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示
在決斗當中,梵摩使出天下第一兇厲的法術——易形殘玄法,而楚度也動了殺機。楚度雖然穩(wěn)占上風,但梵摩所在的觀涯臺上存在著另外一個宇,縱使楚度的實力,也無法殺死梵摩。在二人罷斗之后,公子櫻向天刑官首座長老挑戰(zhàn),梵摩亦答應了他的請求,約期再戰(zhàn)。眾人被帶到云窟休息,林飛在螭的指點下,通過云窟中的藤蔓,去探尋觀涯臺上神秘的宇。林飛在仔細觀看了藤蔓之后,猛然一震:那個宇,就是北境人人向往的地方——自在天!
第一七九章 狂暴天壑
縱橫交錯,無限延伸的藤蔓,仿佛一根清晰的線索,將我腦海中許多支離破碎的謎團串連起來。
為什么得到過自在天地圖的人大都兇多吉少,什么樣的勢力才能令他們神秘失蹤?謎底昭然若揭。
然而,如果那個宇是傳說中的自在天,為什么吉祥天要死死守住這個秘密呢?如果只是為了敝帚自珍的私欲,他們?yōu)楹我獙⒛莻€宇封印起來?早就可以大舉向自在天開拔,直奔幸福生活了。
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慢慢回憶自在天的地圖,我決心繼續(xù)前行,一探究竟。雖說我沒有完全記住地圖,但好歹也留下了七、八分印象,再加上螭,應該能走對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云氣漸熱,云霞仿佛火燒一般,熊熊翻滾。藤蔓的顏色也變得紫里透紅,糾纏成千奇百怪的形狀。
“再往左,攀上中間的靈藤!這下不會錯了,我們很快就要到達那個宇了。”螭忽然興奮地叫起來。前方的藤蔓尤其粗壯。向上彎成巨大的拱形,猶如一座彩虹橋,跨向云霄深處。兩側細長的靈藤猶如尖錐,紛紛向外伸展,仿佛虹橋張開的翅膀。
我的腳剛要踩上橋形靈藤,心中驀地閃過一絲危險的警兆。在自在天的地圖上,此處特別標識了許多顏色鮮紅的“叉”形,與其它地方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不由地縮回腳步,仔細察看。附近似乎并沒有什么出奇之處,只是藤蔓微微有些搖晃,云霞翻涌得更激烈一些。然而。那張自在天的地圖決不會多此一舉地添上標識,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別磨磨蹭蹭了,快點上,你明天還要趕回來哩?!斌ぜ痹甑厝氯拢@一路反復摸索,至少花了四個多時辰。
我沉吟道:“當年你主人經過這里的時候,可有什么異常?”
“異常?能有什么異常?”螭不解地道,想了想,忽然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主人走上這座藤橋的時候,步伐忽左忽右,十分奇怪,像是為了避開什么東西?!?/p>
我心中一寒,連昔日天下第一高手都要小心翼翼,可見其中兇險。我更加不敢大意了,索性靜立不動,放開神識,精神宛如無形觸手向藤橋延伸而去。
剛開始,神識并沒有察覺出什么,只是像探入了一個深不可測的空洞,越向內延伸,空洞就越廣闊。但隨著神識的不斷深入,我發(fā)現在空洞深處,又有許多向無盡虛空輻射的空洞,這些空洞浩浩蕩蕩,無邊無際,生出極強的吸力。剎那間,我的神識猶如脫韁的野馬,發(fā)瘋般地掙脫我的控制,沖向空洞。
我大驚失色,如果神識徹底脫體而出,我會變成一個失去意識的傻子。與此同時,神識內千萬個漩渦激烈旋轉。急速收縮。竭力把神識拉回來。
“怎么會這樣?”螭駭然大叫,在神識內跌跌撞撞,東倒西歪,幾乎無法穩(wěn)住身形。
我頭痛欲裂,神識變成了一個戰(zhàn)場,在空洞與漩渦的拉扯中急劇動蕩。就像天空中的風箏,脆弱的線在狂風中搖擺,隨時會斷裂。
“不能這樣下去了,你要快做決斷!”月魂清鳴一聲,明澈的光輝灑滿神識。神識稍稍穩(wěn)定了片刻,又猛烈震蕩起來。
