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女兒的名義親近你

小　豬

這么多年，她一個人帶著他生活，愛他照顧他教育他，將他撫養(yǎng)成一個英俊健康、正直善良的青年，然后我碰上了，和這個好青年相愛，掠奪曾經(jīng)屬于她的感情……

總有一天，我要入侵她的家

阮兵對我說，韓美麗是個很美麗的女人。

比我呢？

沒有可比性！

這個男生真狡猾，用這種方式拒絕回答。但我心里不服氣，一個長我一半年紀(jì)的女人，即使她曾經(jīng)很美，到了現(xiàn)在，也不會比我更美。阮兵這樣說，只是愛她的緣故?？墒菒塾衷鯓樱F(xiàn)在阮兵有了我，總有一天我會取代韓美麗在他心里的地位，總有一天，我要入侵她的家。

沒想到，這一天很快就來了。國慶節(jié)，阮兵決定帶我回家！

不是驚喜是驚嚇

阮兵敲門時，我在他身后藏著。他說這樣做是為了給韓美麗一個驚喜。

門開了，她探出身。那一刻我確定阮兵騙了我，只是個普通女人，發(fā)型、神情和我那個愛嘮叨的媽有些相似，只是她瘦一些，看著很利落。

韓美麗看到阮兵后很驚喜，好像我媽看到我。阮兵一閃身，我頂著亂蓬蓬的棕色長發(fā)露了出來。她驚喜的表情變成了驚嚇，張著嘴巴，整個人愣在那。

在阮兵介紹了我后，我虛偽地沖她笑笑，說，阿姨好。

啊，啊……她啊了兩聲沒說話，阮兵將我推進(jìn)門。她一直用詫異和挑剔的目光看我。這在我的意料之中，天敵是相互的，可為了和阮兵在一起，我不會認(rèn)輸。

阮兵沒有察覺出氣氛的異樣，攀著她的肩說，媽，快做飯，我們都餓了。扭頭問我，蘇可你想吃什么？我繼續(xù)虛偽地笑，溫柔地說，什么都可以。

她看也不看我就進(jìn)了廚房，阮兵吐吐舌頭跟了進(jìn)去。我打開電視，接了杯水給自己，我才不怕。廚房門沒有關(guān)，隱約可以聽到她在責(zé)備阮兵。看她的頭發(fā)亂的，穿球鞋也不穿襪子……像個小太妹！

我頭發(fā)不整齊，我穿球鞋不穿襪子，我像小太妹，可是又怎樣，她的兒子喜歡我。哼！

阮兵必定為我辯解了，賴聲賴氣的。然后聽到他從廚房出來，又探進(jìn)頭去，說，媽，蘇可不吃辣的，別放辣椒。

她用辣椒報復(fù)我

一會兒功夫，好幾個色澤可人的菜都上了桌。阮兵牽著我的手直奔餐桌而去。

可是第一口菜下去，我的眼淚都出來了。不僅辣，而且非常辣。沒有抬頭看，卻能感覺到她的冷笑。我咬牙讓自己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阮兵說，媽，蘇可不能吃辣的。

她淡淡地說，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你愛吃。

我剛才說了。阮兵辯解。

我沒聽見。她夾菜放到阮兵碗里，看都不看我，說，要不給你重做。

不用了不用了。我連連擺手，心里有些挫敗的感覺，我輕敵了，明顯的，她用辣椒報復(fù)我。第一次交鋒，我們算是打了個平手。

前半夜，她失眠。后半夜，我失眠

雖然她很不情愿，還是給我收拾了房間。我一頭扯著阮兵扎進(jìn)去，逼他等我睡了再走。

中間，韓美麗在外面喊了阮兵兩次。他說，等會兒，我們說會兒話。

想著她生氣的樣子，心里有些得意。那晚，睡得很甜。

第二天，她趁著買菜的空，堅決地將阮兵拉了出去。想都不用想，無非是說我的不好。她不喜歡我，即使我頭發(fā)整齊不光著腳穿球鞋，她還是不喜歡我。好在，阮兵是可信的，回來后并沒有因為韓美麗的灌輸對我橫眉冷對。那天中午，他待在廚房等所有的菜都做好才出來。他怕我再次被辣椒侵襲。但我沒想到，會有我最愛吃的松仁玉米和板栗白菜。

味道好極了，我貪婪地吃了兩口，不假思索地說，謝謝阿姨，比我媽做得還好吃。說完，我愣住了，因為那是我的真心話。

她也愣了，但沒說話，為了掩飾，我低下頭去飛快地吃東西。

一下吃了太多東西，睡到午夜時肚子有點疼，爬起來去洗手間。推開門，吃驚地發(fā)現(xiàn)她在看阮兵小時候的錄像。只有幾歲大的他，跟在她身后笑著喊著……因為我的突然出現(xiàn)，她慌忙關(guān)了碟機(jī)。

