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天精獵場
“怎么回事?難道是天精大暴動?”空空玄一個筋斗翻上我的頭頂,伸長脖子,一探究竟。
“別管那么多了,反正不是好事兒!”我見勢不妙,立刻尋找退路。無論阿修羅島發(fā)生了什么,都不是我們所能應付的。萬一碰上兇殘強悍的天精,小命都會白白斷送的。
我毛腰低頭,溜進右邊的草叢,撥開野草。小心翼翼地向外窺視。附近只有這片地方顯得安寧些,濃密的野草高過人頭,粗如兒臂,顏色綠得發(fā)藍。肩肘擦過毛糙的莖干時,細小的絨毛紛紛揚揚地灑落。
空空玄隨手拍落粘在身上的草絨,指著天空道:“你看那些赤紅色的光柱,和先前射傷風雷犼的一模一樣!”
伴隨著一聲聲震耳欲聾的霹靂,上空殷紅如血,赤柱吞吐激射,隱隱有向這里靠攏的趨勢。
“我們有麻煩了?!蔽衣砸怀烈?,拉開發(fā)髻,把長發(fā)散成亂蓬蓬的稻草,除去鞋襪,扯掉衣褲,放進芥子袋,渾身上下脫了個精光。
“你干什么?”空空玄瞠目結舌,“難道這是魅舞的最高境界——脫衣舞?”
“臨時客串一下天精?!蔽易テ鸫蟀岩安?,擠出汁水胡亂地涂抹在肌膚上。又扯起幾束野草圍在腰間,把自己裝扮得像一個野人。
我正想再修飾一番,前方的颶風已經挾著騰騰煙霧沖過來了,旋轉的風柱嗚咽作響。灰蒙蒙的颶風內,不時傳來一陣陣歇斯底里的狂笑。隨著高速轉動的風勢,沿途的樹木、石塊拔地而起,卷入颶風,又化作粉末四散飛揚。
我心里暗叫不好:颶風逼近,這片草叢勢必會被卷起,而我們的行蹤也就暴露無遺了。
“轟!”在十丈開外,颶風像長了眼睛般猛然一拐,扭曲成一個夸張的拱形弧度,繞過草叢,沖入前方的密林。
余風波及處,草叢劇烈搖顫,細密的草絨撲了我們滿身。
“咦,這風來得太古怪了,怎么像是特意避開我們呢?”空空玄抓了抓脖子,奇怪道。
我剛一愣神兒,林中突然響起凄厲的吼叫,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塵土漫天飛揚。粗壯的林木東倒西歪,不時有鮮血、殘骸濺出林子。
轟!颶風沖出密林,在半空飛速盤旋,突然,一個碩大的腦袋從颶風內鉆了出來,不停地晃悠。那個腦袋的腦門兒高高凸起,猶如一個肉球,雙目狹長似線,張大的闊嘴里淌下一串串鮮血,嵌在牙縫里的血肉兀自蠕動不已。
“天精!”我下意識地伏低身子,心中暗暗稱奇:這個天精沒手沒腳,軀體赫然是颶風的形狀,光看它的樣子,就知道很不好惹。
風力漸漸變緩,颶風天精緊緊地盯著蹄聲響起的方向,身軀笨拙緩慢地扭動著。
砰!砰!砰!大地突然劇烈抖動,并裂開一道道溝壑,幾千個奇形怪狀的天精急速奔來。他們上身赤裸,涂滿油彩,下半身猶如一條色彩斑斕的蜈蚣,腹部生有百十條肌肉虬結的粗腿,足如牛蹄,踏在地上隆隆作響,仿佛千百個戰(zhàn)鼓同時擂動,聲勢驚人。
為首的天精長嘶一聲,百腿揮動,猛地在盤旋的颶風前停住,如臨大敵般吼道:“天支風!”說著,手臂舉起,其余的天精紛紛散開,圍住了颶風天精。
“喔。是天足族長!”被稱作天支風的颶風天精搖晃著大腦袋,混濁的聲音猶如拉風箱一般,“想不到你們整個部族都出動了?!?/p>
天足族長哼道:“何止是我們?毒果族、背刃族、掘地族哪一個不是傾巢出動?”說著,指了指天空交織的紅芒,“別說我們這一層的天精,就連上面的都趕來湊熱鬧了?!?/p>
“喔喔,毒果族可以排除在外了。”天支風舔了舔嘴唇,“他們剛進了我的肚子,味道還不錯,就是血有點兒咸。希望你們的血肉能讓我滿意?!?/p>