此時,我想要轉身逃跑已經不可能了??斩吹奈Σ粩嘣鰪姡褡R漸漸遙遠,變成了一顆渺不足道的微塵,在無垠的空洞深處迷失。我的神智開始模糊,往事潮水般涌現,又不斷消逝。
不再猶豫,我憑著腦海中僅剩的一點清明,控制住身軀,施展神識氣象術的刺字訣,沖上藤橋。緊追神識而去。
轟然一聲,四周景物變幻,藤橋消失了,茫茫天地中,只有一個個密布的空洞,通往不可知的深處。在某一個空洞內,陷入了我的神識,我撲入空洞,與神識重新合而為一。
“這是哪里?”我聽到自己如釋重負的喘氣聲,在沉寂的四周久久回蕩。
“我們可能在蒼穹靈藤的根須內?!斌ぐl(fā)了一會兒呆,用不肯定的口吻道。
“根須內?你的意思是我們正在蒼穹靈藤里面?”我將信將疑,在我看來,藤橋上分明設置了許多極為厲害的法陣禁制,所以才會吸取神識,并將我也吸入了陣法中。何況這里空蕩浩淼,何來藤木的跡象?
螭哼道:“蒼穹靈藤的奇妙哪是你想象得到的?它吸取天氣云霞生長,早就不再是單純的植物了,更像是一種‘氣’。”
“螭說得有點道理?!痹禄瓿烈鞯?,“唯有如此,你的神識才會被蒼穹靈藤當作氣吸人,險些成為它生長的養(yǎng)料。我也能感覺到。這些空洞是一個個凹陷的巨大氣洞,悄無聲息地吞噬天地靈氣。還有那個‘宇’,光靠人力是很難封印的,吉祥天應該是借助了蒼穹靈藤的力量。”
我目瞪口呆,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能夠吞噬天地靈氣的蒼穹靈藤竟然不是植物,而是一種具有生命力的“氣”。試問。氣又怎么可能成為生命呢?
“什么是生命?”月魂反問我。
我脫口而出:“能呼吸的血肉之軀。”
“呼吸吞吐的,不正是氣嗎?藤果不就是蒼穹靈藤的血肉嗎?既然呼吸是生命的標志,那么氣當然應該被看作是生命?!?/p>
我茫然無語,一時難以接受這種荒誕的說法。月魂續(xù)道:“什么才是生命?你始終只能局限于一個人或者妖的角度來看待。你的認知永遠是不夠圓滿的。就像楚度、梵摩、無顏或者公子櫻,堅持的道也只能從自身出發(fā)。”
“如果這樣說的話,月魂和螭也是生命吧?”我沉思片刻道。
螭驀地一震,雙目赤紅,猛然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吼聲中充滿了悲憤、不平、欣喜、激動……良久,螭停止了發(fā)泄般的狂吼,在神識內,對我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你,我的……”它像是要找一個合適的詞,猶豫了許久,最終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拔业摹笥?。這么多年,你是第一個說我們魂器也是有生命的人?!?/p>
月魂喃喃地道:“我們也是生命嗎?林飛,這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話了?!?/p>
我沒有想到,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他們反應如此強烈,心中不禁浮上一絲酸澀。螭槍再鋒銳,月魂再聰慧,也需要主宰這個天地的人、妖認同。哪怕這種認同有多么局限。
楚度試圖征服北境。在他內心深處,需要的也是認同吧?孤獨瀟灑如無顏。也同樣需要我這個唯一的朋友。也正因為如此,怨淵選擇了海沁顏。
真正的生命,永遠不可能是個體存在的。這是一種悲哀,但也是一種幸運。因為有此,生命從此不息。
“好了好了,先想想怎么出去吧!”螭大聲咋呼。臉漲得發(fā)紫,分明是想掩飾剛才的心情流露。語聲卻透露出一絲關切,“我們魂器無所謂,遲早能回到靈寶天,但你就不行了。萬一出不去,你就得困在這里直到死?!?/p>
我皺眉道:“難道硬沖不出去?”
