青春。
樓下的音響開得驚天地泣鬼神,嘈雜的pop叫囂著,攪人美夢。我沒有膽量摔個花瓶下去,于是我摸了一只拖鞋扔下樓去。義憤填膺。
我窩在軟軟的床上,自甘墮落地淪陷頹靡。樓下喧囂依舊。我戴上耳機(jī),自顧自地聽起了東方神起優(yōu)美抒情的水袖長舒。
醒來時已經(jīng)下午一點(diǎn)了。天,我肚子鬧革命,好餓。我從抽屜里拖出~盒草莓夾心的無尾熊餅干,吧嗒吧嗒地逐個消滅。
無聊中我摸出手機(jī),按下開機(jī)鍵。刷刷刷的7個未接電話,真是火爆呀。都是七年的,Ioro的帥哥哥。
末了還捎帶了條短信,簡簡單單的8個字,卻讓我前所未有的眩暈和絕望。手里的小熊餅干嘩啦啦地散了一地。
七年說,染兒,跳樓了,在醫(yī)院。
染兒就是Ioro。我相濡以沫了整整五年的斷背戰(zhàn)友,Ioro。
那一瞬間天都暗了,坍了。我在潮起潮落的涅槃中,缺氧地?cái)R淺了。
良久良久。載無力地癱瘓。明媚的陽光罪惡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的手顫抖著。輸入一長串熟稔于心的倒背如流的號碼。屏幕上的“Ioro”不遺余力地跳躍著。
嘟——接通。
我沒有說話,那邊也沒有。沉默了一分鐘,好吧,我投降,算你牛。
我說:“死了沒有?!?/p>
Ioro的語氣很自嘲,夾雜著憂傷。“死不了,我家才二樓?!?/p>
“七染兒你他媽的骨頭真賤!”我第一次連姓帶名地罵她,狠狠地罵。
“是啊,我是禍害。注定要繼續(xù)糟蹋農(nóng)民大叔的糧食?!闭f完她神經(jīng)地笑了,笑得很張狂。
我跟著她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Ioro的笑聲也漸漸變成哭腔。
電話兩頭都是瘋子。如假包換的瘋子。
哭了很久很久。我的抱枕都可以擰出大半碗水來。
我說,下次有跳樓的好事記得捎上我。
Ioro沉默。后來說,青青,我們復(fù)讀吧。
三、我們都是童心未泯的大孩子
當(dāng)我跟老媽說我決定復(fù)讀時,她手里韻碗當(dāng)場就摔了。真后悔在那個時候說,那碗是我去廈門玩時看著鐘意的。像寶貝樣寵著,誰用我的碗跟誰急。想想就心如刀絞。
老媽撲過來一陣熊抱。“我的青青呀,媽愛死你了?!闭f得我雞皮疙瘩無怨無悔地灑了一地。
唉,當(dāng)初是好說歹說打死也不復(fù)讀的,打不死也不去??床粯匪浪?/p>
既然決定復(fù)讀了,那接下來的倒計(jì)時就跟我屁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了。哈。明天的模擬考也見鬼去。零蛋就零蛋,姑娘我還不去考了我。
接下來三天的考試我都窩在醫(yī)院里。護(hù)士小姐一見我來就笑得滿眼生花:“呦,來看妹妹了?!蔽姨厥缗貧赓|(zhì)特禮貌地應(yīng)了一聲:“是,看妹妹來了。”
Ioro的枕頭就不偏不倚地飛過來,砸在我身上,不痛不癢。她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才是姐姐!我才是!”
一沖動吊著繃帶的腳就痛了。Ioro疼得齜牙咧嘴,哼哼地叫著。
她坐在輪椅上,我推著她到外面透透氣。
5月已逝。6月的早晨清澈得撩人心弦。我們揮舞著手打打鬧鬧。
“下一個初三,我們豁出去了。咸魚要翻身嘍!耶!”Ioro大叫著,像個單純皎潔的孩子。
我們本來就是孩子,童心未泯的大孩子。
我調(diào)侃她:“咸魚翻身還是咸魚兩條哇?!?/p>
她很鄙視地瞪了我一眼,咂咂嘴:“去你的。到時候我們一起考到師范去?;靷€高級教師或者教授當(dāng)當(dāng)!”
“天哪,誤人子弟呀!”
……
四、終
親愛的。七染兒和青青永不離棄。
我們都要好好的。一輩子。
編輯孟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