“等一等!”天足族長面色一變,倒退數步,“你我同屬第十五層。何必急著自相殘殺?不如先聯(lián)手對付上面來的那幾個家伙,反正那件東西還沒有出世?!?/p>
第十五層?我不由苦笑,我們的運氣真夠糟糕的。竟然進入了阿修羅島的高層。可想而知這里的天精有多厲害。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在搶奪一件什么寶物。
“高層天精的寶貝一定價值連城,這下我們發(fā)了?!笨湛招挥擅奸_眼笑。
天支風咧嘴獰笑:“好,你有什么打算?不妨說來聽聽。”
天足族長松了一口氣。道:“能和大名鼎鼎的天支風合作,是我們部族的榮幸。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那件東西的出世地應該就在附近,我們最好分頭……”
天足族長正說得入神,天支風卻突然轉過身,將身后幾十個天精碾得粉身碎骨。沒等天足族長反應過來,颶風天支風又旋轉成一根呼嘯的尖錐,刺人天精群中,一口氣刺穿了近百個天精的胸腹,天精們的血肉激濺,殘肢斷骸亂飛。
“天支風,你竟然暗下毒手,好不要臉!”天足族長氣得七竅生煙,百條腿直直立起,迎向趁勢沖來的天支風。
“是你自己笨!我可從來沒有答應過和你合作啊!”天支風狡詐地一笑。身軀一扭一轉。巧妙地繞開了天足族長,撲人猝不及防的天精群中。
颶風像張開的布袋,一口氣吸入百十來個天精,再橫向一滾,化成巨大的滾筒,瞬間碾死了幾十個天精。
天足族長憤怒地咆哮著高高躍起,閃電般掠至天支風跟前,最前面的兩條腿穿過颶風,猛地蹬出?!芭椤钡囊宦?,天支風的大腦袋被踢中,身體遠遠地飛了出去,摔倒在地,一動不動。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天足族長兩腿踢出的時候,整個空間仿佛都塌陷下來,不但颶風被破開兩個洞,連空氣也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紋。這不是什么功法奇術,而是絕對的天賦力量,強大得可以媲美人、妖法術的肉體力量。如果把人、妖比作一條爬蟲,那么通過法術的修煉,人、妖可以不斷進化成蝶、鳥,突破原有的局限。而天精一出生,就已經是飛翔在空中的鷹了。
天精們紛紛跑向天支風。耀武揚威似的踏足歡呼。
“小心!”天足族長聲色俱厲地大喊。
“晚了!”僵臥在地的天支風猛然竄起,颶風凝聚成一片薄薄的銳利風刃,凌厲橫斬。血水泉涌般噴射,無數條粗腿被風刃切斷。天精們痛得滿地打滾。亂成一團。
“這個叫天支風的天精好厲害!”空空玄砸舌道,“我身上怎么那么癢呢?”
“豈止厲害?我覺得這個天精遠比其他天精有心計,是個陰險難纏的家伙?!?/p>
暴怒的天足族長瘋狂地撲向天支風,百十來條腿像走馬燈一般踢出。綿密的腿影過處,氣流被硬生生截斷,空間塌陷出一個個凹洞。而天支風就不和天足族長正面交戰(zhàn),只是旋風似的高速飛卷。避強擊弱,逐一追殺對方的族人。
“哎呀,癢得我受不了啦!”空空玄小臉漲得通紅,雙手使勁抓身上的肌膚。
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盡管雙方廝殺得熱火朝天,但自始至終。都如避蛇蝎般遠遠地避開了這片草叢。
空空玄越抓越癢,心急火燎,索性撕開衣衫。他渾身已經被抓出了通紅的血印,纖細的血管暴起,白皙的肌膚下凸起一顆顆米粒狀的暗綠色物體,鼓鼓的猶如活物般急促跳動著,仿佛要從肉里鉆出來。
“難道是這些草絨在作怪?”我心中一動。
因為我有息壤護體。所以才幸免于難?
