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看“兩會”

耿國彪

每年的“兩會”既是一次代表、委員行使權利共商國是的盛會，也是中外記者們一次新聞大戰(zhàn)。今年的“兩會”由于是換屆之年，更加受到記者的矚目，有3060名中外記者報名采訪，其中就有不少大家熟悉的面孔。本刊記者在采訪“兩會”的同時，也采訪了數(shù)位記者，請他們從自己的視角談了采訪“兩會”的體會。

曹景行(香港鳳凰衛(wèi)視新聞評論員)

鳳凰衛(wèi)視評論員曹景行已經是第四次參加“兩會”報道。因為常駐北京，他明顯感受到中國在“兩會”報道方面的安排越來越符合新聞的規(guī)律。

曹景行在談到今年“兩會”的媒體競爭時表示，從場外的堵代表、堵委員，到記者會上的爭相提問，都比以往更熱烈。他每天都是早上7點鐘天氣還很冷的時候，就到大會堂門前排隊，準備安檢并進入大會堂的。

“近年來，中國政府在信息的透明和開放方面，不斷進步。包括前幾年關于新聞發(fā)言人的設置，一直到現(xiàn)在關于奧運會新聞采訪的規(guī)定，都有很大的變化。從這個變化里，我們看到的是開放，其背后是一種自信，自信才敢開放。

一個國家的軟實力和自信形象是建立在國力之上的。現(xiàn)在中國日益融入世界體系，更應該以包容心態(tài)吸收世界文化的精華。在這個過程中，國家自信開放的形象也會更加清晰。

今年跑‘兩會，最大的特點就是辛苦。因為最近這些年，跟以往不一樣，開放的場次越來越多，透明度也越來越高，你的選擇越來越多，就會很辛苦，這就需要取舍?！?/p>

曹景行指出，作為媒體評論員，他特別關注政府班子的變化，他說：“可以透過這個變化，從新的官員身上看到未來發(fā)展的一個方向?！标P于政府機構改革，曹景行認為大部制改革是試點，但它背后的含義是一個政治體制改革的“攻堅”，是政府管理體制職能轉變的體現(xiàn)。這次的國務院機構改革雖然是具體部門調整，實際上是在中共十七屆二中全會后作出的一個調整，就是要進一步加快政治體制改革。政治體制改革中，有一個改革就是行政體制改革，這次國務院機構改革方案是行政體制改革中的一個突破和嘗試，應該說還在一個試探的范圍內，實際上這次試探性改革步伐并不小。在我看來，涉及到取消四個正部級機關，已經是很大的改革了。

作為記者、主持人，敬一丹感性、嚴肅、成熟；作為人大代表，敬一丹理性、認真、熱情；而作為女人，敬一丹知性、率真，又不乏柔和。“‘農民工三個字在總理所作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出現(xiàn)了九次，這意味著什么?”全國人大代表、著名主持人敬一丹接受記者采訪時，刻意將重音放在“九”字上，“政府對這樣一個特殊群體高度關注，我心里有特別強烈的共鳴。”

5日下午，中國職工之家。敬一丹依舊簡樸隨和、知性善言。在今年1月28日舉行的江西省十一屆人大一次會議第四次全會上，敬一丹第一次當選為全國人大代表，但她對農民工這個群體的關注已近二十年。

“前兩屆我一直是政協(xié)委員，在當政協(xié)委員之前就開始關注農民工這個群體，到現(xiàn)在有十八九年了。作為政協(xié)委員，我一直關注；作為記者，我也一直關注；作為人大代表，我依然會關注。”敬一丹說。隨著社會對農民工群體的關注在一點點發(fā)生著變化，她對這個群體的關注也越來越細化。

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全國農民工已由改革開放初期的不到200萬人迅速增加到目前的2億人左右。如此龐大的人群涌入城市打工生活，引發(fā)出一系列的社會問題?！拔覀兊暮芏嘀贫仁菦]有為這個人群做出設計的，或者說還沒有來得及設計。”敬一丹的第一份議案還是與農民工有關，“我們一不留神，他們的孩子已經長大了，現(xiàn)在基本上是上小學初中，幾年后這些在城市邊緣長大的孩子還能回到鄉(xiāng)村去參加高考嗎?”。

