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放越獄震東北

李　寧

于天放原名于九公，1908年出生于黑龍江省呼蘭縣白奎堡三道溝屯。1918年在當(dāng)?shù)刈x小學(xué)，1924年考入黑龍江省立工業(yè)學(xué)校，在校期間受到革命思想熏陶。1927年為抗議日本侵略山東，他和一些進步同學(xué)組織了愛國示威游行。他和幾個同學(xué)被捕，扣押在省城齊齊哈爾督軍署，后被釋放。1928年8月，于天放考入北京清華大學(xué)經(jīng)濟系，邊奮發(fā)讀書邊探索救國道理。第二年，他參加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外圍組織——“反帝大同盟”。1931年5月1日經(jīng)張甲洲介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還擔(dān)任過中共清華大學(xué)地下黨支部書記。

打擊日軍大快人心

“九一八”事變之后，于天放與張甲洲、張文藻等五名同學(xué)回老家東北抗日，成立了巴彥游擊隊，打擊敵人。1933年，他任特別支部書記，到齊齊哈爾開展地下工作。1937年，于天放參加?xùn)|北抗日聯(lián)軍獨立師，后改為第十一軍，先后任隨軍學(xué)校教育長、十一軍一師政治部主任等職。1938年冬，隨李兆麟領(lǐng)導(dǎo)的遠征隊由富錦、寶清出發(fā)到海倫一帶開展游擊戰(zhàn)，這是東北抗日戰(zhàn)爭最為嚴酷的一年。為保存武裝力量，于天放率領(lǐng)一支小分隊先渡梧桐河，再穿越小興安嶺，最后進入黑龍江省綏棱縣（當(dāng)時屬吉林?。┑纳钌矫芰种?。

日本人為掠奪木材，在此開設(shè)了伐木公司。從日本本土運來的戰(zhàn)馬，加上奪來的共有數(shù)千匹，用以運輸木材。于天放想弄來一些馬來組成騎兵支隊，可自己兵力不夠。正在這時，抗聯(lián)三支隊隊長王明貴率部來與于天放會合。于天放對王明貴說：“小鬼子那么多馬，看著眼饞。咱們能不能弄過來一些？”王明貴樂了：“好！六支隊隊長高繼賢馬上率隊來此休整，咱們來個三方合作！”

幾天后的一個夜晚，王明貴率領(lǐng)120多名戰(zhàn)士組成了第一梯隊，在雪中走了三小時到達木材公司，架兩挺機關(guān)槍控制日軍兵營。干掉崗哨后，20多名戰(zhàn)士每人先牽出兩匹好馬返回。這時于天放、高繼賢率第二、第三梯隊趕到，在20分鐘之內(nèi)，幾十名戰(zhàn)士每人又牽出兩匹馬，扛出兩袋白面。大家撤出百米左右，日軍的輕重機槍響了。第一梯隊的兩個機槍手猛烈射擊，將追出來的日軍打退。第二梯隊的兩名機槍手也過來增援，打退了日軍的第二次進攻，我軍平安返回，打死日軍30多人，得馬200多匹，白面150袋。

綏棱縣瑞惠村駐有日本武裝移民團，百姓常受欺壓。一天，于天放同北滿省委書記金策，支隊隊長張光迪來到村上了解敵情。鄉(xiāng)民老張說，他們家被搶都記不清次數(shù)了。于天放對金、張二人說：“拔掉這個據(jù)點，給鄉(xiāng)親們報仇！”老張家有個親戚叫陳克山，在據(jù)點里干活?？孤?lián)戰(zhàn)士曲大力扮成雜貨販，通過老張認識了他，以后常給陳克山送煙送酒，并對他耐心開導(dǎo)，使他決心為抗聯(lián)干點事。陳克山摸清了敵人的武器配備和駐防情況，并繪了草圖。次日午夜，于天放、張光迪率隊猛攻據(jù)點。由于了解情況，所以消滅敵人20多人，繳槍10多枝和子彈幾萬發(fā)。