“癢死我啦!癢死我啦!”空空玄發(fā)瘋似的抓撓著,不時掏出大把的丹丸、藥草抹搽全身。
他這么一鬧,我們行蹤立刻就暴露了。面對四周廝殺不休的天精。我一時進退兩難。
好在這些天精也沒工夫理我們。激戰(zhàn)中,天支風化作風刃,呼嘯斬向天足族長。后者不避不退。肩膀被斬傷濺血的同時,他抓住機會,兩條最為強壯矯健的后腿倏然蹬出,猛地合攏。死死夾住了對方的颶風身軀。
“嗚!鳴!”天支風拼命地扭動著,試圖抽身脫困。雖然風本無_形,但他偏偏猶如實質般被緊緊鎖住。
我看得心驚神悸,這種連氣流都能夾鎖的腿力。怕是連息壤都會被踢破。
十五層的天精比起當日的天娜,明顯又強了許多。
天足族長百十來條腿眼花繚亂地踢出。勢大力沉。重若萬鈞,不停頓地砸擊對方的腦袋。只見一顆圓溜溜的大腦袋如同過街老鼠般,在颶風內倉皇閃躲,甚是滑稽。
其余的天精們也奮力撲上,千萬條粗腿輪番登場,狠狠踢向天支風。不時有微弱的風力被扯出天支風的身軀。就像離開大海的水滴。迅速蒸發(fā)在空中。颶風龐大的體。型開始縮水。
天支風突然全力反撲,旋轉的風柱怒龍般迎向天足族長。
突然,一個黑影幽靈般出現在半空,快似風馳電掣,從天足族長背后疾射而出,洞穿了對方的腦顱。天支風順勢一沖,將四周的天精撞得四分五裂。
陡轉的局勢令眾天精陣腳大亂。黑影猶如銳刺一般??v橫披靡,頻頻穿透對方,帶起一蓬蓬激灑的血雨。
天精們彪悍至極,雖然不斷送命,仍然勇不畏死,窮兇反抗。血腥的殺戮持續(xù)了整整三個多時辰。留下滿地流淌的血水。
黑影緩緩飛落。他的體型仿佛一根鋒利的長箭。渾身遍布紫黑色的鱗甲,兩肩生有一對狹長的翅膀,緊貼雙腿。如同箭羽,削尖的腦袋則是箭尖,冒著灼灼寒芒。
“天足這個老家伙還真難纏,幸虧你及時出手?!碧熘эL掠至箭形天精的身側,呼呼地喘著粗氣。
箭形天精傲然道:“有我在。你怕什么?眼下最棘手的,還是天上那幾個十六層的家伙?!?/p>
天支風哧哧一笑:“你我在這一層隱忍多年,實力不見得比他們差。以有心算無心。勝算頗大?!?/p>
箭形天精遲疑道:“那件東西出世前的征兆太過惹眼,上面幾層的老家伙可能都感應到了?!?/p>
“只要頂層的王族不插手就行?!碧熘эL目光一轉,望向我們。獰笑道,“這兩個面生得很,你過去見過嗎?”
“一定是從下面偷偷溜上來的?!奔翁炀荒蜔┑氐?,“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連癢蟲草都敢碰,我們不用理他們!”
我站在草叢中,任由他們指手畫腳,一言不發(fā)。對方既然不敢靠近這片草叢,我自然有恃無恐。麻煩的是空空玄。他癢得直打滾,什么靈丹妙藥都用上了,根本不管用。我心中雖然焦急。卻也束手無策。
“能闖過守衛(wèi)進入這一層,想必也有些門道。”天支風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們,目光在我身上徘徊片刻,道,“特別是這個,你看,癢蟲草好像對他沒有一點作用?!?‘
箭形天精詫異地看了我?guī)籽?,似乎也被我吸引住了。就在他分神的一剎那,天支風猛地卷住他,狠狠一扭?!翱︵辍币宦?,箭形天精被攔腰折斷。倒在血泊中。半截身子抽搐不已。
“哈哈哈……蠢貨,那件東西是你能染指的嗎?頂層的王族必然會下來爭搶。你與其白白送死。不如讓我飽餐一頓?!碧熘эL得意地狂笑,大腦袋撲向對方的尸體。大肆吞嚼。嘴里猶自含糊不清道,“從今往后。第十五層就由我天支風做主了!”
