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點工的怪病

當(dāng)保姆的吳嫂也有威風(fēng)的機合，因為家里來了個“實習(xí)保姆”，而且有搶自己飯碗的嫌疑。吳嫂要讓對方嘗嘗“正式保姆”的厲害……

泗水縣城有個叫“重生堂”的小診所，行醫(yī)的大夫姓林，性情溫和，醫(yī)術(shù)高明，擅長疑難雜癥診治。林大夫家有個30多歲的保姆，人稱吳嫂。吳嫂為人實心實意，做的飯菜也可口，林大夫一家沒人把吳嫂當(dāng)保姆看待，大家相處得非常愉快。

這天早晨，吳嫂正在廚房收拾家務(wù)。林大夫笑瞇瞇地走了進來。指著身后一個50多歲的男人對吳嫂說：“你一個人忙里忙外太辛苦了，所以我又找了個鐘點工，他叫陳龍，以后每天早晨他都來幫你打掃衛(wèi)生、做早飯?！眳巧┞犃诵睦镆弧翱┼狻?。她想：是不是林大夫?qū)ψ约旱墓ぷ鞑粷M意。所以找個人先來“實習(xí)”兩天，然后再炒了自己呢?

吳嫂不由得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競爭對手”。只見陳龍一張胖臉放著紅光，沒一絲皺紋；頭梳得沒光光的，沒一根亂發(fā)；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沒一道褶子，他哪里像鐘點工，分明就是個大款!

接著，林大夫給吳嫂和陳龍分了工：往后拖地、做飯這些事都由陳龍來干，吳嫂的主要工作就是指揮、監(jiān)督陳龍做家務(wù)。林大夫告訴吳嫂，陳龍耳朵有點聾，有時聽不清人說話，遇到這種情況。昊嫂要打手勢或者寫紙條告訴陳龍怎么做，如果陳龍有一點做得不好，吳嫂當(dāng)時就要狠狠地訓(xùn)他，不能留一點情面!最后，林大夫板著臉對吳嫂說：“如果你要做老好人，到時候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吳嫂腦子飛快地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還是弄不明白林大夫的用意，她心一橫想：甭管你想干什么，我先按你的話去做再說，大不了過幾天走人!有權(quán)不用，過期作廢，“下崗”之前。我這個保姆也要好好享受一下指揮人的滋味。

想到這里，吳嫂沒好氣地對陳龍說：“你先把廚房的地拖拖，然后再把陽臺上的花澆一下!”陳龍聽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吳嫂的嘴，木頭人一樣站在那里不動。吳嫂一見真的來火了，她高著嗓門說：“剛才你沒聽見林大夫怎么吩咐的嗎?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得聽我的，你馬上去拖地、澆花!”陳龍仍然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吳嫂這才想起陳龍耳朵不靈，連忙把拖把遞給陳龍，用手比畫了掃地的動作。這次陳龍明白了吳嫂的意思，接過拖把東一下西一下地拖起地來。拖完地后，陳龍滿臉都是汗，他一邊張嘴喘粗氣。一邊歪著嘴用拳頭捶腰。

吳嫂瞪著陳龍，指著地面兩手比畫著，大聲說：“拖得不干凈，再拖一遍!連個地都不會拖，真是白活了幾十年!”陳龍似乎是明白了吳嫂的意思，兩眼朝吳嫂翻了翻，臉上現(xiàn)出一絲怒色，張了張嘴。好像要發(fā)火，隨即又低下頭，摸起拖把乖乖干活去了。

一個月下來，在吳嫂和林大夫的訓(xùn)斥聲中，陳龍的家務(wù)活干得比以前進步了不少，他的聽力好像也比以前好了許多?，F(xiàn)在，只要吳嫂緊貼在他身旁大聲說話，陳龍連估帶猜也能明白吳嫂的意思，不用吳嫂再打手勢了。

這天早晨，陳龍炒了一盤韭菜蝦米，吳嫂嘗了嘗，覺得鹽少了點，她張開嘴本想訓(xùn)陳龍一頓，但看到陳龍耷拉著頭等著挨罵的樣子，心里軟了，她想：我這樣對待陳龍是不是太過分了?陳龍要不是家里有什么難處。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至于天天被自己和林大夫訓(xùn)來訓(xùn)去還不走人吧?陳龍年紀大了，又是半個聾子，工作是不太好找，而自己年輕力壯的。到哪兒混不到飯吃呢，何必為了保住這個飯碗天天去教訓(xùn)人呢?吳嫂嘆了口氣，自己舀了一小勺鹽，準備撒在盤里拌拌。

這時，恰好林大夫進來了，他嘗了一口韭菜，當(dāng)時就把陳龍訓(xùn)了個狗血噴頭，那難聽的話兒如葡萄一串串的，就連吳嫂聽了，都站不住了。林大夫瞪著眼批評吳嫂，說近幾天吳嫂訓(xùn)陳龍的次數(shù)太少了，以后要對陳龍管得更嚴一點，要做到雞蛋里挑骨頭。吳嫂心中暗自替陳龍打抱不平。可令她奇怪的是，陳龍聽了林大夫的話后，竟然一臉微笑，沖著吳嫂和林大夫連連點頭，說希望他們多批評、多指責(zé)。