叛徒告密落入敵手

1942年日軍開始大討伐，嚴格限定生活品，割斷軍民聯(lián)系，企圖使抗聯(lián)無屋住、無衣穿、無糧吃。于天放便組織抗聯(lián)第三路軍官兵屯墾種田，自給自足。他還發(fā)展了大批抗日救國會會員用以掩護抗聯(lián)戰(zhàn)士、搜集傳送情報、運輸抗日物資。

1944年12月，于天放從密營來到宋萬金屯搜集情報，檢查抗日救國工作。日軍得知后立刻張貼布告，四處懸賞，聲明：“抓住于天放者獎5萬元?！庇谔旆艁淼酵屠锏男W(xué)，找到了抗日積極分子王明德。王說鬼子正在懸賞，于天放笑道：“我腦袋值5萬元，可真是榮幸啊！”話雖如此，但是他也不敢掉以輕心。然而不幸的是，有人還是抵擋不住金錢的誘惑，告了密。次日傍晚，特務(wù)警長王景玉和一個手下扮成農(nóng)民，查到小學(xué)里有個陌生人。第三天一早，王明德在屋外被幾個敵人抓住，他故意對著屋內(nèi)大聲嚷嚷，給在里面吃飯的于天放報警。于天放剛起身，叛徒便沖進來：“報告科長，我們請你來了?！闭f著就要動手，于天放出手打倒了頭一個，但是敵人全進了屋，仗著人多勢眾把于天放綁上拖到屋外。敵人讓王明德進屋燃爐取暖，王借機將所有抗聯(lián)文件都燒了。王妻正要藏起于天放的槍，被推門進屋的敵人看見起了疑心，便把王明德綁了，一同押往慶安。

機智應(yīng)變準(zhǔn)備越獄

1945年1月，于天放由慶安乘火車被押往北安。下火車后他被蒙上雙眼拉上汽車，車子拐彎抹角開了20分鐘才到監(jiān)獄，他又在走廊繞了好幾圈才進了2號監(jiān)房。監(jiān)獄有5個牢房，共有三道鐵門?？词囟际侨毡救?，不論出入都立刻把門鎖上，晚上看守就睡在這里。

給于天放的伙食有肉有面，于天放心中高興：身體好了能越獄！過了幾天，日軍高官來“訪問”，問于天放“冷不冷”，“生活好不好”， 于天放隨口應(yīng)付過去了。高官轉(zhuǎn)入正題：“于先生，能說說抗聯(lián)密營和救國會嗎？”于天放故意說，“從綏棱到三江都有我們的人”，讓敵人摸不清抗日聯(lián)軍的底細。日軍多次審問，于天放都不談中共黨組織和抗聯(lián)，于是便被推入受刑室，打板子、鞭背、灌涼水、拿燒紅的鐵烙身上以及電刑都用上了。警務(wù)廳股長永井讓他招供，于天放干脆說：“我身為抗聯(lián)第三路軍特派員、宣傳科長，夠槍斃兩次了。不用再問，執(zhí)行好啦！”日軍無奈，只得停刑，每天只給他吃小米飯?？捎谔旆挪]有坐以待斃，他準(zhǔn)備在夏天到來，草木長得繁茂的時候越獄。可是首先的問題就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他進監(jiān)獄時蒙著眼睛弄不清方向，窗上冰厚看不見外面情況，只能聽到火車聲，可不知道離鐵路多遠。

這年3月，監(jiān)獄里又進來幾個人，于天放偷著問他們：“這個監(jiān)獄在北安什么位置？”他們說：“我們是被蒙眼送進來的?！庇谔旆挪⒉凰佬?，4月時冰雪開化，大風(fēng)刮開一扇獄窗，他便向外看：一座灰色小二樓，窗洞半圓，兩窗間有白色石灰線。看守不在時，于天放詢問3號房中的曲某，曲某說：“此地定在火車站北，實業(yè)銀行對過，東是大街，西是通黑河鐵路，一過鐵路便沒人家了?！?/p>

