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下橋與覺皇院

一座古橋和一座寺廟，賦予了一個古村落神秘的色彩。你可知道，這里曾經出過一位“濟公”一樣的傳奇人物?圍繞在它周遭的，還有一連串撲朔迷離的傳說?讓我們—起走進山頭頂社，去咀嚼歷史中一段現(xiàn)實與想象的精美構思。

在漳州市龍文區(qū)步文鎮(zhèn)一個叫山頭頂社的村子旁，有一座始建于元代的石橋——崎下橋。崎下橋長50多米，寬2.4米，原有五個橋洞。“九十九夸”內河就從洞口蜿蜒而過。崎下橋的橋面都選用6米長。60公分寬、70公分厚的花崗巖石材四條并列鋪設。橋墩采用40至50公分的條石，整齊堅固。建筑結構方式與聞名遐邇的江東橋異曲同工。

崎下橋在古時候是通往省城、京都的交通樞紐，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橋的北端至今還保存著一條古驛道。古時，往來的小船舶可從這里通向龍海的月港，直至廈門的出?？凇?/p>

歷經數(shù)百年風雨的崎下橋，至今巍然屹立于雜草叢生的一隅，一切世俗的紛雜仿佛與它無關。如今，在它的前上方，一道寬闊的水泥大道橫亙南北，來來往往的車輛急馳而去，湮沒了數(shù)百年來若隱若現(xiàn)的滴滴答答的馬蹄聲和文人墨客的吟頌。

崎下橋給予了今人無盡的聯(lián)想，但在橋的東面。則有一座更富傳奇色彩的村落——山頭頂。

雖然毗鄰國道，山頭頂社安寧的姿態(tài)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響。村子里草木蔥蘢，雞鳴犬吠點綴著一道幽雅閑適的風景。但現(xiàn)代人大概不會想到。這里曾經是個游人云集的地方。促使人們仰慕而至的，是當?shù)氐囊蛔沤ㄖ约霸浭O一時的民風民俗。

老一輩漳州人都記得山頭頂社的這座古廟——覺皇寺。以及寺內祀奉的“龍褲祖師”。其實，覺皇寺原來叫做覺皇院。據(jù)說古時候，漳州有“一寺二院三庵”的說法，“覺皇院”就是“二院”的其中之一?？梢娝诋敃r的名氣及地位。

原來的覺皇院是第一代住持“龍褲祖師”建造于明朝萬歷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至今已400年有余。龍褲祖師俗名郭世杰，又號“樵云上人”，為東鄉(xiāng)霞州(現(xiàn)為龍海角美一帶)人士，于明朝天啟年間出生在一個貧困人家，從小受戒。后來到了山頭頂社，建造了覺皇院。

關于龍褲祖師的事跡，一度在漳州民間廣為流傳，甚至傳到了臺灣地區(qū)及東南亞一骷。

“龍褲祖師”這個稱號的由來，起源于一個有趣的典故。據(jù)說有一年，明朝一個皇帝的母親去世了，天子委托全國各地的一些出名的僧侶超度，但都沒能如愿。當時京城有個和尚聽說福建漳州府有個“樵云上人”擅長法術。就將千里迢迢將他請了過去。沒想到這個樵云上人是屬于濟公一樣的人物。生性癲狂而且衣裳襤褸，特別是他身上的那條褲子“破綻百出”。守護靈柩的將軍一看傻了眼。就命令護衛(wèi)不準放樵云上人進門。但此時，已經快到“超度”的良辰，大家僵持不下，幸好旁邊一名員外見狀，就脫下自己的錦綢褲子，借給了樵云上人穿，他才得以進門。

但這時，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這瘋瘋癲癲的樵云上人并不急著進門，只見他閉著眼睛，口里念念有詞。主持禮儀的宮廷官員非常焦急，大聲呵斥道：“你這是搞什么名堂啊?!”。但樵云上人卻慢條斯理地說：“這地下有菩薩，我不敢走過去。”正當大伙詫異的時候，只見樵云上人深吸一口氣，竟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跟斗，就飛到了門內。然后又雙手合十。念了三聲法號，只見皇母的尸身居然從靈柩里騰空而起，坐上一只蓮花狀的轎子徐徐往西而去。這一招將大伙唬得目瞪口呆，在場的文武百官。連同皇帝本人趕緊朝著皇母跪下磕頭不已。