兩會期間，敬一丹雖然肩負制作《焦點訪談》節(jié)目的重任，但她還是合理安排時間，準時參加代表團每天的議程，尤其對審議政府工作報告格外用心?！翱偫韼滋幪岬睫r民工的時候，都是很‘實的，‘實到了他們的孩子上學、他們的養(yǎng)老保險、他們的就醫(yī)、他們的住房，都能落到他們的切身利益上，落到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家庭、他們的方方面面上，這讓我心里有一種溫暖的感覺?！?/p>

張泉靈(中央電視臺記者)

有很多人問過我，會不會去當一個綜藝節(jié)目的主持人。我的回答是無需考慮的。因為，我給自己的定位是一個新聞人。在這個時代的中國當一個新聞人是幸運的，無論用什么職業(yè)交換，我都不會答應。

今年“兩會”，來報道的記者特別多，就像今天的發(fā)布會，雖然每個記者都拿到了材料，但都聚集在這里，就是要爭取到一個提問的機會，這就是記者的新聞操守。

我想，我能站在最前沿，真實地把這些變化記錄在我心里，并且盡量讓公眾也真實地了解這種變化。我的一生就是有意義的。也許，我不能改變什么，但滿足公眾的知情權是我的責任。

每次，當我在新聞現(xiàn)場的時候，那種想說話的沖動讓我興奮不已。每當這個時候，我會感嘆，當個新聞人真好啊!

找到一個喜歡的職業(yè)，是件幸運的事情，同時這份職業(yè)還滿足了你的責任感和成就感，那就是幸運之幸運了。我人生的最高理想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雖然，我也知道要完全做到很難。而這恰恰是理想的作用，它可以讓人在功利中掙扎的時候，多一點超脫的力量，會讓通向真正快樂的道路更明亮一些。

閭丘露薇(鳳凰衛(wèi)視記者)

1997年就開始在鳳凰衛(wèi)視擔任記者、主持人至今的閭丘露薇，參與報道過許多重大國際事件、采訪過許多世界政要，其中包括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及美國總統(tǒng)布什等。2001年11月，閭丘露薇曾赴阿富汗戰(zhàn)地采訪，成為第一位進入阿富汗的華人女記者。在“兩會”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記者遇到閭丘露薇，請她談了采訪“兩會”的感受，她說：

這次“兩會”我特別想來，我是第一次做“兩會”報道。十七大的時候我也來了，那時正是領導層交替的階段，對于中國未來的發(fā)展大家都會非常關注，所以這次“兩會”能有這個機會來，我可以看到中國未來的發(fā)展到底會發(fā)生什么樣的變化。大家最關心的是新一屆的政府出來之后，會不會在政策制定或者說能力方面，由于個人的個性方面，會不會帶來一些變化或者影響，這都是大家所關注的。

這次來采訪“兩會”之后，我覺得現(xiàn)在中國的領導層是一個團隊工作的階段，在政策的制定方面，或者說中國未來的發(fā)展方面，有一個很大的穩(wěn)定性和持續(xù)性，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只是報道會議議程的話，跟大家的區(qū)別不是太大，所以要找一個特別的點。我們可能有一些同事在香港，或者有一些同事在臺灣，我們有這個背景，大家覺得習以為常的問題，我們可能看上去有點新鮮，我們做的角度就會有一點點不同，或者說給觀眾帶來一些新鮮感，這也是我們努力在做的。

在這次的“兩會”報道中，我的準備工作還是很多的，比方

說你要對過去政府所做過的事情進行了解，還要對整個政府架構、對會議的架構都要了解。當然更重要的是，你要知道現(xiàn)在社會大家最關注的是哪些問題，尤其是民眾關心的是哪些問題。

我準備的所有提問，都是跟民生、跟經濟有關的。比方說這一次雪災，溫總理自己親自到災區(qū)去了三次，他也看到第一線存在的很多問題和民眾實際的生活。我問題就是經過了這次雪災之后，政府是如何來總結反思的?