“螭槍是神識之槍,對付蒼穹靈藤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你的神識氣象術源于氣。一樣會被死死克制住。”螭罕見地耐心解釋,“而有形的利器也無法破開虛無的氣,甚至你的毒影也無技可施。”
我忍不住苦笑,照這么說,眼下等于死路一條。難怪自在天的地圖在此處描畫了許多紅叉,藤橋上原來分布了大量的根須,任何人、妖一旦踩到,就會被吸入。所以當年天刑官的首座長老也會避之不及。
左思右想。我索性展開身法。向空洞深處掠去。螭驚訝地道:“你怎么反倒往里跑?這株蒼穹靈藤至少生長了億萬年,體形碩大無朋,你要是深入根須,恐怕永遠也轉不出來了?!?/p>
我斷然道:“以蒼穹靈藤根須的強大氣洞,想要原路逃回根本不可能。只有碰碰運氣了?!痹禄暾f過。那個狂暴的宇很可能是靠蒼穹靈藤封壓住的。果真如此,兩者之間必然存在銜接的地方。找到那里,不但可以脫困,還有機會到達那個宇。
“你大有長進?!痹禄旰鋈灰恍Γ骸按藭r此地,深陷絕境,你不但沒有為安危焦慮,反倒更激起了你對那個宇的探索之心?,F在的你,頗有幾分楚度勇闖怨淵的氣度?!?/p>
我搖搖頭,當日楚度早就下了置死地而后生的決心,是一飛沖天般的毅然絕然。我卻是看一步走一步,然而每一步,都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沿著氣洞不斷深入。周圍赫然現出更多的氣洞,密密麻麻,四通八達。給人一種深陷其中,再也無法走出的可怖感覺。不過,這里的氣息清靈精純。隨著呼吸在肺腑內吞吐,使我神清氣爽,靈犀脈水銀般在體內貫流,連法力也略有增長。
我稍稍放開一絲神識。任由氣洞牽引,尋找根須最粗壯,引力最強的部位。我相信那是唯一可能與那個宇相接之處。否則難以抵抗那個宇狂暴龐大的力量。穿梭在無窮無盡的氣洞中,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意識到這也是一種機緣,頃刻平心守神,默默感應四周的氣,體會其中看似平靜,實則無孔不入的波動節(jié)奏。
漸漸地,我心與意合,完全沉浸入玄妙的氣機感應。原來蒼穹靈藤的氣與天象的氣不盡相同,前者蘊育了勃勃的生命力。猶如活物,滋養(yǎng)生長。想到此處,我怦然心動,要是神識氣象術也貫穿了生命力,豈不是威力大增?而最有生命力的東西,莫過于魅舞。過去,我的神識氣象術結合了魅舞,但兩者還遠遠談不上融匯一體。如果能將充滿美妙生命力的魅舞與神識氣象術徹底融和,我的力量一定會更上一層,臻至嶄新的境地。
隱隱中,我仿佛找到了向知微進軍的突破口。
“前面是什么?”螭激動地喊道。
正前方,緩緩飄浮著一具異物,包裹在福壽圖紋的深紫色綢袍中。它有手有腳,烏發(fā)濃亮,像是一個人,然而即使是尸體也不會這樣干癟,四肢、軀干包括臉都扭曲成麻花。
我靠過去,輕輕拉起綢袍,衣帶順勢滑落,一枚青色的高古玉佩、一冊古籍從衣帶上掉下。
“歐陽圓?!庇衽迳乡澘痰娜齻€字觸目驚心,古籍的封面更讓我驚喜交加——《太和自然胎醴》,丹鼎流秘道術的第一品!