知道自己所處的地理位置，于天放心里高興，可連腰帶都被沒收了，手無寸鐵如何殺敵越獄？直到一天，于天放發(fā)現(xiàn)牢房是俄式的，墻上有火爐，下面有個掏灰的小鐵門，5寸長，可裝卸，重約半斤，用力打頭部可致命?？词毓踩啵堪鄡扇藭円贡O(jiān)守，有時只有一人。他選了警尉石丸兼政和津村政夫為打擊目標(biāo)，這二人警惕性差。

5月來了，日軍高官們突然忙碌起來，看守也加了人。于天放猜想要處死自己了，便準(zhǔn)備拼死一搏。幾天后，高官們個個面帶愁容，看守們交頭接耳時，于天放清楚地聽到他們說“希特勒失敗”。6月上旬，永井來見于天放：“于先生，請你在這張小興安嶺地圖上，畫出蘇聯(lián)出兵時的進攻路線?！庇谔旆挪粍勇暽骸靶?，可我腦子壞了，得一段時間才能畫好。”有了地圖，更加有助于越獄，于天放每天都看上數(shù)遍，熟記地名、道路。

計劃周密越獄成功

7月份，每個牢房都蒙上了黑布，對于天放看管則更嚴，于天放卸下爐門準(zhǔn)備迎戰(zhàn)。一天晚上，有個“犯人”被帶進3號牢房。幾天后，那個“犯人”趁看守不在時問：“于天放同志在嗎？”于天放吃了一驚：是鬼子的奸細？這人后來又說：“我是抗聯(lián)二路軍的趙忠良，在偵察北安一帶軍運情況時被捕。知道于天放押在北安……”

于天放拿不準(zhǔn)趙忠良是不是自己人，試探著說：“國內(nèi)外形勢怎樣，外邊草長多高啦？”趙忠良馬上回答：“德國戰(zhàn)敗，蘇聯(lián)就要出兵，抗聯(lián)主力快回來啦！外邊草和莊稼能蓋人了?！庇谔旆耪f了越獄計劃，然后說：“11日晚石丸兼政值班，我暗藏武器上廁所，回來要畫地圖，你就上廁所，看我的動作行事?！?/p>

11日午夜，石丸方才回來，他問道：“于先生不去廁所吧？”于天放立刻說：“正要去！”出來后，于天放說：“永井股長明天要地圖，牢房燈暗，得在你桌子上畫?！笔柰夂笞谝巫由?，這時趙忠良要求上廁所。在石丸看著趙時，站在石丸身后的于天放舉起爐門，奮力向他腦袋砸下，可沒致命，趙忠良忙跟他一起打石丸。石丸剛要叫，于天放忙把食指插到他嘴里，趙忠良又打了好幾下，石丸才死了，但于天放的食指卻因此被咬掉了半截。二人拿到鑰匙開了兩道牢門，第三道卻打不開了，他們便從走廊的窗子跳了出去。

得道多助化險為夷

于天放他們的越獄震驚了北安警務(wù)廳，警務(wù)廳懸重賞捉拿，各縣進行大搜捕。報上標(biāo)題字極大：《于天放逃跑，滿洲失去了一大半》敵人長春來令：一定要抓到！

越獄成功后，二人約好如果跑散了，就到鐵橋西工人宿舍或克山警務(wù)科聯(lián)系。于天放腿不好使，等他翻過板墻，趙忠良已跑遠了。天亮了，街上很吵鬧。于天放知道敵人發(fā)覺了，急忙躲入一片柳林中，在小水坑中將身上及食指上的血洗一下，再走進一塊麥地躺在垅溝里，用麥秸蓋在身上。幸虧如此，不久敵人的兩架飛機便飛到附近，低空盤旋了一個多小時才飛走。

天黑后，他順鐵路往西走找趙忠良，走了幾天幾夜，也沒找到目的地，只能靠路邊水井里的水、偶然挖到的生土豆解渴充饑。

一日白天，于天放聽到樹枝響，見一個敵人走過。剛要轉(zhuǎn)到那個人的后面，又過來一個敵人。這人剛要掏槍，于天放飛奔到松林北頭，又向西跑一段，爬行20多米躺在道北草窩里。敵人沒敢追，吹警笛集中隊伍，在松林中邊喊邊搜，汽車從于天放身邊開過兩次都沒發(fā)現(xiàn)他。天徹底黑了，于天放仍不敢動。直到一點動靜沒有了，他才坐起來松了口氣。第二天，他只吃了些野菜，這時已經(jīng)是1945年7月15日了。

