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彼及己　以“我”入文

周建華

筆者最近幾年參加了湖北高考作文閱卷工作，有幸閱讀了荊楚學子的即興之作。閱畢，或靜思默想，被啟迪引導著登上一個思想的高峰；或心潮澎湃，被熱血燃燒著進入一個理想的境界；或舉首四望，被良知拷問著審視我們的生活與社會……這些成功之作之所以引人入勝，就在于考生能結(jié)合社會人生談出自己的真情實感和認知，以“自己”的情感和認知來啟迪人，感染人。然而亦有大量的文章令人搖頭嘆息，甚為遺憾。究其原因，不可一一贅述，最具代表性的還是考生面對一個比較抽象、寬泛的話題不知道怎樣才能寫出自己的真情實感與認知，簡單地說就是不能駕馭話題。這種現(xiàn)象可以如此形容：話題是個球狀物，此類考生只能在其表面游動，而不能找到一個切入點進入其中，故不能游刃有余地自由駕馭話題。比如2005年湖北高考題“出和入”就是一個哲理性較強的命題。 很多考生只是憑對這個命題的一點膚淺理解而勉強上陣，為談?wù)芾矶務(wù)芾?；憑有限的閱歷和思想深度，考生談及這個話題顯然是力不從心的，勉強寫出的文章就只能是大而空，雖然湊足了800字也是不知所云。再如2007年的湖北考題“母語”，這個話題學生很熟悉，似乎好駕馭，但由于母語的外延太廣太大，很多考生只能將自己強扮成語言學的專家談?wù)Z言的性質(zhì)、功用、特點等等，似乎很有專業(yè)性，實則尚未觸及母語的皮毛，更沒道出自己的真情實感。

面對一個比較寬泛的話題，考生為什么寫不出較成功的文章呢？可以做如此推測，以上考生總是把原因歸結(jié)為自己的閱歷、經(jīng)歷、學識有限，思想深度不夠等等。其實高考作文并不僅僅是為了考查學生的以上素養(yǎng)， 更主要的是考查考生在話題的規(guī)定或指引之下，能否能夠談出自己的真情實感和見解。話題只是規(guī)定一個方向或范圍，最終還是要求考生從自己熟悉的、了解的、掌握的東西出發(fā)，談出自己的真情實感、認知等等，并不是要考生撰寫專業(yè)論文，進行理論突破。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作文審題就是將話題、材料同自己所熟悉的、了解的、掌握的東西聯(lián)系起來，即化大為小，化抽象為具體，化陌生為熟悉。我想，考生如果能夠完成這個轉(zhuǎn)化，就能水到渠成地談出自己的真情實感和認知，進而通過自己所了解掌握的有限的內(nèi)容來理解一個比較抽象的寬泛的命題，而這個命題往往就是關(guān)于社會人生的，這樣考生就能夠通過“一枝一葉”來看世界。下面以高考作文題為例來談?wù)劥祟愃季S的實質(zhì)和意義。

2005年湖北地區(qū)高考作文題：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寫道：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nèi)，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nèi)，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nèi)，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根據(jù)以上文字作文，題目自擬，800字以內(nèi)。體裁不限。以上是王國維觀察和表現(xiàn)宇宙人生的態(tài)度和方法。就絕大多數(shù)考生而言，它無疑是比較抽象而陌生的，要想寫出一定的真情實感，考生必須完成一種轉(zhuǎn)化，使之成為自己的人生體驗和認知，作文才能建立在熟悉和有所感的基礎(chǔ)之上。例如，有的考生能夠?qū)⑵渫K軾、李白等大家的生平經(jīng)歷聯(lián)系起來，而這樣的內(nèi)容又是絕大多數(shù)考生所熟悉的，這樣就對“出和入”有了進一步的具體的感性的認識；反過來說，有了“出和入”這個命題的指導，考生對蘇軾、李白的經(jīng)歷的認識就不再只是停留在了解文學常識的層面上，而是上升到對人生的體會感悟的層面上；這樣一來，考生的有關(guān)人生的體會感悟就可被觸動，甚至似泉涌般撞擊考生的心靈和思想了。達到了這種境界，考生還會為無話可說、無感可發(fā)而發(fā)愁嗎？這種思路，或“自己”與材料話題的關(guān)系可以概括為：材料話題為我們規(guī)定一個范圍，指引一個方向，提供一些“似曾相識”的內(nèi)容，進而觸動我們的情思， 打開話匣子；而“自己的”又為我們提供一些感性的東西，使我們對話題材料有進一步的感性認識，做到變抽象為具體，化陌生為熟悉。