“他是如意城的城主歐陽圓!他怎么會在這里?”我撫摸著玉佩。失聲道。對照眼前的干尸,我怎么也沒辦法和那個白胖油猾的家伙聯系起來。
月魂苦笑道:“他體內的氣應該被蒼穹靈藤慢慢抽取,才會變成這副模樣。你如果在這里待上幾年,也難逃此劫。”。 我“嘩啦啦”翻動《太和自然胎醴》,不能置信地道:“像是真貨!奇怪,歐陽圓怎么會有丹鼎流的最高層秘笈?”
翻到秘笈的封底,幾十行血字映入眼簾,字跡工整,詞意條理分明,沒有絲毫凌亂。在最后寫著:“丹鼎流第四千一百九十七代掌門歐陽圓臨終絕筆。”看完整篇遺言,我不由深深嘆服:“歐陽圓真是一個人物!”
這是一樁神秘塵封的往事:在多年前,丹鼎流宣告煉出了一顆起死回生的靈丹后,災禍降臨。丹鼎流幾乎滿門被殺,只逃出了掌門在內的十多個法力精深的高手。這些高手各自攜帶本門秘籍,四處流亡。他們有的最終被殺,有的隱居遁世,秘收弟子,歐陽圓恰好是掌門一系的傳人。
肩負振興門派重責的歐陽圓,明察暗訪數百年,終于發(fā)現滅門慘禍與吉祥天的天刑宮有關。得到自在天地圖后,他故意送給甘檸真,用我們牽制外人的視線,隨后以丹藥改變容貌,逃出紅塵天,還想方設法加入了吉祥天,成為菩提院的一名長老。
他和我同樣發(fā)現了蒼穹靈藤的秘密,試圖尋找傳說中的自在天,結果被靈藤根須吸入,喪命于此。
“歐陽圓臥薪嘗膽了一輩子,最終卻功敗垂成。”我收好秘籍,感慨萬千。大浪淘沙,北境多少風光無限的英雄豪杰,誰又會在意一個不起眼的小城主?而那些可能成為英雄豪杰的人、妖當中,又有多少在半途倒下,化成默默無聞的塵土?
螭疑惑不解:“吉祥天為什么要追殺丹鼎流?”
“大概是因為平衡吧?!蔽依^續(xù)追蹤神識而行,深思道,“在吉祥天眼中,生死也是天道運轉的一部分。如果丹鼎流真的煉出了起死回生的丹藥,北境將會人滿為患,會為了有限的物產爭奪不休,黃泉天也不再有存在的意義,九重天的平衡勢必被破壞?!爆F在想來,吉祥天談不上什么善惡對錯,他們只是頑固地守護著北境的法則。
月魂澀聲道:“為了守護北境,就可以任意殺戮嗎,”
“丟卒保車,無可厚非?!蔽业氐?,清晰感受到神識內月魂異樣均激動。頓了頓,道,“正像你所說,每一個人都只能以局限的角度看待外物。除非,生命可以超越‘我’的存在?!?/p>
月魂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螭也難得地安靜下來。我不知疲倦地穿過無數個氣洞,算算時間,應該是第二天了,如果梵摩發(fā)現我失蹤,也不知會捅出什么簍子。就在此時,神識猛然劇烈動蕩,靜寂的四周隱隱發(fā)出氣流的竄動聲,前方赫然出現了一個龐大的氣洞,光芒依稀閃耀。
“是那個宇!”我狂叫一聲,興奮地向前沖去,撲面而來的氣浪幾乎讓我站立不穩(wěn)。
一個狂暴絢爛的世界在視野中綻開:蝗蟲般密集的隕石群從頭頂上空呼嘯飛掠,無時無刻不在碰撞,響聲震耳欲聾,激濺的碎石掀起滔天亂塵。一條條金紅色的火焰河流猶如瀑布,傾瀉流淌,沸騰翻滾,無數團火漿此起彼伏地炸開,射出眩目的光線。千萬個色彩繽紛的光環(huán)、光暈、光球在蹦跳,旋轉,時而光芒大盛,濺起艷彩光雨,時而熄滅,化成幽深的黑洞。
這是一個充滿了濃烈色彩的宇,它像噴薄的彩汁,恣意揮灑,它是狂躁的怒獸,發(fā)泄著旺盛的精力。
然而,它和我想象中世外桃源般的自在天差得太遠了。
在這個宇前。是鋪天蓋地的蒼穹靈藤。晶瑩剔透的藤蔓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封住了宇。偶爾滲漏進來的宇的力量,令我心驚神悸,不能自持,連氣也喘不過來。
“這不是宇?!痹禄晖蝗坏?,“這是天壑!”