我大吃一驚:沒想到天支風連同伴都要干掉,這份陰險狠辣令我自愧不如。原來自始至終,他的目標都不是那件即將出世的寶物。而是這一層能對他構成威脅的天精。
“天支風,好手段!”我瞥了瞥空空玄,當即心生一計,于是立刻放聲大笑,“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天支風果然如我所料,接上話頭。
“可惜天大的機會送到你面前。你卻蠢得要把它推出去?!蔽夜逝?。試圖吊起對方的胃口。
天支風哼道:“你這種下層的天精。還不夠資格在我面前指手畫腳。什么大好機會?定是你胡言亂語!”
這個天精狡詐多疑,偏偏貪婪得很,最后兩句話隱隱透出對我的試探之意,分明是想弄清楚我口中的好機會到底是什么。
“下層?瞎了你的狗眼!”我忽然轉換話題,“下層的天精能知道那件東西出世?下層的天精能不怕癢蟲草?有種你來試試!”我跨前幾步,走到草叢邊緣,順手拔起幾棵野草,作勢欲扔向他。
天支風面色微變。急速退向高空,口中道:“瞧你的模樣,明明不堪一擊。何必大言不慚?既然來了這一層,不如跟著我,包你在十五層橫行無忌!”
我微微一笑:“不用多久,整個阿修羅島都要看我的臉色,我又何須仰仗于你?”
“此話怎講·?”天支風緊緊盯著我手中的癢蟲草,道,“就憑這幾根癢蟲草?”
我隨手扔掉癢蟲草,信步走出草叢。頭也不回地指了指空空玄:“憑他!”
天支風一愣。我沉聲道:“只要有他在。那件頂層天精都動心的寶貝必然逃不出我的手心!”
“寶貝?”天支風臉上露出不解之色。
我暗叫不好,難道我說錯了話?于是趕緊改口,“只要他出手,那件東西誰也搶不走!”
天支風狐疑地看了看空空玄。忽地冷笑:“他都快死了,除了頂層王族的血。誰也救不了他?!?/p>
驀地,空空玄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一棵棵藍綠色的癢蟲草從皮膚下緩緩鉆出,爬滿了他全身上下。
第一八六章 啟靈母井
空空玄看上去妖異而恐怖。如同一個毛茸茸的稻草人。他似乎痛苦得失去了理智,拼命地撕扯癢蟲草。
“撲哧!撲哧!”草根連著血肉被硬生生地一根根拔出。即便如此??湛招匀皇箘诺睾葑パ饽:募∧w。并發(fā)瘋似的叫嚷:“癢,好癢!”
只一會兒工夫,一株株癢蟲草又從空空玄糜爛的血肉里鉆了出來,仿佛永遠也清除不盡。
我心急如焚。面上卻不流露半點焦躁。我對天支風道:“他若真的死了,你我就白白錯過了那件東西。唉,可惜啊!”
天支風搖晃著大腦袋,將信將疑:“難道你爭得過頂層的王族?我看你純粹是胡說八道。不過現在說什么也沒用了,他必死無疑,除非你能獵食到頂層的王族?!?/p>
我大為失望。聽天支風的口氣,并不像在說謊。剛才之所以以那件東西為誘餌。和天支風周旋。就是想套出醫(yī)治空空玄的辦法。
我轉過身,故意背對天支風,裝出苦苦思索的樣子,企圖誘他近身偷襲。
“你到底是哪一層來的?”天支風忽上忽下地盤旋,并沒有趁機對我下手。這個天精小心謹慎,簡直是一個異類,完全打破了我對天精的印象。
“我是特意帶他來搶那件東西的。”我頭也不回。語氣消沉,“看來是白忙一場了?!?/p>
嘭!嘭!前方數里遠的地方,陡然響起一連串奇異的轟鳴,如同怒海崩堤,巨瀑傾瀉。藍藍的水煙騰空而起,宛如煙花直沖云霄。
我極目遠眺,驀地心中一動,莫非那件東西出世了?
