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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一棵樹

      2008-06-17 10:03丁立梅
      課外閱讀 2008年12期
      關(guān)鍵詞:檐下鞋墊小孩兒

      丁立梅

      我是在麗江古城看到那個(gè)女人的,靛藍(lán)的大褂,靛青的褲子,腰系百褶圍腰,典型的納西族裝束。女人很老了,皮膚松弛,多褶皺。她盤腿坐在一角檐下,守著一堆繡花鞋墊,對著熙來攘往的人群,風(fēng)吹不動(dòng),像麗江河畔的一方石,抑或檐上的一塊磚,身邊的熱鬧世界,仿佛與她無關(guān)。她的身上,充滿無法言說的古樸和滄桑。

      我承認(rèn),這樣的滄桑深深地打動(dòng)了我。我身邊的游人,也有停下來看她的,他們在她的小攤前彎下腰去,看看,卻并不買。

      抬首就是一爿店,更精美的東西,里面多的是。

      我舉起手里的相機(jī)。飛起的檐,赭色的木門,檐下的紅燈籠,還有這個(gè)老婦人,這實(shí)在是個(gè)很不錯(cuò)的畫面。我甚至想,如果拍攝效果好,就把它放進(jìn)我的游記里當(dāng)插圖。

      就在這時(shí),突然從人群里沖出一個(gè)小孩兒來,小孩兒七八歲,黑且瘦。他斜背著一個(gè)網(wǎng)兜,里面橫七豎八地躺著一些空飲料瓶。小孩兒幾步就沖到檐下的老婦人跟前,伸出胳膊擋在前面,眼睛亮亮地對著我,口齒伶俐地說,不許拍!

      我吃了一驚,沒明白過來。我說怎么了,手里依然舉著相機(jī)。小孩兒一看,急了,直視著我,再次強(qiáng)調(diào),不許拍!她不是一棵樹!

      我愣住了。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啊,她又不是一棵樹,我怎么可以隨便拍呢?我放下舉著相機(jī)的手,對小孩兒抱歉地笑了笑。小孩兒松了一口氣,卻仍盯著我,仿佛怕我偷拍。

      我看他實(shí)在可愛,開玩笑地問他,那么,我可以拍你嗎?

      他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回答得倒爽快,可以。不過,他伸手一指老婦人腳邊五顏六色的鞋墊,壞壞地笑,說,你得先買一雙老奶奶的鞋墊。

      我問,為什么呢?

      他答,因?yàn)槟銊偛徘址噶怂?。算是向她道歉?/p>

      我笑著照他說的做了。他很高興,挺配合地讓我給他拍了一張照片。我故意問他,你也不是一棵樹啊,為什么讓我拍?

      因?yàn)槟銌栠^我可不可以呀!小家伙響亮地回答,爾后跑進(jìn)人群里,像條小泥鰍似的,轉(zhuǎn)瞬不見了蹤影。

      我愣在那里,為一顆小小的心里駐著的尊嚴(yán)。

      那以后,我又去過很多地方,但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不會(huì)再輕易把別人捕捉進(jìn)我的鏡頭。因?yàn)?,她不是一棵樹,我沒有權(quán)利侵犯她。

      (紫陌紅塵摘自《高中生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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