我也慌亂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去洗手間。出來時，她已經(jīng)回了臥室，墻上的鐘表指示著凌晨一點半。

心里忽然有些難受。阮兵7歲時失去了父親，這么多年，她一個人帶著他生活，愛他照顧他教育他，將他撫養(yǎng)成一個英俊健康、正直善良的青年，然后我碰上，和這個好青年相愛。這么多年他們相依為命，是彼此感情唯一的依賴。我突然闖了進(jìn)來，以極不友好的姿態(tài)，刻意掠奪她曾經(jīng)擁有的情感……

后半夜，我失眠了。無論怎樣努力，再也沒有睡著。

她說，你們倆，以后要相互照顧

假期剩余的日子，我變得很乖，早早起床，在她去買菜的時候打掃衛(wèi)生。吃過飯搶著去洗碗。并把頭發(fā)扎了起來，盡量讓它們整齊。

她不再充滿敵意地看我，但也沒有更多的話，可是每餐都做我愛吃的菜。一起看電視時，問我阮兵在學(xué)校吃得好不好，晚上是否去圖書館……她到底是愛阮兵。這種愛，讓她的陣線不再堅固。

回學(xué)校，再想起她，敵對的心情淡了些，卻依舊覺得有隔閡。

阮兵被車撞的那晚，我們原打算去看電影。司機(jī)酒后駕駛將車沖上了人行道，阮兵去拉我，自己卻被撞上。手忙腳亂地將他送到醫(yī)院，處理傷口前，阮兵忍著痛說，別給我媽打電話。我卻還是打了電話給她。三個小時后，已是晚上11點，她坐了三個小時的出租車趕過來。

因為失血過多，阮兵看起來非常憔悴。我的眼淚一直沒有干，可是她看著這一幕，卻沒有表現(xiàn)出悲傷和慌亂。她鎮(zhèn)靜地照顧受傷的兒子，用毛巾細(xì)細(xì)擦拭阮兵身體上血跡，手臂、手指、指甲……然后遞了張紙巾給正在啜泣的我，一言不發(fā)。

阮兵睡著了。她讓我回去休息，我搖頭，固執(zhí)地趴在床邊守著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趴在那里睡著了。醒過來時一件外套從身上滑下來，是她的衣服。她一直坐在那里，沒有睡，握著阮兵的手。

我再次落下淚來，因為我對阮兵的心疼，因為她對阮兵的心疼。我們?yōu)橥粋€人心疼，那么我們之間，應(yīng)不應(yīng)該很親近？

阮兵很快康復(fù)，她走的時候，我們?nèi)ニ退Ｂ飞?，走著走著她忽然說，你們倆以后要相互照顧。聲音很低，我聽得很清楚。

她給我扎了兩根麻花辮

她45歲生日，我寄了一條大紅圍巾給她。沒想到她會在生日那天來了學(xué)校，穿白色的外套，系著那條紅圍巾，化了淡淡的妝，像阮兵所說，她很美麗。

一起吃飯，她點了我愛吃的菜。在我祝她生日快樂時，她忽然說，可可你知道嗎？當(dāng)初我想要個女孩，結(jié)果阮兵來了，失望了好長時間呢。說著，她笑。在家里，媽媽也是叫我可可。我的心，隨著她的笑快樂地蕩漾起來。

第二天早上去賓館陪她吃早飯，她招我坐下，說，可可，喜歡麻花辮嗎？阿姨幫你辮。

喜歡。我順從地坐在她面前，看她很快將我亂蓬蓬的頭發(fā)變成了兩條麻花辮。

永遠(yuǎn)記得，以母親和女兒的名義

元旦，我們?nèi)齻€去黃山。同行的阿姨問她，這倆孩子是龍鳳胎吧？你好福氣啊。她愣了一下，我卻飛快地說，是啊阿姨，他是哥哥我是妹妹。

看著就像。那個阿姨說，女兒和媽媽多像，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嘴巴。

像嗎？我攀住她的肩膀，我好像比你漂亮一點，是不是啊媽？

忽然這樣喚了她，她沒發(fā)愣，清脆地應(yīng)了一聲。

春節(jié)，她發(fā)信息給我：可可，也許我們將會一起生活，也許最終我們成不了一家人，可是我會永遠(yuǎn)記得你，記得你曾經(jīng)以女兒的名義在我的生命中路過，讓我感受到擁有女兒的幸福，讓我不再因為沒有女兒而遺憾。

是的。媽，不管以后結(jié)局如何，我知道我們都永遠(yuǎn)會記得對方，以母親和女兒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