我驀地驚醒。如果自在天是一個宇,吉祥天是一個宇,那么在兩個不同的宇之間,必然存在天壑。否則彼此力量撕扯,早就崩潰爆炸了。
“原來是天壑?!蔽艺氐溃谶@狂暴絢爛的天壑對面,可是傳說中的。自在天嗎?就算如此,我又有何能可以越過呢?
月魂平靜地道:“如果你能越過天壑,你會去嗎?拋下一切,拋下你所追求的東西,你會去嗎?”
我一呆,木立良久,猛然放聲大笑。此時此地,我終于明悟到楚度、拓拔峰這些絕世高手對自在天地圖不屑一顧的心境。
生命終究不是個體,也不可能是個體。就在同時,一個個曼妙的魅舞姿態(tài)在腦海乍現,與眼前天壑的萬千氣象交相輝映?!熬怼薄ⅰ傲选?、“轟”、“斷”、“封”、“化”、“纏”、“刺”、“衡”九字訣的真髓仿佛化作魅翩然起舞,神識氣象術脫胎換骨,與魅舞徹底融為一爐。
冥冥氣息在體內流轉,盈虧循環(huán),圓滿如意。充滿了生命力的神識氣象術猶如蒼穹靈藤的一部分,不再受它牽引吸取,可以輕松抵達它的任何分枝,進出自如。
在心境空靈,精氣充盛的巔峰狀態(tài)下,幾種不曾修煉成功的秘道術、甲御術也水到渠成,豁然貫通。
體內轟鳴如雷,白熾的光海將我淹沒。
我飛升進入了靈寶天。
第一八〇章 連續(xù)飛升
“進入靈寶天,切記帶雨傘?!蔽襾G掉頂在頭上的芭蕉葉,站在玉田上,渾身濕漉漉地滴水。
空空玄早被我召喚出來,小眼瞇成縫,仰頭癡迷地盯著對面的芝麻。我用手肘捅了捅他,這小子一進入靈寶天就像吃了壯陽藥,心急火燎地趕到閬苑,一路上吵吵嚷嚷,興奮雀躍。真看見了芝麻,他又說不出話來了,嘴唇一個勁地哆嗦,儼然是一個情場大菜鳥。
芝麻也不開口,彎著腰,滿臉笑容與空空玄對視。
“空空玄,你有很多時間可以浪費嗎?”我忍不住,指了指計時的玉樹提醒他。
空空玄如夢初醒,進出一句:“藝高人膽大!”紅著臉,走到玉田南徑,信心十足地道,“暗庫的人口就在這里?!?/p>
上次來閬苑,我就發(fā)現玉田的南邊比其它三邊略短一些,告訴空空玄之后,他當即斷言,暗庫人口的機關就藏在那里。
站在田角上,空空玄向前再次踏出一步,看似這一步要落到玉田外,卻偏偏踩實了。這一步的距離,恰好是南邊缺少的尺寸。
“咯吱”一聲,玉田竟然橫生出一塊,空空玄掏出稀奇古怪的工具,在多出的一塊玉田上敲打擺弄。“嘭!”這塊玉田彈簧般豎起,露出一道瑩潤的黃玉階梯,延伸向下方隱藏的窟口。
“芝麻,你輸了?!笨湛招÷暤?,目光迅速溜了一眼芝麻,再次魂不守舍。
我怒其不爭:“你沒吃飽飯啊?說話比蚊子還輕。既然贏了,就要挺胸抬頭,大聲宣告!”哨聲附耳道,“要贏得美人芳心,哪能這么膽小心虛?你上次可不是這樣。”
空空玄苦著臉:“我本來不這樣啊。都是你灌輸什么泡妞訣竅,文一個勁地說討老婆如何快活,害得我反倒緊張不安。你摸摸,我的心跳個不停!”
