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美國有一百個參議員，全世界只有一個陳香梅

華裔女性陳香梅女士，早年是中國中央通訊社的首位戰(zhàn)地女記者，邂逅美國飛虎將軍陳納德，并與之結(jié)婚。本文介紹陳納德去世后陳香梅在政壇上的拼搏人生。

陳納德將軍去世后，陳香梅即強(qiáng)烈地意識到，一位孀居的中國女性置身于最缺乏人情味的美國社會，僅憑赤手空拳，單槍匹馬，要打出一片天地，談何容易。而陳香梅，飛虎將軍年輕的愛人，自有非凡的勇氣，她決定向美國首都華盛頓進(jìn)軍。要贏就要贏得漂漂亮亮，只有拿下一場大勝仗才算過癮，這正體現(xiàn)出陳納德的遺風(fēng)。

一

飛虎將軍生前一直是美國南方的保守派民主黨黨員，他去世后的第二年(1959年)，陳香梅即加入了共和黨的陣營。要說，丈夫從未涉足政界，妻子這樣做不算過分。正如一家之中，夫妻可以是不同足球俱樂部的球迷。

那時，女人從政，多半要硬著頭皮拿出吃奶的力氣往核心圈子里面鉆，陳香梅卻不然，她是碰巧趕上了趟。1959年，她在宴會上碰到幾位共和黨人士，他們問她在哪兒就職，她說是喬治城大學(xué)。這時，馬里蘭州共和黨婦女會主席施薇亞·赫曼就在旁邊，詢問陳香梅對政治有無興趣，她如實回答頗有興趣，還說自己希望盡可能多地了解美國的歷史和現(xiàn)狀，政治顯然是其中的一個核心部分。施薇亞當(dāng)即伸出橄欖枝，說她正在組織少數(shù)民族團(tuán)體，為尼克松助選出力，懇請陳納德夫人加入其中，陳香梅欣然答應(yīng)下來。1959年美國總統(tǒng)大選，陳香梅替共和黨搖旗吶喊，雖然尼克松與洛克菲勒最終落敗，但她在美國政界的處子秀卻相當(dāng)成功。其后，華盛頓教堂大道4201號屋頂公寓，陳香梅的住所，成為了共和黨高階層人士經(jīng)常聚會的地方，都喜歡到她那兒喝咖啡、飲酒，討論政策和方略。陳香梅身上具有東方名門閨秀典雅高貴的氣質(zhì)，而且全無絲毫矯揉造作的成分，因此她人緣好，人氣旺，親和力強(qiáng)，這正是她在華府、大陸和臺灣三地游刃有余的政治資本。

二

1967年，尼克松再度出馬，任命陳香梅為全國婦女支持尼克松競選委員會主席。前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的夫人為名譽(yù)主席，這個組織的會員包括共和黨國會領(lǐng)袖的夫人，如福特夫人、狄克遜夫人、陶爾夫人，還有婦女界的領(lǐng)袖，如魯斯夫人、秀蘭·鄧波兒。尼克松給陳香梅下達(dá)了多項指令，其中最重要的兩條是：(1)要求她以演說家及亞洲報紙的專欄作家身份，給他提供有關(guān)越戰(zhàn)的一切消息；(2)請她代表他與亞洲各國領(lǐng)袖聯(lián)絡(luò)，尤其是韓國總統(tǒng)樸正熙及南越總統(tǒng)阮文紹。尼克松稱他極希望打贏越南戰(zhàn)爭，因此讓陳香梅游說南越總統(tǒng)阮文紹不要參加旨在停戰(zhàn)的巴黎和談，等他將來為南越出頭。他這是對競爭對手——民主黨的總統(tǒng)候選人麥戈文——使出釜底抽薪的絕招，因為后者主張美國停戰(zhàn)，和平調(diào)解越南的南、北爭端。尼克松登上寶座之后，此事被掘地三尺的記者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他為了脫身，將陳香梅拋了出去，用她做擋箭牌，而且在亞洲事務(wù)上撇開她，轉(zhuǎn)而信任亨利·基辛格博士。有一次，當(dāng)著尼克松的面，基辛格恭維道：

“陳納德夫人，你是亞洲專家。”

陳香梅對尼克松的過河拆橋的做法感到極其窩火，便綿里藏針地諷刺道：

“這年頭人人都是專家，反而沒有專家了，不知道基辛格博士以為然否?”

尼克松訪問中國，這么大的事，也將陳香梅蒙在鼓里。眼看著基辛格在美國政壇炙手可熱，陳香梅心里自然會生出一種被人利用和出賣的苦澀感和羞憤感。在政治上，尼克松是一位典型的功利主義者，他多年反共，卻一朝親共，令他的許多密友都有點(diǎn)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飛虎將軍陳納德長期親近國民黨，與蔣介石夫婦親密無間，尼克松不打陳香梅這張牌，是不是基于這一考慮，誰知道呢?