空氣出現了異常波動,仿佛細密的雨點灑落在平靜的河面上,蕩起一圈圈氣流。所有雜亂的氣遵循著相同的軌跡,清晰而有力地涌動。就連我體內的氣,也無法控制地受到了牽引。
一絲若有若無的微風襲向后背,急速暴漲,化作澎湃厲嘯的颶風。在我心神被吸引的那一刻,天支風出手了!
我嘴角滲出一絲冷笑,施展魅舞向左疾閃,避開力量最強勁的風頭,雙足交替互踩,高高躍起。
在我完全不設防的誘惑下,天支風終于邁入了我為他準備好的陷阱。
“乖乖,進我的肚子吧!”天支風的狂笑聲震得我耳膜發(fā)脹。
“轟!”颶風猶如毒蛇昂頭,扶搖直上,猛地搗向我的后腰。颶風還未近身,沉重的壓力已經逼得我眼冒金星,腰肢猶如折斷了。我不驚反喜,系在腰間的癢蟲草裙被風勢一沖。嘭地一下就炸開了。碎末頓時漫天飛揚。
“啊,癢蟲草!”天支風倉皇變色,硬生生地頓住沖勢。
“可惜啊,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蔽依淅湟粫?。激散的癢蟲草絨毛籠罩了方圓十多丈,對方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
天支風身中癢蟲草,必然要想辦法救治,這也是空空玄得救的唯一機會。
天支風怪叫一聲,大腦袋往后一仰,龐大的颶風體型倏地縮成一條狹窄的風線。向后旋轉著飛逃。一邊退,風線一邊以驚人的速度扭動、騰挪、閃避,仿佛表演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刀尖舞蹈,紛紛揚揚的癢蟲草絨毛總是差之毫厘,緊挨著天支風飄落。
我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樣都能被天支風躲過,高層天精的實力簡直令人恐怖。好不容易才誘他上鉤,怎么能功虧一簣呢?我反向扭身,施展魅舞,雙掌卷起飛散的癢蟲草粉末,拼盡全力,拍向天支風碩大的腦門。
千鈞一發(fā)之際,天支風兩腮鼓起如球,張大闊嘴,猛地一吹。粉末被迅疾的氣流噴開,天支風趁勢抽身,一退數十丈,逃過了劫難。
我沒有絲毫沮喪的時間,果斷地轉身掠向草叢。既然暗算不成,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正理。
“想逃?”天支風含恨的咆哮聲瞬間追到了身后,巨大的風勢猶如狂濤駭浪,壓得我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距離癢蟲草叢僅僅幾步之遙。
化作尖錐的颶風直刺我的后頸,凌厲披靡的風勁令脖子上的汗毛根根倒豎。
死亡近在咫尺。我腦海中倏然一片空白。
沒有恐懼,甚至沒有遺憾,這一刻,我的心靈出奇的安寧。四周仿佛驀地靜了下來,我恍惚聽到洛水河畔的波濤聲,在縹緲的遠方響起。它像是在呼喚我回去。
無論多少刀光劍影,無論多少耳鬢廝磨,無論多少欲望天道,到最后,終究只剩下一個孤獨的靈魂。
除了自己,我還能抓住什么?我只是北境的一個過客嗎?生命終將是宇宙的過客嗎?
我平靜地閉上眼睛想:死了以后,我會奔赴黃泉天,還是回到大唐的陰間呢?
