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觀茵

楊　華

英國著名動物學家和人類學家莫里斯多年來一直致力于體育運動手勢方面的研究，在其著作《手勢語言》里，他認為足球運動不但要用“腳說話”，還要靠“手說話”。腳是用來駕馭草地上的皮球的，而手則是用來給同伴發(fā)送戰(zhàn)術信號的。出于戰(zhàn)術或者心理的需要，球員們會做出各式各樣的手勢來表達意圖，或振奮人心、或促進配合、或迷惑對手……

振臂高呼俱雄起

一支球隊在賽場上洶涌澎湃的氣勢往往可以起到決定勝負的作用，那些能激發(fā)球隊斗志的教練和球員總會受到特殊的青睞。英格蘭隊現任主教練卡佩羅仍在不斷地試驗球隊隊長人選，因為他需要通過實戰(zhàn)來考察誰更有統(tǒng)帥和組織才能，誰是在困難時刻振臂高呼一改頹勢的領袖?！敖芾?、特里包括費迪南德都是球場上的鼓動家，這一點是英格蘭隊最大的資本?！笨ㄅ辶_如是說。

在卡佩羅所說的這三人中，杰拉德是最擅長用手勢來鼓動人心的了。2004/2005賽季的歐洲冠軍聯(lián)賽決賽上，利物浦一度以0：3落后AC米蘭，杰拉德在下半場覓得機會，獅子甩頭將比分追成1：3。在很多人眼里，這樣一個進球不過是為紅軍稍稍挽回了一點顏面而已，但杰拉德卻不這樣想。進球后的他興奮地在綠茵場上飛奔，雙手不斷做出向上抬起的動作，意思是讓看臺上沉寂的紅軍球迷吶喊起來，也讓隊友們加快追趕比分的步伐。結果，在杰拉德激情四射的手勢揮舞下，利物浦全隊軍心大振，接下來的六分鐘內，他們又攻入了兩粒進球，最終通過點球大戰(zhàn)神奇地完成了逆轉。

上世紀80年代是皇家馬德里隊的低谷期，硬漢華尼托則以斗牛士般的“鐵血精神”成為了皇馬戰(zhàn)斗不止的象征。這名前皇馬7號敢腳踹邊裁，甚至還用拳頭教訓過當時如日中天而且同樣脾氣暴躁的馬特烏斯。華尼托是最懂得在場上運用手勢的球員，他知道什么樣的手勢可以激怒對手，什么樣的手勢可以鼓動隊友，什么樣的手勢可以感染球迷。在比賽中，如果華尼托用一個手指抵住鼻尖，其他四個指頭來回搖晃，就意味著他在刺激對方球員；如果他向天空用力地揮動手臂，則意味著他在像革命家一樣激情地煽動士氣。他最經典的手勢莫過于模仿斗牛士的樣子揮臂示意對手放馬過來，他甚至會在盤球的時候做出這種極具挑釁性的手勢。從華尼托的手勢來看，他天生就有一種桀驁不馴的氣質，在賽場之外他尊重每一個人，但在球場上他蔑視一切。正因為此，“華尼托精神”才永遠留存于伯納烏。

心領神會定乾坤

還有一種天生的領導者，雖然他們頻頻使用手勢傳遞信息，但肢體動作卻并不火暴，也很容易被攝像機所忽略。不過，這并不表示綠茵手勢對這些球員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恰恰相反，這些球員的手勢往往會更內斂，更隱蔽，也更意義深遠。上世紀90年代初，由巴雷西、馬爾蒂尼、科斯塔庫塔和塔索蒂組成的AC米蘭后防線威震天下，這四個人的協(xié)作是以什么為紐帶的呢?

直到巴雷西擔任米蘭青年隊教練后，他才透露了神奇防線的秘密所在：“無論是搶斷、補防、爭頂還是造越位，我們四個人都是用隱蔽的手勢來進行溝通的，而且這些手勢并非一成不變。通常情況下，當你伸出一根手指向對方球員，就意味著這個家伙由你來盯防，但我們并不會按照常規(guī)出牌，我們的一些小動作總會讓對方的前鋒摸不著頭腦?！卑屠孜鞑焕⑹欠朗厮囆g的大師，僅僅用細微的手勢就能將隊友的想法統(tǒng)一起來。不過，具體這種手勢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這四個人自己心知肚明了。

羅馬尼亞歷史上最偉大的球星、“中場陰謀家”哈吉也有一套隱蔽的手語用來策動全軍。他在比賽中并不會伸出手臂發(fā)號施令，而是僅僅憑借手指的動作就讓隊友明白他的意圖。拉杜喬尤和杜米特雷斯庫作為哈吉當年在國家隊的兩個彈藥輸送目標，他們是最能看懂哈吉手語的人，并且會根據“陰謀家”的暗號提前移動。根據羅馬尼亞《真理報》的統(tǒng)計，三人同時出場的21場比賽里，彼此間的傳球失誤率僅為10％。

哈吉還是一個喜歡使用欺騙手勢的天才，他做出一個讓隊友回撤接球的手勢，意思卻可能是叫同伴迅速插上；他向拉杜喬尤方向擺出準備傳球的姿勢時，真正的目標則很可能是另一側的杜米特雷斯庫。沒有哪個對手能夠真正解讀哈吉的手勢，捉摸不定的肢體語言幫助他導演了一場場詭異的比賽，其中以1994年美國世界杯八分之一決賽羅馬尼亞以3：2淘汰阿根廷的比賽最為經典。