于天放藏身之處與齊永生屯不遠，屯前大草甸子上有幾間草房，叫劉家窩棚。當(dāng)晚，老劉家兄弟幾人和屯里的幾個老鄉(xiāng)在屋里打紙牌，媳婦們在干家務(wù)活。正在這時，于天放進了劉家院子里。

屋里的人聽到外面有人在喊“老鄉(xiāng)”，便全部來到院中，老三劉國忠詢問于天放有沒有證明。于天放見大家是老百姓，便實話實說，還表示哪位想升官發(fā)財，可以把他交上去。于天放又對大家曉之以理，講了德國戰(zhàn)敗、小日本快完蛋了等道理，大家一時默不作聲。老三劉國忠做過警察，想把于天放送到警所，但被劉二嫂和老四劉國禎嚴詞制止。他又騎上馬想去北屯警察所告發(fā)，被劉國禎和劉家外甥李鳳岐追了回來。劉二嫂再次勸說大家，要一心救抗日英雄于天放。意見統(tǒng)一后，劉二嫂便與劉四嫂給于天放做飯，于天放便給大伙講抗聯(lián)打鬼子的故事。鄉(xiāng)親們也講道，日軍讓他們手拉手地搜查，名曰“拉大網(wǎng)”，可他們邊走邊說：“于天放，藏好點！”于天放聽了十分感動。

天亮了，為了不連累鄉(xiāng)親們，于天放要走，被眾人攔住，大伙在草垛上掏了個洞，讓他藏在里邊。晚上，劉二嫂裝了半袋小米，劉四嫂炒了一口袋苞米花，劉國禎拿出一雙舊膠鞋送給于天放，于天放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劉家。幾天后，他又冒險返回劉家窩棚，見到劉二嫂后便打聽趙忠良的消息。當(dāng)劉二嫂說趙忠良被捕后英勇就義時，于天放眼睛濕潤了。劉二嫂又給了于天放不少食物和物品，讓他快往西走藏到麥地里，躲躲“拉大網(wǎng)”的。于天放表示只要他活著，一定回來看鄉(xiāng)親們。

于天放剛走不多時“拉大網(wǎng)”的就來了，結(jié)果就在藏人的麥地中搜人。劉二嫂十分擔(dān)心，看到?jīng)]搜到于天放，她才放下心來。原來，于天放覺得那塊麥地沒有回旋余地，就轉(zhuǎn)移到另一塊莊稼中去了。劉二嫂還是不放心，幾次去麥地，看到了碎苞米花和干大蔥，還有人呆過的痕跡，終于相信于天放徹底脫險了。

1945年8月上旬，于天放晝伏夜出，在荒原上前行。腿腫了，手爛了，吃野草、麥穗、生土豆，喝河溝或車轍里的污水，全身破爛，臉黑得像木炭，也從沒退縮。訥河到了，只見全城人都跑到街上狂歡——這天正是8月15日，日本鬼子投降了，于天放與中國人民一道迎來了最后勝利！

不忘大恩報答鄉(xiāng)親

9月，于天放帶部隊回到齊永生屯，他沒有忘記在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救過他性命的這些鄉(xiāng)親，盡可能地給予他們幫助。于天放多次邀請能說會道的劉二嫂到部隊給戰(zhàn)士們作報告。劉二嫂還接受了中央人民政府東北抗日根據(jù)地慰問團的慰問，還曾三次被選為北安縣人民代表。她還于1952年9月出席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三周年慶祝大會。救過于天放的九位鄉(xiāng)親，也一直受到優(yōu)待。如李鳳岐雖是地主出身，即使在“文革”中也沒挨過斗。

責(zé)任編輯：于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