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圣依
1983年2月11日,一個生下來怎么打也不哭的女孩在上海誕生,那就是我。
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在上海一家報社做編輯,兩人成長于書香之家,又都在美國生活過,所以他們一方面教育我要賢淑優(yōu)雅,一方面又很推崇家庭平等、孩子獨立的新觀念,因此父親常笑言我是“中西教育試驗田”。
4歲起,母親就讓我學鋼琴,當時家里有一架解放前進口的“謀得利”鋼琴,“文革”中因為太笨重難以搬走而幸免于難。外婆和母親都彈得一手好琴,可天生好動的我總坐不住,練幾十分鐘就煩,經常拿腳踢琴。最終,父親主動為我“說情”:“既然孩子好動厭靜,不如因‘動制宜,讓她學舞蹈?”
父親的“特赦”讓我如釋重負。跳舞和我好動的性格正相符,因而我很珍惜,堅持練了十幾年,即使父母都去了美國,無人監(jiān)督,我還是堅持把舞蹈練下去。
高中時,有個同年級的男生突發(fā)奇想,用八國語言給我寫了一封情書。母親得知后很緊張,說要找那男生談談,父親卻詼諧地說:“這小子還蠻有才嘛,會八國語言!”隨后他循循善誘道,“可情書上的外語錯了不少,說明你們還得用心多學習,不到寫情書的火候呀!”一切都點到即止,我也心領神會!
高二那年,我奪得了上海有線電視臺第二屆羽西之夢MJ主持人大賽冠軍,這小小的成功堅定了我走演藝之路的夢想。高考時,作為藝術特長生,我得到了上海三所大學降50分優(yōu)先錄取的機會,也可以到美國讀書,我卻想去考最沒把握的北京電影學院。當時,父親并不希望我選擇這條路,他覺得演藝之路太辛苦,也太需要運氣,但他沒有阻攔我,反而陪我去北京應考。最終,我叩開了北影的大門。
上了大學,父親更加看重信心對我的重要性,有時為了呵護女兒受挫的心,甚至到了“掩耳盜鈴”的地步。大二那年,班里排學期末的話劇作業(yè),老師罵我“像個花瓶,杵在舞臺上,跟個道具似的!”當時,這句傷自尊的話真讓我覺得自己沒有表演天賦。父親得知后樂呵呵地勸我:“說你是花瓶,說明你外在條件好,這也是間接認可嘛!”父親這句看似“放任”的撫慰,終于讓信心動搖的我抓住了一根“希望的稻草”,沒有退學!
隨后,父親動了很多心思啟發(fā)我改掉身上的缺陷,讓我不斷進步。一次,父親在美國看到報上對德國女演員羅密·施奈德的專訪,施奈德有一句對表演舉重若輕的概括:“表演這東西很奇妙,常常是你越用力越變形,越刻意越失意!”父親讀了,覺得這話對我會有幫助,就把報道剪下來,并把這句話涂紅寄給我。
隨后,我參加電視劇《美麗人生》、《紅蘋果樂園》的選角,就用“放任”的心態(tài)去表演,都被選中出演女主角。但真正讓我受到關注,是被“喜劇之王”周星馳選中出演他自導自演的電影《功夫》。
事后,很多人問我究竟是哪方面吸引了周星馳的注意,我思來想去,恐怕就是父親的“放任意識”起了作用!那次面試,我沒有刻意打扮,穿了一套很簡單的衣服,而電影的角色要求剛好是不化妝、單純、清麗的啞女形象,于是,我才從幾百位身著盛裝、濃妝艷抹的競爭者中脫穎而出。
2006年,因我主動提出與原公司解約,面臨巨額的賠償。當時,公司高層和不少親友都勸父親給我做工作,打消解約念頭。我放下不錯的演藝事業(yè)賦閑在家,又讓家庭面臨高額債務,按說,這回父親不該再放縱我了??山涍^思忖,父親很慎重地跟我說:“你工作得不舒服就別擰了,不開心的臉讓觀眾看著也別扭!”那段日子,我情緒很低落,父親就鼓勵我說:“我家小囡連出生都不哭,現(xiàn)在有什么好擔心的呢?”最終,父親為我代理了全部的解約事務。
上個月,我回上海陪父親過55歲生日,面對搖曳的生日燭光,回想起成長路上父親一路“綠燈”的良苦用心,我的心中充滿感恩。
云舒 摘自《家庭》 2007年第24期 編輯/孟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