“千手綠茵”萬象生

根據不同的情況，球場上的手勢可謂千姿百態(tài)，這些手勢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比賽的氛圍，甚至會改變最終的結果。

在高速的對抗中，運動員不可能與裁判及時進行語言交流，故而手勢就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比如，當有越位嫌疑的對方球員接球突破時，后衛(wèi)們需要一邊追趕堵截前鋒，一邊伸出胳膊示意越位。足球場上裁判就是上帝，只要他不讓比賽停下來，比賽就將繼續(xù)。故而在出現越位還是不越位、犯規(guī)還是不犯規(guī)的問題時，球員用手勢提醒裁判是唯一的選擇途徑。

很多時候，綠茵手勢還是表達內心真實想法的一種方式，蘭帕德當屬其中的典型代表。2005/2006賽季英超第八輪，切爾西以4：1大勝利物浦，蘭帕德用一粒點球為藍軍首開紀錄，興奮過度的他伸出食指示意利物浦球迷閉嘴；而在本賽季冠軍聯(lián)賽半決賽次回合切爾西以3：2戰(zhàn)勝利物浦的比賽中，蘭帕德在為球隊進球后則是將自己的雙手指向天空，這是為了告慰自己不久前過世的母親。通過手勢來表達情感，還有一些獨特的方式，這甚至不是受大腦所控制，而是來源于潛意識。比如在德甲巨頭拜仁慕尼黑隊的一場比賽里，該隊中后衛(wèi)巴西球星盧西奧打進一球，興奮異常的隊友德米凱利斯沒有上前擁抱慶祝，而是揚起手臂，飛起一腳踢向盧西奧的襠部，這顯然是得意忘形的瘋狂表現。

前鋒球員在跑到空當位置時，通常都會揚起手臂召喚隊友傳出手術刀般精準的球。盡管這種手勢在引起隊友注意的同時，也會讓對方后衛(wèi)們提高警惕，但由于這個時候前鋒已經跑出了空當，只要傳球隊友及時出球，前鋒便會趕在防守隊員圍搶前完成帶球射門的技術環(huán)節(jié)。足球比賽傳球線路的合理與否至關重要，傳球并不僅僅是控球者的事情，接應球員同樣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手勢的運用會幫助他們與隊友進行有效溝通。

手勢當然也是領導者掌握全局的執(zhí)行方式，馬爾蒂尼就經常利用各種手勢提醒那些情緒失控或者戰(zhàn)術理解錯誤的隊友。在2005/2006賽季，AC米蘭與尤文圖斯的意甲聯(lián)賽中，加圖索與對手發(fā)生沖突，這個時候馬爾蒂尼立刻上前抬手警告“屠夫”鎮(zhèn)靜些，示意他閉嘴，不要拼得太猛失去位置，也不要找裁判去申請紅黃牌。

另外，一些宗教元素也成為了球場手勢的象征。卡卡在進球后會雙手指向天空，仰望蒼穹，這是他在表達對上帝的虔誠；羅納爾迪尼奧在摧城拔寨后會伸出類似中國人表達數字“六”的手勢，而這實際上也是一種宗教動作。很顯然，巴西球員很多都相信上蒼的神奇，這種對神性的追求，恐怕也是他們球技高深莫測的原因之一。

綠茵手勢之最

最具進攻性的手勢

阿根廷戰(zhàn)神巴蒂斯圖塔慶祝進球的手勢是機槍掃射，這種調皮而又充滿霸氣的動作感染力驚人，隊友們都會受這樣富有暗示性的動作觸動而熱衷進攻。直到現在，紫百合的小字輩球星也都愿意模仿巴蒂斯圖塔的掃射手勢，宣泄無所畏懼、蕩平一切的胸懷。

最常見的手勢

在主罰任意球和角球時，罰球隊員通常會舉起手臂揮動手勢，這種訓練里反復演練的動作便于隊友領會意圖，從中得知罰球者的傳球路線，進而爭取搶先占據來球方向。根據法國《11人》雜志統(tǒng)計，足球比賽里超過57％的主罰角球隊員會向禁區(qū)內的隊友提前做出手勢。

最決定勝負的手勢

上世紀80年代英國和阿根廷兩國關系由于馬島海戰(zhàn)的影響變得極其緊張，而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上，阿根廷恰恰與英格蘭隊在淘汰賽狹路相逢。在這場比賽開始前，球王馬拉多納的一個簡單而感人的手勢據說起到了鼓舞全軍的作用，他只是閉上眼睛把手長久地捂在心臟上，隊友們就知道了馬拉多納的意思，無不在場上竭力拼爭。

最浪漫的手勢

皇馬隊長勞爾在破門得分或者球隊陷入困境的時候，都會親吻手指上的鉆戒，那枚鉆戒是勞爾的婚姻見證，在直搗黃龍時勞爾希望與妻子分享喜悅，而在遭遇困境時勞爾又想從妻子那里得到力量。盡管勞爾親吻鉆戒的手勢很大程度上屬于個人行為，但它確確實實讓隊友間接地受到了鼓舞和感染。

最引發(fā)災難的手勢

2000年7月進行的韓日世界杯非洲區(qū)預選賽南非對津巴布韋的比賽里，南非球星麥卡錫不斷向對方球員指指點點、推推搡搡，并在打進一球后，把手指伸向嘴唇對津巴布韋球迷示威，意思是讓津巴布韋人閉嘴。麥卡錫的這一舉動讓津巴布韋球迷情緒失控，從而引發(fā)騷亂互相踩踏。在警察的干預下，看臺上仍然留下了13具尸體和無數痛苦呻吟扭動的受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