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擔

春節(jié)后乘火車去上海，對鋪是一女孩，因車站只賣給一個下鋪，她男朋友就只能睡我這側(cè)的上鋪。聽他們閑談，得知女方是大學生，男的只是個復員兵。兩人雙雙在蘇州的私企打工。早已租房同居，準備“五一”期間舉辦婚禮。

小“兩口”白天坐在一起卿卿我我不算，夜間車廂剛熄燈，那小伙子就從上鋪下來，跟女孩同擠一處，雖然不用語言交流，卻時不時地聽到那邊有聲音傳過來，好像是男孩去搓弄女孩，女孩被弄醒了，就輕輕一笑。我有失眠癥，經(jīng)他們這一折騰，哪里還睡得著!想抗議，卻又張不開口，如今這年代。大庭廣眾之下吻得死去活來者都常見。人家擠一鋪，雖有輕微動作，也提不到有傷風化這高度上去吧?我只好忍著。

早飯后，那男孩哈欠連天，對女孩說：“你自己坐會兒，我去上鋪，困死我啦?！迸⑿奶鄣攸c點頭，那目光里流露出萬種柔情。我恨恨地想：“困死你!今天下午就到蘇州，回你們出租屋里咋瘋都沒人管，何至于通宵達旦地黏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昏然入睡，猛然被一聲凄厲的尖叫嚇醒，側(cè)身一看，發(fā)出尖叫的是對鋪的女孩。仿佛聽到號令，男孩一下子就從上鋪跳了下來。雙手攬住女孩，叫著她的名字，邊撫摸她的頭發(fā)安慰，女孩從夢中醒來。羞澀地望了眾人一眼。

男孩歉意地我沖點點頭，臉上賠著笑，“叔叔，對不起啦?！?/p>

“她是咋啦?”我好奇地問。

男孩說，女孩是孤兒，打小由姑媽撫養(yǎng)大。姑媽可能出于憐憫，待她比自己女兒還親。表哥表姐誰也不敢欺負她。后來，表兄妹四個，都只譙到初中，唯獨供她念完了大學。女孩發(fā)誓將來贍養(yǎng)姑媽，讓老人家過上好日子。春節(jié)前他們回家與姑媽團聚，誰想人沒到家，姑媽一家卻慘遭劫匪殺害，案犯至今在逃。女孩受了強烈的刺激，只要一入睡，就夢見姑媽慘死的樣子，接著就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我們急著回蘇州。一方面是公司急催，另外醫(yī)生也說她受刺激過重，建議她換個環(huán)境，有益于精神方，面的恢復?！蹦泻⒄f，“我都掌握了她的規(guī)律，睡夢中身子先是顫抖，然后就尖叫。這場合半夜尖叫多嚇人，所以我得守著她，發(fā)覺她身子開始抖了，就把她弄醒重新入睡?！?/p>

原來是這樣。

對愛人細微到如此地步，真是個優(yōu)秀的小男人。我羨慕那女孩，找到了這樣一個善解人意的伴侶，即使她今后的路上遇到磕磕絆絆，有男孩替她分擔哩，她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