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

滕　剛

天剛亮，張三就去橋頭的五草堂給父親抓藥。五草堂還沒開門。張三敲響了門，聽里面有人喊：“來啦，來啦?！本驮谶@時，張三看見一伙御林軍騎馬從街那頭沖過來，張三以為馬隊往西頭的，卻不料馬隊停在了五草堂門口。張三聽見里面有人喊：“來啦，就來啦?！睆埲牫鍪侨钤椎穆曇?，御林軍已經(jīng)撞開了門，把張三也撞了進去。有人問：“是阮元甲家嗎？”阮元甲扶起張三說：“我就是阮元甲?！睆埲匆姙槭椎挠周姀男渫怖锓懦鲆粡埿?，說：“抄家?！庇周娋蜎_了進去，封鎖了所有的進口和出口。幾個御林軍從馬背上抬下一個工具箱，拿出工具，沖進了阮家的宅子。張三被當(dāng)成了阮家的人，所以他平生第一次目睹了抄家的全過程。御林軍離去后，張三三步一回頭，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家。

張三進門就說：“怕人怕人，世界上沒有比抄家更怕人的了。你們沒看過抄家，我全看見了?！?/p>

父親說：“抄到了嗎？”

張三說：“抄到了，你們不知道抄家是怎么抄的，怎么會抄不到，抄光了?！?/p>

張三把屋里掃視一遍說：“你們開玩笑，這樣放東西還不被抄光。如果你們知道抄家怎樣抄，絕不會這樣放。阮元甲一點準(zhǔn)備都沒有，他早準(zhǔn)備有人抄他的家，絕不會抄得這樣慘。我到外面望風(fēng)，你們把東西藏一藏?！?/p>

父親說：“會抄我們家嗎？”

張三說：“我問阮元甲，他說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為什么抄他的家，這就說明誰的家都可能被抄。你們不能等，他們的速度很快，我才看見他們的馬隊，他們就撞開了門?！?/p>

張三爬上門前的大樹，在樹上系了一個風(fēng)鈴。從樹上下來后，他把耳朵貼在門前的青石板路面上。如果有馬隊，幾公里外就能聽見。

父親出來說：“藏好了，你來看看?！?/p>

張三說：“我來了?！彼寖鹤优赖綐渖希f：“看到馬隊，聽到馬蹄聲，就搖鈴?！?/p>

張三進了屋子，一家人洋洋得意地望著他。屋里跟先前不一樣，有些東西不見了。

張三拿起一把榔頭，對準(zhǔn)灶房的那口大缸，“咣當(dāng)”，缸砸碎了。藏在缸底的東西露了出來。全家人大驚失色。

張三說：“他們就是這樣抄家的。你們這樣放根本沒用。你們一定要知道他們是怎樣抄的。”張三拿起一根鐵棍，沖到父親的房間，只幾下，就把父親的大床砸散了，藏在床肚里的東西露了出來。全家人大驚失色。

張三說：“我出去望風(fēng)，你們繼續(xù)藏。你們剛才看到了，人家是怎樣抄家的，你們就應(yīng)該知道怎樣藏，他們才抄不到?！?/p>

張三把耳朵貼在門前的青石板路面上。

鄰居趙三把耳朵湊過來說：“知道阮元甲家被抄了嗎？”

張三說：“我在現(xiàn)場?！?/p>

趙三說：“下一個會是誰？”

張三說：“你家，我家，任何一家，都說不定。”

“什么時候?！?/p>

“我正聽著呢?！?/p>

趙三爬起來就往家奔。

父親出來說：“好了。”

張三爬起來，跟樹上的兒子做了個手勢，就進了屋。

張三拿起榔頭，對準(zhǔn)壁櫥砸去，壁櫥被砸了個稀巴爛。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東西。

張三拿起鐵棍砸碎了幾個花瓶，什么都沒有。

父親他們得意地笑著。

張三拿起榔頭，從門口開始，一邊輕輕地敲墻，一邊用耳朵聽。張三敲到西房間山墻，聽到了空心聲。他抬頭看全家人，全家人手挽著手十分緊張。張三揮起榔頭，對準(zhǔn)空心墻，連砸三下，一個暗櫥露了出來，張三掏出了藏在里面的東西。全家人大驚失色。

張三說：“抄家就是這樣抄的，你們這樣藏肯定不行。”

父親說：“但是有些東西他們還是抄不到?！?/p>

張三說：“是嗎？你看過抄家嗎？”張三到門后拿了一把鋸子，隨手拿過一張竹椅，只幾下，就鋸下了椅子的把手，藏在把手里的東西露了出來。張三又鋸桌腿，桌腿鋸斷了，藏在桌腿里的東西露了出來。張三拿來梯子，爬上屋梁，鋸斷了一根椽子，藏在椽子里的東西掉了下來。全家人大驚失色。

父親說：“他們要是這樣抄，我們真沒有辦法了?！?/p>

大家把要藏的東西放在張三面前。

父親說：“你看過抄家的，你知道應(yīng)該怎樣藏的。”

張三捧著那些東西在屋里轉(zhuǎn)了幾圈，來到鍋灶前，把東西放進灶膛，然后在上面放了個鐵鍋。張三仔細看了看，拿起榔頭，向鐵鍋和鍋灶砸去，藏在灶膛里的東西暴露無遺。張三說：“不行，這樣不行?！睆埲齺淼皆鹤永?，挖了個坑，把東西放了進去，然后用土埋好，還在表面栽了蔥。

父親說：“藏好了？”

張三說：“藏好了?！?/p>

父親他們拿著釘耙、鐵鋤等工具沖進院子，只幾下，就把那個坑刨了出來，藏在坑里的東西像垃圾一樣被扔在坑邊。

父親說：“他們是這樣抄的嗎？”

張三說：“看樣子還真沒辦法，難道我們就這樣等他們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