事后，皇帝要對樵云上人大加獎賞，但這樵云上人卻也怪異，賜他再多的金銀珠寶都不要，卻向皇帝討要一條褲子，皇帝急忙吩咐下人從宮里取來一條龍袍賜予他。只見樵云上人將龍袍往身上隨便一套，就哼著調子跌跌撞撞地走了。后來，當時祭祀皇母的地方，因樵云上人稱“地下有菩薩”?；实劬兔嗽谀莾航俗聫R。山頭頂社的老人說，相傳明朝萬歷末期，明神宗廣征天下苦行高僧，樵云上人受到了召見，皇帝還賜了一件紫袈裟給他。據(jù)說這件紫色袈裟直到現(xiàn)在還保存在福建寧德“支提山”的一座寺廟里。

當年，穿著龍袍的樵云上人回到漳州后，大伙敬畏他如神明，從此以后就將他稱作“龍褲祖師”。

其實，龍褲祖師的事跡還不止這些。廣為流傳的還有他神奇無比的“法術”——

當時，山頭頂社的村民比較貧困。有一年鬧干旱。這里的耕牛連草都沒得吃。有一天，一個小孩牽著一頭牛走過覺皇院。龍褲祖師看小孩面黃肌瘦，而那牛也瘦骨嶙峋，就大發(fā)慈悲。他吩咐小孩撿來一堆石頭，然后脫下身上的衣服一蓋，念了幾聲法號，掀開后，石頭都變成了番薯。這些番薯將牛喂飽后，龍褲祖師又叫小孩到寺廟前的“九十九彎”河流里撈來河沙，如法炮制，將河沙都變成了米，叫小孩帶回。稀奇的是，這些河沙變成的米的形狀還是如同沙子，但吃起來與大米的口味沒有絲毫差別。這件神奇的事很快傳了開來。許多窮人家紛紛找到龍褲祖師要求救濟，龍褲祖師則是來者不拒。于是，他的慈悲心懷和無邊“法力”聲名遠播。一時間。覺皇院香火旺盛，人山人海。

據(jù)當?shù)乩先酥v。覺皇院的原身是在崎下橋的“橋下庵”，龍褲祖師將寺廟遷到現(xiàn)在這個地方的時候。改叫“覺皇院”?，F(xiàn)在的覺皇院位于距離崎下橋約200米的地方的一個小山包。

據(jù)寺院的人講。這個小山包屬于“金元寶”的地形。地理位置是“太師椅穴”。陽光明媚的日子，站在山坡上極目遠眺，可以清晰地看到長泰的吳田山。

寺院建造的時候，龍褲祖師還在院前栽了兩棵榕樹。覺皇院在清朝的時候遭到撤退南下的太平軍的毀壞，廟宇里的師傅為了避難。都躲到了廈門南普陀。寺院在“文革”時期又遭一次較大的破壞，如今除了地基，基本上都是翻新的，只有寺廟旁邊散落的一堆石建筑構件，可以想見覺全院當年的宏大規(guī)模。

不過，當年龍褲祖師在院前栽的這兩棵椿樹，雖然經太平軍砍伐，“大躍進”時，人們又將樹干鋸下來“大煉鋼鐵”，但兩棵榕樹經過數(shù)度劫難，都能起死回生。眼前的榕樹雖然因遭受多次砍伐而變得形狀有些奇怪，但依舊枝葉茂盛、一派生機。更令人稱奇的是，樹上還長了一簇簇碩大的靈芝。覺皇寺的工作人員王育鵬介紹說：“這靈芝已經采摘了好幾回了，又長出來。就算現(xiàn)在，村子里的一些老人還不愿相信這種植物是靈芝。因為他們說，歷來榕樹的樹干上是不會長靈芝的。所以說，這兩棵樹有多神奇!”