一個人游戲政壇，做超級票友，最重要的乃是把握好若即若離的分寸感。陳香梅秉持的“參政不入閣”的個人原則便很好地體現(xiàn)了她的覺悟，本來嘛，無官一身輕。尼克松曾問過陳香梅愿不愿意出任美國駐馬來西亞、新加坡或泰國的大使；福特曾請陳香梅入閣出任財政局長，專管發(fā)行美國公債和簽訂新鈔票；里根曾派人拿著“紅冊”(又稱桃李冊)請她吃“點(diǎn)菜”(副部長或大使)；不管是不是令人垂涎三尺的香餑餑，她都一概不為所動，婉言謝絕。她出任的全是閑職，共和黨行政委員和財務(wù)副主席、少數(shù)民族全國委員會主席、出口委員會副主席、白宮學(xué)者委員會委員、中美文化交流委員會主席、羅斯?？偨y(tǒng)紀(jì)念館國際部主席之類。從肯尼迪總統(tǒng)到約翰遜總統(tǒng)、尼克松總統(tǒng)、福特總統(tǒng)、卡特總統(tǒng)、里根總統(tǒng)、布什總統(tǒng)和克林頓總統(tǒng)，每位總統(tǒng)都有一份有職無薪的工作派給她，這是一份至高無上的榮譽(yù)。在人人玩弄政治，個個追求權(quán)力的華盛頓，一朝天子一朝臣，共和黨與民主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唯有陳香梅始終保持平常心，把握距離感，置身其中，超然其外，經(jīng)久而彌香，最終被大家敬稱為“共和黨的女主人”。

置身于名利場中，富貴榮華見得太多，真正有覺悟的智者反而會看淡名利，歸真返璞，許多人煊赫一時，只因玩得太任性，太過火，結(jié)果身敗名裂，尼克松便是典型的例子。陳香梅能在華府那樣天下第一的名利場中保持寒梅的凈潔和清香，的確難能可貴。

三

1980年底，陳香梅于闊別中國大陸三十二年后，乘風(fēng)歸來。她受鄧小平邀請，作為里根總統(tǒng)親善特使(對于此項任命基辛格十分妒忌)前往北京訪問，她與鄧小平親切握手的照片立刻成為中、美兩國各大報章的頭條新聞，鄧小平的堅毅、沉著、詼諧和機(jī)智給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1981年元旦，鄧小平在釣魚臺國賓館宴請美方代表，特意請陳香梅坐在美方的首席，并對幾位美國參議員幽默地解釋：

“美國有一百個參議員，全世界只有一個陳香梅!”誠哉斯言，壯哉斯言!

此后，陳香梅為兩岸關(guān)系解凍做了大量行之有效的工作，1989年初，她在臺灣組團(tuán)赴大陸訪問，開風(fēng)氣之先，真可謂神通廣大。

四十年來家國，八千里路山河。

惆悵兩岸書劍，何日期許共和?

這無疑是陳香梅的心聲。她久在美國主流社會中立足，深感國外華人太不齊心，政治力量薄弱，比美國的黑人、猶太人、日本僑民差得太遠(yuǎn)，以致華人陳果仁在汽車城底特律被一對白人父子活活打死，竟只得三千美金的賠償，殺人者被法庭無罪釋放。她痛切地認(rèn)為：“中國的前途、命運(yùn)不在美國，不在海外，而該從中國的核心政治做起，我們在海外只能干些打雜零工，中國的領(lǐng)導(dǎo)人該拿出勇氣與智慧來。”這話的確耐人尋味。

近年，陳香梅年事漸高，卻仍舊不憚天高路遠(yuǎn)，像候鳥一樣，與她的男朋友——美中航運(yùn)公司董事長郝福滿先生在兩岸頻繁地飛來飛去，做些文化交流方面事情，并且資助中國的教育事業(yè)。她始終視自己為文人，一生筆耕不輟，共出版了散文與詩合集《遙遠(yuǎn)的夢》、小說集《寸草心》、長篇小說《謎》、英文版自傳《一千個春天》、回憶錄《留云借月》、英文版自傳《一個女人：安娜的道路》和《春秋歲月》等多種著作，有的翻譯成十余種語言，有的重印20余版次。她的精力，她的才智，至老而不衰。“人不可有驕氣，也不可有暮氣?！边@句話由陳香梅來說，是絕對令人信服的。

（摘自《非常愛，非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