這些念頭匆匆閃過,也只是電光火石的瞬間。颶風刺進我的脖子,猶如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咦,怎么回事?”天支風驚呼道,颶風化作鋒利的風刃,斬中我的背心,我依然奇跡般地毫發(fā)無損。
天支風愣在當場。
難道是魘虎眼珠?我腦海中靈光一現:自從我服下魘虎眼珠后,我就擁有了破云碎風的神奇力量,當風力接近時,莫可沛御的壓力確實令我內腑劇痛,不堪言,但真的擊中了我,反倒沒事。
一念及此。我又驚叉喜,猛然轉身,探手抓住了天支風。
天支風像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痛呼出聲,風刃化作旋轉的風柱,將我卷入。
我咬緊牙關,死死抓住對方,就是不松手。天支風發(fā)出凄慘的號叫,像發(fā)了瘋的公牛般橫沖直撞,時而竄上天際,時而撞向地面:身軀時而變成翻滾的龍卷風,時而收縮成纖長微弱的風線。
我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灼燒發(fā)燙。在天支風驚人的高速運行中,我的內腑頻繁震蕩,痛如刀絞,只憑著胸中一股堅韌的血性,苦苦支撐著。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天支風的速度漸漸放緩了,身軀也漸漸縮小了,似乎被我抽干了精氣。
天支風狂吼一聲,左閃右突,不斷拔高,又陡然從幾萬丈的高空筆直沖下,一頭撞擊入地。嘭的一聲,泥石進濺,地上炸開了一個大凹坑。我口中鮮血狂噴,幾乎要暈死過去。
“饒了我吧?!本驮谖铱煲獔猿植蛔〉臅r候,天支風忽然變臉,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是我油蒙了心,竟然不知好歹和您作對,請您高抬貴手,饒我一條小命吧!”
我一下子如釋重負,跨騎在他身上,雙手緊抓不放,急促喘息了一會兒,道:“饒你?讓我考慮一下……我的芥子袋呢?快……快去找!”
天支風乖乖聽令,背著我滿場游走。找到芥子袋,我立刻掏出一把把補藥丹草,吞進嘴里。大量的靈丹妙藥頗見奇效,我調養(yǎng)片刻,便緩過勁來。
天支風偷瞄了一眼芥子袋,眼中閃過貪婪之色。
“嘩啦!嘩啦!”突然,奇異的轟鳴聲再次響起,遙遠的視野盡頭,依稀晃動著水藍色的光波。四周氣機牽引,有規(guī)律地運轉起來。
“咦,這次怎么換了個地方?”我蹙眉道,“那件東西已經被人掠走了?”
“它還沒出世,怎么會被掠走?即使出世了,誰又能掠走它?”天支風奇怪地看著我,“啟靈母井會走動,難道你不知道?你到底是誰?”
啟靈母井?原來出世的寶物叫啟靈母井。我獰笑一聲:“你現在有什么資格問我?老實點兒,跟我走!”我揪住天支風,拽向癢蟲草叢??蓱z的空空玄,已經癢得昏倒在地了。
天支風面色如土,口口聲聲求饒:“您一定是高層來的大人物。不,您一定是血脈最高貴的王族!您大人有大量,只要您放過我,我甘愿做您忠實的獵物?!?/p>
天支風一直被我死抓住不放,他的身軀急劇萎縮,大腦袋也痙攣般抽搐不已。
“好,我饒你一命?!蔽野纹鹨桓W蟲草,丟到天支風腦門上。
天支風呆若木雞,我好整以暇地松開他,笑道:“不就是癢蟲草嗎,有什么好怕的?”
“你,你……”天支風癱軟在地,臉上露出絕望的神色?!鞍W蟲草的絨毛一旦沾身,就會寄生,慢慢吸取宿主的精血,直到對方變成一具干癟的尸體。完了,這下完了?!?/p>
我這才確信他沒有騙我,沉吟再三,道:“被癢蟲草寄生后,能活多久?”
“最多一天?!?/p>
“橫豎反正一死,你不如去碰碰運氣?!?/p>
天支風駭然道:“你。叫我去獵殺王族?”
“難道還有其他辦法嗎?”我冷冷地盯著他,“我看你頗有頭腦,算是個狠角色。如果你我攜手的話,你也許會有一絲活下來的機會?!?/p>
“你要幫我?”天支風一臉困惑,“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害我?”
我沒有說話,天支風目光落到空空玄身上,恍然大悟道:“折騰了半天,原來你是為了救他?”
