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花的沉思
2009-01-01 00:00:00張秀亞
文苑·感悟 2009年2期
清晨的陽光照在石階上。
階前的梔子樹正在洗濯著一頭的綠葉，滿樹壓枝的繁花攪起了牛奶般的泡沫。石竹穿著鑲花邊的、古典式的衣裙，它詩意的將頭上的日光想象成一盞古銅燈，在那欲流的燈暈里，石竹花開始了它的冥想與沉思。
陽光在流轉，時間在飛翔，女主人在小園的另一端散步，只有石竹花低著頭，一動也不動，深陷在它自己編織的思維的網(wǎng)里。
活潑的藍色晨風吹來了，掀起石竹花的下頦：
“你在想什么呢，小小的可愛的石竹花？”
“我在想……我在想生命的意義?！笔窕〒u曳了一下，掙脫了晨風微涼的手掌。
“至少在我看來，你的生命已是充滿了朝氣、清新與美，你不必再去苦思了?！笔窕ㄖt遜地答道：“如果真是有你說的那么好，我就滿足了”。她說著頻頻地搖頭，發(fā)出了一絲苦笑，面頰的顏色好像更深了一些。
“我記得在法國女詩人羅藹伊夫人的詩里，你已經(jīng)和我一起被她贊美過了，不是嗎？她曾用‘宛如一股綺風，在兩行石竹中穿過’的句子，來代表新鮮與美?！?/p>
“我早就知道這句詩，我也背得出來呢，不過她這句詩的重點是你，而不是我啊!”石竹花說著，頭也沒有抬。
女主人自小徑那邊散步回來了，她聽見晨風在石竹叢里微語。晨風發(fā)現(xiàn)女主人走來，就飄掠而去，只留下沙沙的微響，石竹花的頭卻垂得更低了。
女主人伸出手來，預備將那朵絢爛如紫色絲絨的小花摘下來，插在瓶中，伴她讀書，但看到它那葳蕤垂垂、低眉斂目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那正像她寫詩時的神情呢，她喃喃地自語：“我的石竹花在沉思呢?！闭f著，她走回屋中去了。
太陽升得更高，一地是日影金色的河流，石竹花在沉思中發(fā)出了格外濃郁的芳馨，那香氣薰蒸著藍空與綠色的地面，使人在呼吸時感到了無限的舒快，而那香氣，更像親人的叮嚀一般，熱切地縈回于人們的心上——這就是它生命的意義了，但石竹花自己并不知道。
小小的石竹花仍在窗前、回廊外默想、沉思……天已近午，陽光燦爛，石竹花的香息也更為濃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