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權力不能進入市場
在公共權力不受制約的條件下搞市場經(jīng)濟,權力就會進入市場交換領域。兩千多年的專制社會,在中國形成了權力至上的傳統(tǒng)。在權力崇拜的社會,權力一旦進入市場,就會成為極其昂貴的商品。
很不幸,進入90年代中期以后,權力真的進入了市場。經(jīng)濟市場化了,公共權力的運作方式還基本保持計劃經(jīng)濟時的狀態(tài)。權力高度集中,政企不分,大量的經(jīng)濟活動需要官員們審批。辦公司,申請營業(yè)執(zhí)照得審批;向銀行貸款要審批;進口商品要審批;地皮需要審批。審批的權力掌握在官員手中。
在這種情況下,與高官有關系的人,是接近審批權的通道,他們就成了一種極為寶貴重要資源。有了他們的幫助,就有了貸款,就有了訂單,就有了地皮。高干子弟最接近權力。高干子弟親自出馬經(jīng)商,很快就成億萬富翁。商人們有高干子弟參加他們的商業(yè)活動,也會日進斗金。經(jīng)濟權力部門在權錢交易中獲得了實惠,黨政權力部門也不能“守著大餅挨餓”,官員任免權也隨之進入了市場,成為高度壟斷性的“商品”,賣官鬻爵頻頻發(fā)生。
平心而論,高干子弟千差萬別、良莠不齊,有依賴父兄權力的紈绔子弟,有出類拔萃的優(yōu)秀人才。高干子弟向上流動的機會超過平民子弟,也是任何社會難以避免的現(xiàn)象。不過,在民主國家,家庭背景只給他一個起點,他的上升是依法的,是按程序的。小布什能當總統(tǒng),與他的家庭背景不能說沒有關系,但他是按程序選舉上來的,不是老布什或老布什的朋友提拔的。
領導干部不可能不讓自己的子弟當官、經(jīng)商。高干子弟也是獨立的公民,他也有自由選擇職業(yè)的權利。問題的關鍵在于,他們當官、經(jīng)商,是不是借助了父兄掌握的公共權力。不能限制高干子弟進入市場和官場,但必須限制公共權力進入市場。一旦公共權力進入了市場,借助權力升官發(fā)財就不可避免,高干子弟就有近水樓臺之便利。
防止強勢群體單方面左右中國發(fā)展
此時中國改革進入了第三十個年頭。一方面市場化加速,一方面原有的權力體系更加強化,更加擴張。結果,改革中造就的既得利益群體形成了強勢,他們還利用這種強勢左右著改革的政策,使他們在改革中得到更多的利益。即所謂“改革目標部門化,部門利益政策化”,那些有損既得利益者的改革,出臺都是很困難的;而有利于既得利益者改革,出臺就相當快。
以公車改革難為例。1998年國家正式推動公車改革。但是,公車改革喊了十年,試驗了近十年,沒有絲毫進展。到新世紀,公車繼續(xù)大量增加,2005年我國公車轎車保有量超過了500多萬輛,每年為此消耗5000億元。這些錢足以解決醫(yī)療、教育、低收入保障方面的問題。為什么公車改革推動不了?主要是觸動了乘車官員的利益。公車改不動是因為“公權”沒有改革。
住房改革又是一例。住房商品化是中國住房改革的目標。1996年政府硬性規(guī)定,到1998年7月1日止,停止福利性分房。但是,到了截止日期,不少單位還沒有吃完“最后的晚餐”,新世紀過去了幾年,福利性分房還在進行,1998年以后,按每平米1480元出售給個人(北京價格,當時市場價格平均6000元左右)?!敖?jīng)濟適用房”本來是照顧窮人的,買“經(jīng)濟適用房”必須對其家庭收入經(jīng)過嚴格的審查。因此,有人說房改成了“吃不完的最后晚餐”。
無疑,經(jīng)過30年的改革開放,中國經(jīng)濟得到了空前的發(fā)展,國民經(jīng)濟的蛋糕已經(jīng)做大。但是,在權威政治加市場經(jīng)濟的格局下,權力和金錢的私下結盟,權貴資本急劇膨脹。強勢群體不僅占有了蛋糕中最甜美的部分,還吞噬了改革前勞動者創(chuàng)造的、以國有名義存在的大量財富。更值得關注的是,強勢群體已經(jīng)成為支配當今中國社會的重要力量。
常人政治必須走出的困境
鄧小平以后,強人政治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常人政治。常人政治的一個特點是,他不能按照自己的既定的理念行事,只能按照社會現(xiàn)實需要行事;他不能憑借自有的政治強力來推行某些主張,只能在各種政治力量合力的推動下作為。而在社會合力中,強勢群體的力量有著更大的權重,它左右著社會合力的方向。如果按這個社會合力的方向走下去,社會就更加不公平,社會危機就更加深重。
常人政治既不能違抗社會合力,又要防止強勢群體左右中國的發(fā)展方向,這是常人政治的困境。在權威政治下,他們不僅走不出這個困境,情況還將更加惡化。常人政治的領導人要走出這個困境,必須建立憲政民主制度,用民主來制衡強勢群體。
(摘自《改革內(nèi)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