再看2007年湖北作文考題：母語是一個人最初學會的一種語言， 人人都有自己的母語。母語是民族 文化的載體，是民族生存發(fā)展之根。在當今世界多元文化競爭與交匯的時代，母語越來越受到普遍關(guān)注， 我們交流思想感情，欣賞文學作品，掌握科學文化知 識等，都離不開母語?？梢哉f，我們每天都在感受母語、學習母語、運用母語。 針對以上材料的理解和體會，寫一篇作文?！澳刚Z”是個很感性的詞語，將母語作為談?wù)摰膶ο?，不僅給考生提供了一個開闊的思想表達空間，也營造了一個情感抒發(fā)的空間。但由于“母語”內(nèi)涵豐富，外延太廣，考生容易泛泛而談，難以寫出具體的真情實感和認知。對此，考生也必須完成化大為小的轉(zhuǎn)變。在寫得比較成功的作文中，審題立意大致有以下幾類：談母語的重要性，母語的魅力，為母語被玷污而痛心疾首等等。從審題的角度來說，這些作文都找到了一個比較具體的切入點，不是面面俱到，泛泛而談；從材料運用的角度來說，這些考生都善于將話題同自己所熟悉的東西聯(lián)系起來。比如談母語的重要性，是從人與人的交際這個日?，F(xiàn)象出發(fā)來闡述；談母語魅力則運用所讀過的文章（大多是課文）來賞析闡述；為母語被玷污而痛心疾首的則是搜尋日?，F(xiàn)象中不規(guī)范運用語言甚至玷污語言的事例來闡述。語言的交際、讀過的文章、日常現(xiàn)象都是考生所熟悉的，有所感觸的，是比較容易駕馭的?？忌鷮⒃掝}同這些聯(lián)系起來其實就是完成了化大為小、化陌生為熟悉的轉(zhuǎn)變。實現(xiàn)了這個轉(zhuǎn)變，考生就可以立足于自己熟悉的掌握的東西來分析說理，這樣就有話可說，有感可發(fā)，有理可談。

與湖北考題相近的是江西考題： 語文，我們每天都和語文打交道，無論課內(nèi)還是課外。在你記憶的深處，或許有語文學習的難忘印象，或許有關(guān)于語文的諸多感慨。請在下列題目中任選一題作文：1.語文，心中的一泓清泉。 2.語文，想說愛你不容易。語文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科，覆蓋面廣，上至時空天文，下至地理人文，俯瞰蕓蕓眾生，包羅世間萬象。它包含了各種素養(yǎng)，如道德素養(yǎng)、心理素養(yǎng)、人生價值觀等方面的內(nèi)容。面對如此廣博的話題，考生必須化大為小，尋找具體的切入點，即立足于自己所熟悉的，有過深切體驗的，思考過的方面，為它痛苦或高興過的經(jīng)歷等等。遵循這種思路，考生就可以比較快地在記憶寶庫中搜尋有關(guān)的信息，一篇文章，一件事，或一段經(jīng)歷等等，在此基礎(chǔ)上加以升華，談出自己的感受、體會、見解、認識，或受到的強烈震撼、美的陶冶，即通過“自己”的一點來認識理解語文的魅力、內(nèi)涵、功用等，可謂“一枝一葉”看世界。這樣文章既有具體可感的內(nèi)容，又有高層次的升華，具備了理性的內(nèi)容，顯得有一定的品位。

平心而論，考生寫高考之類的應試作文是一種被動寫作，感覺無話可說，或不知從何說起，是很正常的。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將話題同“自己的”聯(lián)系起來，觸動、撞擊自己的情感與思想。筆者曾做過這樣一個實驗，在教學《赤壁賦》時，給了兩個題目讓學生寫，一個是“深秋夜游”，一個是“深秋之夜我與自然的對話”。不難看出，后者不僅范圍更具體，而且出現(xiàn)了一個“我”，這就具有很強的暗示性，即要觸及到“我”從自然中獲得的一些感悟、啟示等等。學生寫作的結(jié)果如我所料，選擇前者的大多寫成游記，比較膚淺，或干脆泛泛而談，不知所云；而選擇后者的則內(nèi)容明確，且有一定的思想深度。其實前者完全可以寫后者的內(nèi)容，只是學生面對“夜游”這樣一個比較寬泛的內(nèi)容沒有想到將其具體化為后者。 這個小實驗也足以說明化大為小、化抽象為具體、化陌生為熟悉這種思維模式在話題作文中有多么重要的作用。這種思維的落腳點就是要充分地利用學生自己的資源。筆者要強調(diào)的是，這種思維模式不是通過作文講座所能培養(yǎng)出來的， 而是必須在閱讀文章的過程中， 通過由彼及此、由人及己的長期訓練才能有所收效。這種訓練的目標就是以己入文，以他人的情思觸動自己，受情思的驅(qū)使而達到“我要作文”的思想境界。

[作者通聯(lián)：湖北孝感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