“我干嗎摸你啊?要摸也摸芝麻。哦不,要摸也是芝麻摸。也不對。我欲哭無淚,厚顏以對芝麻明亮如刀的目光??湛招@幾句怨聲說得中氣十足,都讓芝麻聽去了。
芝麻定定地看了我們一會兒,目光最終落在空空玄身上,噗哧笑道:“誰說我輸了?你也太小瞧我這個機關大宗師了。等你這個小賊找到真正的玄機寶庫,再夸口宣告吧?!?/p>
我微微一怔,聽芝麻的口氣,難道我們找錯了?然而。這里明明出現了隱藏的窟口。
“小賊?我是堂堂盜賊大宗師!”空空玄崇高的行業(yè)精神頓時爆發(fā),大喝一聲,“既然你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也只好忍痛傷害美人芳心了!”雄赳赳氣昂昂地順著黃玉階梯而下,芝麻笑盈盈地跟在后面,
“小心陷阱!”空空玄拉住我,陡然止步,小心翼翼地盯著下一級臺階,跳空這一層,才繼續(xù)下行。短短百級玉階,他如臨大敵。時而用力踩踏,時而凌空躍過,有時他干脆站在玉階上紋絲不動,直到聽見一記細微的機關聲響,才敢起步,終究有驚無險地抵達窟口。
“怎么樣?盜賊大宗師不同凡響吧?順便說一句,你設計的這種‘層巒疊嶂陷阱’早就過時啦?!笨湛招荒樀蒙叵蛑ヂ榭湟?。
芝麻氣定神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我更覺疑心。偷偷一扯空空玄的衣袖,我私語道:“我們會不會搞錯了?她給了你一個月的時間,你怎么可能在幾個時辰內找到寶庫?其中或許有詐?!?/p>
空空玄不滿地道:“你怎能用凡夫俗子的眼光衡量一個天才呢?看在知己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蹦抗獍寥灰黄持ヂ椋瑪[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道,“芝麻,你也太托大了,至少在窟口設上幾道機關門嘛。唉,以后我有空再教你。當然了,再多的機關門也難以抵擋天才盜賊大宗師前進的步伐啊!”
他越說越得意,笑容突然在臉上僵硬。順著明麗的紫玉窟道望去,數千間密室分布兩側,每一間密室房門緊鎖。我數了數,將近六千間密室。
“前進吧,天才盜賊大宗師?!蔽乙慌?,六千扇關閉的機關門等著他的空空妙手。我更清楚,其中只有一間密室才是真正的寶庫。
空空玄愣了一會兒,深深吸氣,鼻子四處嗅動。過了好半天,怪叫道:“怎么每間密室都沒有寶貝的味道?”跳起來嚷道,“芝麻,你不會是耍詐吧?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玄機寶庫,對不對?”
芝麻示以鼻嗤:“小矮子,你要是輸不起,我就放你一馬,帶你瞧瞧真正的玄機寶庫。怎樣,是不是準備開口認輸?”
“我叫空空玄,不叫小矮子!”空空玄咬牙切齒,走到一間密室門前,端詳撫摸許久,猛地抬頭望向芝麻,“是紫脂緣木制成的機關門,難怪可以隔絕珠光寶氣!”
“你總算還有些眼力?!敝ヂ檠壑新冻鲆唤z促狹的神色,“一個月的時間,你就慢慢地找那間真正的玄機寶庫密室吧?!?/p>
“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空空玄笠帽下鉆出無數條觸手,竟然真的從第一扇密室門開始埋頭苦干。
“紋理,打開這一扇門的竅要便在于紫脂緣木的紋理!”忙乎了許久,空空玄興高采烈地大叫一聲,觸手在門上輕靈滑動。“砰”的一聲,門開了,一股彩色的濃煙從密室內噴出,裹住空空玄卷入。定睛再瞧,空空玄消失得無影無蹤,密室門轟然關閉。
芝麻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小矮子這下可遭殃啦!”
