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情只是一粒沙

一

和沈非林分手時，我發(fā)誓永遠不再見他。

是的，怎么能再見呢？當離我們結(jié)婚還有十天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居然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那是他的初戀，從美國回來，他們組織了同學聚會，兩個人都喝多了，然后上了床。

那張床，我還沒有睡過就讓他們先睡了。

這場意外的結(jié)局是，我們分了手，并且讓我明白，有些男人只是一種動物，沒有愛情，照樣能上床。

如果沒有那次偶然，我們也許會過著幸福的日子。沈非林很愛我，正是由于這樣，我等了他三年，可是三年后他讀完研究生準備結(jié)婚時，卻出現(xiàn)了這樣的意外。

是我提出的分手。我哭著說，我不能忍受自己男人的身上有別的女人的味道，更確切點說，我是個追求完美的女子，不能讓自己的婚姻有瑕疵。

他哭著求我，說請?zhí)及l(fā)出去了，就饒他這一次吧，他真的是喝多了，所以，才情不自禁。

好一個情不自禁。我說人生還長著呢，你還會有很多的情不自禁，我們還是分開吧，以免結(jié)婚后再離婚。

我的話嚇到他了，他看了我好久，然后說，分吧。

離結(jié)婚還有十天的時候，我們分手了。所有的親戚朋友為此大跌眼鏡，我摟著媽放聲大哭，媽說：“韻依，早晚有一天你會后悔的，媽看得出來，你還愛著他，你只是不能原諒他?！?/p>

是的，我還愛著他，可我不能原諒他。我把所有東西都退給了他，留下的只有一枚銀戒指，那是他讀研究生時給人翻譯一本書，拿到報酬后給我買的。那天，我看到他因為熬夜工作布滿血絲的眼睛，暗暗發(fā)誓，一定會和他相守一生一世，永遠不分離。但現(xiàn)在，我做不到了。

有人說遠離愛情的最好方法就是遠離這個城市，于是，我離開濟南，來到北京，在一家公司做會計。不久，我認識了耿林，他和我的情況十分相似，女友和別人有了私情，在他們即將結(jié)婚時。

耿林向我求婚時，我沒有多想就點了頭。我以為自己從此能開始一種幸福。

事實證明我錯了，我們誰也不愛誰。

幾個月后我離了婚，耿林出了國。這次婚姻的代價是我懷孕了，而耿林根本不知道這個。也就是說，我可以要這個孩子，也可以不要。

我決定要她，因為好像除了她，我一無所有了。

8個月后，我生下了一個美麗的女孩。我看到女兒第一眼時淚流滿面，從此，終于有人可以相依了。

二

再見到沈非林時，我簡直認不出他來了。

他胖了，胖得讓我嚇了一跳，好像足有90公斤。

他打電話約我出來。他在北京開了一個分公司，過來后第一件事就是聯(lián)系我。

我們一起去馬克西姆吃西餐，因為他讀研究生的時候說過，以后有了錢就天天請我在馬克西姆吃西餐。他知道我愛吃西餐。

在風里等他的時候，我想起相戀時的許多情景，一時很感慨。當他的寶馬車停在我身邊時，我有了一種灰姑娘的感覺。

兩瓶法國紅酒很快就喝完了，他看著我：“韻依，告訴我，你過得好嗎？”

一個單身母親能好到哪里去？女兒上學、學鋼琴都要錢，我還要還住房貸款，父母年紀大了也需要照顧。他一問，我心一酸，淚一粒粒落到面前的盤子里。

他伸出手來，說：“是我害了你?！?/p>

這句話更要了我的命，顧不得很多人看著我，我淚流滿面，拿起包就往外跑，沈非林在后面追我。是啊，如果不是他結(jié)婚前出了那樣的意外，我們本應該是美滿的一對，他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本來應該是我的啊。

我何苦一個人帶著孩子，何苦離婚？

我瘋了一樣在長安街上跑著，他追上我，一把摟住我。秋風正起，我的樣子一定很狼狽，長發(fā)混著眼淚，一張臉全花了。他心疼地說：“韻依，別折磨我了，這些年，我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你?！?/p>

他握住我的手，才發(fā)現(xiàn)我還戴著那枚銀戒指，他的眼淚落到我手上：“韻依，讓我心疼死算了！”