我抱起空空玄,用衣帶把他綁在我背上,牢牢系緊。天支風看了我許久,顫聲道:“你不是阿修羅島上的天精!你是從天縫外溜進來的精怪!除了開啟靈智的王族,尋常的天精決不會這樣費盡心思地救助同伴。”
我淡淡一哂:“廢話少說,你到底干不干?”
天支風一咬牙:“干!為什么不干?吸噬了王族的血肉,我的力量也能大增!豁出去了!”
我無聲冷笑,施盡手段,總算把關支風綁在了同一架戰(zhàn)車上。獵殺最強悍的頂層天精。我只能順勢而為。也算對得住空空玄了。
“啟靈母井出世,王族必然會來這一層。高層的天精也會紛紛下來爭搶。如果他們自相殘殺。我們就有了獵殺王族的機會?!碧熘эL瞥了我一眼,非常識相地介紹道,“啟靈母井是阿修羅島最神奇的東西,傳說它是阿修羅神的腦顱所化,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智慧和力量。有幸進入啟靈母井的天精,就會脫胎換骨,開啟靈智,成為王族那樣頂級的天精?!?/p>
我不覺好笑。揶揄道:“難道你們天精很蠢笨嗎,需要開啟靈智?我看你就挺機靈的?!?/p>
天支風苦笑道:“除了頂層的王族,所有的天精終年廝殺,無休無止,這和野獸有什么區(qū)別?自相殘殺,是天精活著的唯一方式,你以為我很樂意殺害天足族長他們嗎?我不殺他們,他們遲早會殺我。血腥的殺戮,是天精的天性,是骨子里燃燒的饑渴,無法改變,這就是天精的命運。”他用力搖搖大腦袋,“癢死我了,該死的癢蟲草。其實我早厭倦了,卻又不得不順從與生俱來的血脈天性,繼續(xù)殺戮?!?/p>
我奇道:“難道啟靈母井可以改變你們的天性?”
天支風道:“啟靈母井每隔百億年出現一次,傳說它首次出現時,誕生了天精的王族。而上一次啟靈母井的出現,令王族中的沙脈部落成為整個阿修羅島的統(tǒng)治者。聽說他們不但力量強大,還聰慧無比,創(chuàng)造了幾種叫做禮儀、等級的東西,甚至能夠看穿其他天精的心思?!?/p>
“讀心術?”我震驚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無顏,心中冒出了一個異?;恼Q的念頭。
天支風沉默了一會兒,幻出風刃,使勁刮抓了一下腦門,道:“只有啟靈母井才能改變天精的命運。不過進入啟靈母井的機會,通常都被王族占據著。”
嘩啦!轟鳴聲又一次響起,震耳欲聾。湛藍色的光環(huán)璀璨奪目,不停頓地從每一個角落噴出,濺灑高空。視線所及,到處閃爍著藍色的光塵,整個阿修羅島閃耀著晶瑩剔透的光芒。
“啟靈母井馬上就要出世了!”天支風激動地東張西望,“它會不停地走,直到破土而出的那一刻。你看。好多上層的天精現身了!”
天空黑壓壓的一片,猶如群魔亂舞,上百個奇形怪狀的天精四處飛掠。大地震動,塵土飛揚,許多天精來回’奔騰。從我們附近急速跑過,顏色各異的眼睛射出暴戾兇殘的光芒。
“怎么還沒有看見頂層的王族?”
“急什么?我們只需坐山觀虎斗,看看有沒有機會撿便宜就行了?!蔽依潇o道,索性走進癢蟲草叢。現在這里一片混亂,草叢里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支風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來。顯然打算孤注一擲,放手一搏了。
四周忽然生出一絲涼意,空氣漣漪般蕩開。我和天支風不由自主地被氣流帶動,繞著圈子。嘭!左側的癢蟲草猛然炸開,一根深藍色的粗壯水柱破土射出,直插云霄!
水柱仿佛用最純凈的藍寶石雕琢而成:清澈得不舍一絲雜質。無數玄妙奇異的水紋在柱面浮動,藍色的波光照花了我的眼睛。
“啟靈母井!”天支風發(fā)狂般大叫?!皢㈧`母井在癢蟲草叢里出世了!”
(未完待續(xù))
責任編輯:馬新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