不用她說,我也明白空空玄找錯了密室,陷入對方布置好的陷阱。這個陷阱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在空空玄自以為成功,掉以輕心的時刻,突然發(fā)動,令他措不及防。
“他不會有事吧?”我忍不住問。剛得到小火爐時,空空玄只是一件為我獲取寶貝的工具。然而,相處日久,終究有些不同?,F在已經說不清,我到底是利用他多一些,還是朋友之情更多一些。
芝麻隨意回道:“以小矮子的本事,最多吃些苦頭罷了。”說著,興致勃勃地望著我,“跟我說說拓跋峰的事吧,人家很想聽呢。”
我不由一呆,隨即將我和知音大叔相識的經歷細細道來。芝麻聽得入神,時而幽幽嘆息,時而臉上充滿神往之色。
“可惜,我只見過他一次?!敝ヂ榈驼Z道,明潤的眼睛浮上惆悵的煙云。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我也很仰慕拓跋大叔,但是他已經死了?!?/p>
“哦?!敝ヂ檩p囈了一聲。
我見她半天不提失蹤的空空玄,仿佛徹底忘記了他,胸中禁不住生出一絲不平:“拓跋峰已經死了,空空玄還活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痹谖铱磥?,死者已逝,活著的人就要為同樣活著的人付出。
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頭頂上方傳來,空空玄狼狽不堪地從黃玉階梯竄下,苦著臉嘀咕:“費了半天勁,竟然把我搞到彩虹橋下去了?!?/p>
我吃了一驚,芝麻的機關密室果然巧奪天工,直接把空空玄弄出了閩苑。一來一往,勢必又要耗費時辰。算了算,空空玄已經用了將近一天的時間,六千扇門就意味著六千天,想要在一個月找到寶庫,等同大海撈針。
難怪芝麻這么有把握和空空玄打賭。
像一頭倔強的毛驢,空空玄沖向相鄰的密室。我暗自搖頭。玄機寶庫既然考驗盜賊的技巧與機智,就絕對不是埋頭蠻干就能破解的。就在此時,白色的光芒充斥視野?!拔疫€要來!立刻就來!那扇門我很快就能:打開。”空空玄跳進小火爐,心不甘情不愿地探頭叫嚷,化作青煙的手臂兀自揮動。
飛升結束了,下一刻,我重新回到蒼穹靈藤內。眼前的天壑奇景萬千,氣勢磅礴,蒼穹靈藤氣息蓬勃,生機昂然,是罕見的絕妙修煉場所,錯過實在可惜。略一猶豫,我放下一切,潛心修煉未成的各種法術。對照變幻的天象,以神識氣象術充滿生命力的氣息為導,進境勢如破竹,迅速功行圓滿。
一頓飯的工夫,我又飛升到了靈寶天。剛把空空玄喚出來,他就撲上來,猛咬我的耳朵:“好兄弟,夠意思。我們立刻去閬苑!”
“等一下?!蔽易プ∷?,靜立在山腳下,任憑大雨滂沱,雨水濕透衣衫,清冽的水氣蒙蒙撲面,
“你干什么?還不抓緊時間?”空空玄納悶地道。
“我在等你清醒?!蔽业氐?,“你和芝麻的比試,明顯失去了冷靜。好好想一想。玄機寶庫是像你這樣破解的嗎?”