那天，我把他領回了家，女兒小寶回來后，我讓她叫舅舅。

小寶說：“媽媽，這個舅舅給我買了這么多好吃的，還給你買了新衣服和化妝品，他是不是我爸爸??？”

我把孩子摟在懷里，眼淚婆娑。從見到沈非林之后，我就一直在流眼淚。沈非林蹲下，把我們母女摟在懷里，說：“以后讓我保護你們吧?！?/p>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顯示屏，有點尷尬地說：“我太太?！?/p>

他去了衛(wèi)生間，我隱約聽到他說：“寶貝，我會的，我也想你，乖乖的啊，等我回去啊，兒子好嗎？我給他買了新玩具?！?/p>

出來后他有點不好意思：“她就是這樣，跟一個小孩子一樣，特別愛撒嬌?！蔽倚睦镘涇浀靥壑?，哪個女人不愛撒嬌??？只是我和誰去撒啊，是上天必須讓我選擇堅強。

那天晚上小寶睡后我們又開始喝酒，是我存了好幾年的寧夏紅，我們都喝多了。

午夜，我送他到門口，他忽然轉(zhuǎn)過身抱住我：“韻依，我可以不走嗎？”

剎那間我就崩潰了，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然后瘋狂地吻著。我的眼淚，他的眼淚，混在一起。是的，我們都后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那夜，是冰與火的纏綿。我們一次次把自己送上巔峰，然后再跌落下來，似乎想把一生的悔都發(fā)泄出來。

天亮了，他走了，茶幾上有他留下的卡。他發(fā)了短信給我，說卡里面有10萬塊錢，以后，他會定期送來。

我撲倒在茶幾下久久抬不起頭來，我要的哪里是他的錢啊。

三

每隔一個月，沈非林都會從濟南飛過來。

我說：“我怎么從正房淪為了二奶？”他笑著，抱我入懷：“只要你在，只要愛情在，別計較那么多?！?/p>

他成了我的情人，而我對他也充滿了依賴，就連女兒也一樣，女兒說：“這么好的舅舅，我想讓他做我的爸爸?！?/p>

面對純真的女兒，我再次流淚。本來他有機會做小寶的爸爸的，是我太苛求，是他不珍惜。

那幾個月，我們好像熱戀一樣，他來了我去接他，然后一起去菜市場買菜，他跟我去王府井買衣服，我精心為他挑選男裝，沒想到號卻不合適，我記得的還是他從前的號，他說：“小雅知道我穿多大的號?！?/p>

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太太叫小雅，我還知道，他不停地去衛(wèi)生間其實是給他太太打電話。小雅很依賴他，比他小5歲，我看過照片，很嬌嫩的一個女子。

五一長假，我想請他過來陪我和小寶，因為小寶說很想很想他，可他支吾著說：“韻依，真的對不起，我們一家準備去香港旅游購物，要不，我回來再去陪你?！?/p>

放了電話，我站在窗前看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這世界上有多少好男人，為什么我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我想起從前看過的《小王子》，我就是那只可憐的小狐貍。沈非林馴養(yǎng)著我，馴養(yǎng)著我的感情，讓我想著他盼著他，把他當成了所有和希望，可他有家，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真的和我在一起。難道為了這份飄渺的感情，我要把自己的后半生全搭進去嗎？

多么的不公平！

五一期間，我和小寶搬了家，這次是我?guī)е⒆犹与x。之前，大連的一個合資公司請我去做主管，我總是在猶豫，這次發(fā)生的事促使我下定決心。我一定要給自己一個明確的交待，小寶應該有一個父親，但絕對不會是沈非林。

沈非林打電話找我時，我告訴他：“不要找我了，我不想被你馴養(yǎng)了，因為女人說到底還是要獨立生活的?！?/p>

他嘆息了一聲說：“也好，我知道你是這樣的女子。”

是從他開始，我知道，舊情是一粒沙，再放進眼睛里時，會感覺到疼，即使是愛，也會刺傷我。

之后，我換了手機號，就讓那個再次在我生命里出現(xiàn)的男人永遠地消失吧。

我?guī)毴ゴ筮B老虎灘玩時，小寶問：“媽媽，那個舅舅為什么不來看我們了？”

我眼里含著眼淚說：“因為，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p>

我摘下了那枚銀戒指，然后把它扔到了大海里，它只濺起了一個小小的水花，轉(zhuǎn)眼就了無蹤影了。

（編輯：梁敏 liangmin91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