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的敬信平原和山野間,我只識得荷花、玫瑰和百合,再不明了其他各式野花的名字。不過,她們并不因我的無知而敗了興致,依舊這兒那兒姹紫嫣紅明艷耀眼地開著,其嬌媚與風(fēng)光程度,絕不遜于我們庭院和盆中栽種的任何花卉。
肥美平原上的野花開得撩人也罷。黑頂子山下,彎彎的九曲蓮塘,單是種種古老神秘的傳說,就已經(jīng)令人神往了,又哪能經(jīng)得住擁有一億三千五百萬年花齡的野荷的誘惑呢?有這般奇麗景致,綿綿平原不寂寞,陽光七月,花事熱鬧,人也熱鬧。
但是,這個時候,賞花的你切不可停了腳步。走下去,在大山深處,才是野花的真正天堂。
也許百合的名氣太盛,所以,必得成片開在朝陽的山坡上,讓人一眼就明晃晃看見,才不致落寞。這些矮種的花中嬌娃,整天紅衣綠褲,濃妝艷抹,昂著頭興高采烈,一副沒有心機(jī)的樣子。無遮攔的陽光曬紅了她們的臉,曬出了點點調(diào)皮的細(xì)小雀斑。在這個多情的夏季,坡谷就是舞臺,花開就是節(jié)日。百合們你推我搡,鑼鼓嗩吶地扭起了東北大秧歌,場面火暴又激情熱鬧。
就在野百合嘻嘻哈哈上演舞臺秀的時候,有一種紗藍(lán)的莫名野花,正因山野的寂寥而落落寡合。這些小朵的憂傷,星星點點伏在背陰的山坡上。山坡是慢展的,花兒也開得舒緩。菲薄的幾疊花瓣,有江南絲綢的柔滑,那樣的一種藍(lán),藍(lán)到透明的清傲和寂寞的憂郁。不見這抹藍(lán)色,你竟不知道,原來心緒是可以用色彩表達(dá)的,原來淡淡感傷也可以有這么妙麗的附依。
在大山里,還有橙、黃、紫、白各色野花,都不過嬰兒手掌大小,或疊疊重重,或簡簡單單,年復(fù)一年,自顧自憐地悄然開落。她們看上去都是花中的極品,任何描述性的語言都道不盡她們的品貌。不見,不知曉自然造化的奇致;見過了,又平添了一份遙遠(yuǎn)的牽盼。有一種小朵的縈粉色,只羞羞躲在氤氳的山壑中。不知怎的,我只感覺那是一札粉紅情柬,綿綿的,寫滿相思的甜蜜。還有一種青絨絨的小花,一串一串,在多水的山腳下,開得轟轟烈烈,滿草地的紫屑亦不知道剛剛慶賀了誰的盛大婚禮?
敬信的高等植物有上千種。在植物學(xué)中,這些出色的野花肯定榜上有名。前幾年夏天,中國花卉協(xié)會荷花分會副會長王其超、張行言來琿春考察荷花,我曾隨同采訪。在敬信蓮花湖邊,兩位教授盛贊這里的荷花具有高度的觀賞價值,同時也道出了一長串野花的名字,說只在蓮花湖附近一處的山坡上,就看到了不下二十幾個種類,都是些不可多得的珍奇野生花卉。
只可惜由于我的漠視,當(dāng)時沒有記下她們的名字。不過,對于野花來說,名字并不重要,人們的漠視也無關(guān)緊要,她們只在乎一年一季生命的絢爛精彩,盡情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