當(dāng)天下午，吳嫂的丈夫苦著臉來找，說剛才城管隊的人見了他們家新建的房子后。說是違章建筑，要罰款5000元。雖然明知道是亂罰款，可吳嫂丈夫又擔(dān)心不找人說情會真的罰款，他問吳嫂這事怎么辦。吳嫂愣了一會兒。忽然記起有一回丈夫說他有個遠房表兄在縣建設(shè)局做局長，要是他能說句話，滿天烏云不就散了嗎?吳嫂的丈夫聽后為難地說，他和這位表兄10多年沒見過面了。聽說這人官架子挺大。手下人要是一句話不順耳，他就要罵娘，找他能行嗎?夫妻倆又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沒別的路可走，便決定去碰碰運氣。

當(dāng)天晚上。夫妻倆來到了局長表兄家門口。敲開門后，吳嫂的丈夫沖著開門的胖子喊了聲“表哥”，吳嫂一見當(dāng)時就愣了，這不是經(jīng)常被自己訓(xùn)來訓(xùn)去的陳龍嗎?陳龍見了吳嫂也是一愣。隨即熱情地把夫妻倆拉到沙發(fā)上，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親熱地寒暄。陳龍聽吳嫂說明來意后。說自己已經(jīng)退居二線一年多了。不過這點事情還是能幫上忙的。吳嫂聽了。心里一熱，紅著臉說：“表哥，真是對不起啊，要不是林大夫叫我訓(xùn)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陳龍連連擺手說：“不怪你，我還要感謝你和林大夫呢。你一定好奇我為何去做鐘點工吧?我現(xiàn)在就說給你聽聽?！?/p>

原來，陳龍從局長的位置上退下后不久，耳朵出了毛?。喝思抑v話時，他有時能聽得真真切切，有時卻一點也聽不見。他跑了多家大醫(yī)院。沒有一個醫(yī)生能說請病因，這西藥中藥的吃了一大堆，也沒什么效果。一次，陳龍聽說“重生堂”的林大夫?qū)Ｖ我呻y雜癥。便來求醫(yī)。林大夫望、聞、問、切后，告訴陳龍他得的是間歇性耳聾。幸好此病還沒發(fā)展到頭昏、心亂的地步，否則就是華佗再世，也無藥可醫(yī)。當(dāng)陳龍催林大夫開藥方時，林大夫淡淡一笑，說：“要想治好此病，不需打針，也不用服藥，只要你放下局長的架子，到我家做鐘點工，不管保姆吳嫂和我家里人如何訓(xùn)斥，你都不能頂嘴，兩個月后，包你聽力恢復(fù)正常!”

說到這、里，陳龍高興地說：“我當(dāng)時也是硬著頭皮答應(yīng)下來的，沒想到林大夫的偏方還真絕，一個月下來，我的耳朵基本上能聽清人家說話了?！?/p>

吳嫂的丈夫又好奇地問陳龍耳聾的原因，陳龍遞了一支煙給他，幫助點上火，說：“我也鬧不明白啊。問林大夫，他只是笑笑，說等到病好時再告訴我?！?/p>

轉(zhuǎn)眼兩個月到了。陳龍耳聾的毛病真的全好了。這天早飯后，林大夫笑呵呵地拍著陳龍的肩膀說：“從明天起，你就被‘辭退’了?！标慅埪牶笫治枳愕?，他當(dāng)時就打電話在一家高檔酒店預(yù)訂了一桌飯，說是晚上要宴請林大夫和吳嫂。當(dāng)天晚上，陳龍和老婆、兒子、兒媳早早站在酒店門口迎接林大夫和吳嫂。酒過三巡，林大夫微笑著對陳龍說：“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耳聾的真正病因吧?！?/p>

據(jù)林大夫說。間歇性耳聾患者大都是像陳龍這樣有一官半職的人。原因是他們中有不少人都喜歡聽順耳的甜言蜜語。不喜歡聽直話實話；因為甜言蜜語又細又柔，直話實話又粗又硬，相對而言，甜言蜜語更容易入耳，這順耳的話聽久了。會導(dǎo)致耳功能退化，耳孔會變得越來越細，到最后只有甜言蜜語才能入耳，那些直話實話根本擠不進耳朵。所以，此類患者的典型癥狀是：有時能聽見說話。有時聽不見人說話。

陳龍聽后不解地問：“可我退居二線前感覺聽力還是可以的，為什么退二線后才出現(xiàn)間歇性耳聾?”林大夫一笑，“實際上，你做局長時已經(jīng)患有此病，為何自己感覺不到呢?主要是你在職時聽到的都是甜言蜜語，根本就沒有直話實話，自然能聽得真切了。等你不做局長后，人們和你講話時便無所顧忌，順耳的話也說，直話實話也敢講，人家說好聽的話時，你自然能聽到；人家說直話時，根本就進不了你的耳朵，你就聽不到了，所以，間歇性耳聾患者都是在無權(quán)無勢后才發(fā)病的?！?/p>

陳龍聽了，愣了半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舉起酒杯，心情沉重地對林大夫和吳嫂說：“感謝你們治好了我的病?！标慅堄洲D(zhuǎn)臉沖著已經(jīng)當(dāng)了科長的兒子，一字一句地說：“你一定要記住林大夫的話，不能和爸爸得同樣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