但關于龍褲祖師(即樵云上人)的為人，今人黃超云先生的《螺殼齋詩文選》卻有不同的記載。書云：樵云上人一心皈依三寶，嚴守戒律。平時自己搬柴運水，勞苦居先：過午不食，刻苦自勵。人稱“苦行僧”。

該書記載：樵云上人在明朝萬歷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云游到寧德拜師問道，遂上支提山，結茅自處。歷經十余年。通曉經論。后回歸漳州故地。為求利益眾生，便在石室?guī)r結了個草茅居住。白天在萬松關的大路上設茶攤，免費供應路人茶水，連續(xù)三年。后到泉州開元寺講學。樵云上人禪風嚴謹、聲名遠揚。當時。佛界自從六朝以來，許多僧人不守清規(guī)。飲酒吃肉，娶妻宿娼，成為公開的秘密。四方禪林聽說閩地有位樵云上人飽學多才且嚴守清規(guī)，紛紛前來討教。于是樵云上人為眾僧廣授“木叉大戒”。遠近的僧侶接受樵云上人的開導后，如撥云霧見青天，大都改邪歸正。

另外，明朝的陳希拯在《支提山志》里對于樵云上人是這樣記載的：支提山臨濟禪師遠門凈柱曾經受戒于樵云上人，并從他“精練律藏”。當時樵云上人曾經收了許多日后非常有名的弟子，堪稱是佛界的中流砥柱。

以上的兩本書的記載均與傳說中“龍褲祖師”的為人處世有截然不同的差別。一些學者認為，不管是史書上的“樵云上人”也好，還是民間傳說中的“龍褲祖師”也罷，其人都可以稱為是一代佛學大師，而并非“濟公”式的人物。至于民間傳說“龍褲祖師”生性遲鈍，受戒5年后才學會念一句“阿彌陀佛”，也實為訛傳。

閩南人在端午時節(jié)的“賽龍舟”歷來享有盛名，而山頭頂社的賽龍舟在漳州地區(qū)尤其出名。端午節(jié)一到，山頭頂社的賽龍舟就在崎下橋的周圍擺開了陣勢。十里八鄉(xiāng)的百姓都會趕到這里。據(jù)說那時候的山頭頂社是人山人海，賽船的勇士呼聲震天，氣勢不凡。

山頭頂社現(xiàn)有1100多人口，大部分姓王，另有少數(shù)郭姓、楊姓。在村子里。還有一座200多年歷史的廟宇。廟里敬奉的神明中，其中有一位是“水仙王”，也就是眾所周知的屈原。但奇怪的是，山頭頂社村民敬奉的屈原并不是通常的偶像，而僅僅是一座牌位?！扒峭督?。本來他是沒有偶像的，人們只是拜他的牌位。后來的人才逐漸演變成拜他的偶像，只有我們村的這種老傳統(tǒng)遺留了下來?！贝謇锏囊晃焕先颂崞鹚麄兙窗輰迷墓爬蟼鹘y(tǒng)津津樂道。他說，這個村在端午節(jié)賽龍舟。很多習俗也和別人不一樣，一是龍舟上的旗子是用麻布做的，以表示對屈原的無限哀思：二是劃舟的槳形狀不一樣，而且上面還繪制著龍形圖案：三是賽龍舟要分別從崎下橋的五個狹窄的橋洞穿過……“那是代表著相當?shù)挠職獾摹Ｒ驗?，萬一不小心，船頭碰上了橋就粉身碎骨!幾百年來的賽龍舟，數(shù)我們這個村的技術最高超。”老人說。

但現(xiàn)在的“九十九彎”河道遍積著淤泥，已經無法行舟，山頭頂社的賽龍舟習俗也在漸漸荒廢?！斑@個河道包含著龍褲祖師的很多傳說。當年，龍褲祖師為解決當?shù)丶m紛豎立了一塊碑記。但在‘破四舊’的時候，一幫人把這塊碑扔到河里了!”寺院的一個老人提起舊事，還顯得有些憤憤不平。

四百年的光陰，連同四百年前發(fā)生的一切。如今都已靜靜地深埋于“九十九彎”的泥沙底下。只有覺皇寺前這兩棵古榕樹，那迎風招展的綠葉，仿佛試圖重新勾起人們對那些美好愿望的重溫，以及無盡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