空空玄呆立半晌,嘿嘿一笑:“你說得對,不就一個小丫頭片子嗎,難道還能翻出我的空空妙手?我急什么呀?”說完,慢條斯理地往閬苑而去。
我目瞪口呆,原本以為這小子會循循受教,戒驕戒躁,誰料氣焰更囂張了。
月魂輕笑道:“這樣的空空玄,才是空空玄。無論勝或敗,都是他自己。你又何必強求他和你一樣?!?/p>
再次見到我們,芝麻吃了一驚:“這么快又來了?小矮子,還不服氣?”玉指輕點身旁的玉樹,一片樹葉幾乎完全泛黃,萎縮打卷。搖搖欲墜。
空空玄哼道:“給你幾分顏色,就敢開染鋪。你等著,我一定要讓你一敗涂地,拜倒在天才盜賊大宗師的腳下。”說著,順著黃玉階梯而下,直入窟口。
這一次,空空玄反其道而行,從最深處的密室著手。他猜測寶庫就在最后幾間密室當中,如果他按照次序破門,恐怕一年也找不到真正的寶庫。
“嘎吱”,密室的門緩緩移動,縮人玉墻??湛招乱庾R地退后一步,示威般地看了看芝麻:“哈哈,果然是拉栓滑門!”小心翼翼地進入密室,里面頓時傳來翻箱倒柜,敲磚擊地的嘈雜聲。突然,響起空空玄的怪叫,滑門從墻內緩緩移出,封閉了密室。與此同時,地面抖動,所有的密室內同時響起連綿不斷的轟鳴。
毫無疑問,空空玄又中招了。大約過了兩個時辰,“砰”的巨響,左側中間一扇密室的門猛然向外急彈,空空玄彈丸般飛跌出來。爬起身。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
“怎么會這樣?”我又驚叉疑,空空玄分明是從最里面的一處密室進入,怎地出來后,反倒換成了其它密室?
“牽一發(fā)動全局?”空空玄瞪著密室門,扭頭不能置信地望著芝麻。
點點頭,芝麻傲然道:“正是三大機關絕學之一,號稱盜賊克星的——牽一發(fā)動全局。一旦你沒有找對寶庫,所有的密室就會重新輪換位置?!?/p>
我暗叫辣手,這么一來,六千座密室的分布被打亂。意味著剛剛進去過的密室。在下一次也可能成為寶庫所在地。如此無休無止,密室輪換不停。除非撞大運,否則猴年馬月才能尋找到玄機寶庫?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一邊倒比試。
“我還沒輸呢!”空空玄大聲道,在幾千座密室前來回走動、細察,反復摸索琢磨。
“時辰又快到了?!敝ヂ闆_空空玄嫣然一笑,“第一片葉子已經掉落。下次會面。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棋逢對手的驚喜。”
跳入小火爐時,空空玄嘴里還著魔般念叨“玄機寶庫”幾個字。就連我也被奇妙的“牽一發(fā)動全局”的機關絕學吸引,苦苦思忖,究竟怎樣才能破除這近乎無解的機關。
返回吉祥天后。我施展嶄新的神識氣象術,從容離開蒼穹靈藤,進入云窟,又僭助刺字訣,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觀涯臺下。
“林公子,你去了哪里?”黃鸝長老清冷的聲音遙遙傳來。
“四處逛逛。不想迷了路?!蔽衣柭柤?,左顧右盼,“公子櫻和天刑宮首座長老的比試結束了嗎?誰打贏了?唉,錯過一場千載難逢的好戲?!?/p>
黃鸝審視我片刻。道:“林公子好手段,數千菩提院的長老搜索了方圓萬里,居然都找不到你。為了等你,比試延遲,櫻掌門他們在一盞茶前離開,此刻剛到天刑宮。林公子,你倒是有眼福。”
我哈哈一笑,在黃鸝的帶領下。騎上月空雁。飛往天刑宮。飛了半個多時辰,拂面的清風忽然生出了幾分寒氣。再到后來,清風鋒銳如劍,割得肌膚隱隱疼痛。月空雁驀地一聲悲鳴,猶如被無形的劍氣割裂,碎成片片光羽。
急施羽道術,我穩(wěn)住身形,向遠處依稀浮現的宏偉宮宇凝望。“錚——錚——錚!”金鐵摩擦石頭的清鳴一聲響過一聲,猶如利劍刺心,鋒銳無匹。又似鏗鏘的擂鼓,敲得人心驚神搖。
“嘩啦!”天空中飄浮的云朵,剎那間散作絲絲白絮,雖然看不見,但我的神識清晰感應到,在宮宇盡頭,一柄劍正慢慢褪去塵埃,展露出不可一世的鋒芒!
(未完待續(xù))
責任編輯:馬新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