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方回來的時候,一直跟黑夜賽跑,而且總是比黑夜快了一步,從一個地方的破曉時分到另一個地方的曙色初露,朦朧恍惚,漫漫長夜原來一直在背后苦苦追纏,人是非常疲倦,卻在伸展手腳打個呵欠的時候,意識到白天一直站在時速九百公里的航機前方,仿佛玩弄著向東飛行的某些象征,折騰著的,是倦極而空空洞洞地亢奮,沒法找到半點睡意,沒法安頓虛浮而沉稠的身心。
翻揭一會兒帕拉(N·Parra)的《反詩》,其中一首是這樣的:
我一直沒法入睡/有人正撥弄窗簾/我爬起床/沒有人在那里/那一定是月光作怪了
我明天要早起/而我不能入睡/有人好像在敲門呢
我再次起來/打開了門/一陣風撲面而來/但大街卻是空蕩蕩的。
我所能見到的只是一列白楊/搖擺/隨著/風的節(jié)奏
總是這樣:以為還有別的,原來什么也沒有。
是的,倦極,可是沒法安頓虛浮而沉稠的身心:
所有的聲音即刻停止了/我只聽見海的浪/像某人的腳步/一直走下我們的船艙/有一個人/他/永遠不會/來到/這里。正好就是這樣的一種精神狀態(tài),苦于無眠,沒有任何詩的寓意,也沒有任何美學觀點?!斗丛姟罚洪L夜在背后,白天的前方,只是活在日與夜的夾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