作為記者，有這樣的一個機會，可以近距離的去接觸不同決策部門的官員，就可以利用這樣的機會，把這些問題提出來，了解有沒有一些應對的方法，然后告訴大家。

其實我覺得，政府要運作得好，“兩會”要開得成功，它的一個最主要的目的是讓民眾生活得更好，讓這個國家發(fā)展得更好。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們更應該關心最根本、最基本、最普通的民眾。

柴靜(中央電視臺記者)

“兩會”為新聞媒體提供了一個同臺競爭的大舞臺。每天在海量的信息中選擇什么主題進行報道，取決于記者的價值觀和立場。

每天15分鐘的《柴靜兩會觀察》晚上8點鐘播出時，大部分觀眾已經知道了當天發(fā)生的“兩會”重要信息。在這種情況下，觀察節(jié)目靠什么吸引觀眾?柴靜透露了自己的“秘訣”：帶著“問號”選題，以新聞調查的手法進行報道。作為深度報道，“兩會”觀察必須知道現(xiàn)在社會最熱點的問題在哪、矛盾在哪、如何求解。比如3月9日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發(fā)布的信息中有幾十條都可作為新聞內容，但是我們卻選取了農民工離開工作地點后保險無法接續(xù)的問題。這個問題存在已有多年，因為各個地區(qū)難以統(tǒng)籌，導致問題多年無法解決。找準這一焦點后，我們就把這個“問號”帶到大會上，提出了“對于中央政府來說，各地利益不平衡的局面該如何打破”的問題。

以前在報道“兩會”的時候，大家都有慣性思維，比如按照會議的議程直奔主題。但今年有很多新聞媒體，開始觸及一些帶有辯論性和爭議性的話題，并進行“原生態(tài)”的反映。

柴靜說：我們在“兩會”期間跟隨3位農民工代表進行調研。農民工代表的第一個問題說：“我現(xiàn)在已經32歲了，不可能一輩子打工，如果我已經交了13年養(yǎng)老保險，然后突然要回老家，那這些錢不白交了嗎?”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回答說：“在養(yǎng)老保險的繳納方面，我們國家是有原則性規(guī)定的?！钡诙晦r民工代表馬上追問說：“雖然有原則性規(guī)定，但面對這一問題時我們應當如何執(zhí)行呢?”這位負責人說：“我們正在研究?！钡谌晦r民工代表馬上說：“研究是很重要，但研究的時間不能沒有限制。我們不知道研究到什么時候才能有解決的辦法。如果明年‘兩會前研究結果還沒有出來，我們還會再提出這個問題?！?/p>

正是因為這種爭議的存在，才使得需要決策層了解的問題都亮了出來，有些問題的解決可能就會提上議程。隨后，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召開新聞發(fā)布會，田成平部長就在會上明確表示，養(yǎng)老保險的接續(xù)辦法預計今年出臺，養(yǎng)老保險省級統(tǒng)籌有望在兩年內實現(xiàn)。

我們把這種辯論和爭議的過程以“原生態(tài)”的手法呈現(xiàn)給觀眾，也展現(xiàn)了人大代表行使權利、對政府行政決策進行質詢的過程，這樣的報道相信會讓受眾在收看后有所收獲。

柴靜說，一個優(yōu)秀的新聞人，就應該忠實于我們正在經歷的這個時代，不去輕易褒貶，不輕易發(fā)表贊美或者責難的聲音，而是忠誠于事實，忠誠于新聞本身，將其客觀地呈現(xiàn)給受眾，由受眾自己做出評判。

莫蕾(美國駐華大使館新聞官員)

中國的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第十一屆全國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次會議得到了世界各國媒體前所未有的關注。據(jù)統(tǒng)計，此次申請參加兩會的記者總計3060人，而國外媒體記者達到877人，超過總人數(shù)的1／3，且來自全球5大洲。人數(shù)之多，覆蓋面之廣創(chuàng)歷年之最。在大會河南團開放組團會議現(xiàn)場，本刊記者采訪了來自美國駐華大使館的新聞官員莫蕾。

莫蕾本人非常喜歡中國文化，尤其是河南的少林寺、甲骨文和龍門石窟，都是中國文化的瑰寶。在談到關注河南的原因時，莫蕾說：“河南是中國歷史最悠久的地區(qū)之一，是人口大省。美國在經濟和文化交流上與河南搞得很好，有很多的項目，自己也在河南有很多朋友。近幾年，河南的經濟增長很快，去年的增長率達到14.5％，發(fā)展?jié)摿Ψ浅４?。我也希望更多美國商人和游客到河南，促進我們與河南的交流?！?/p>

莫蕾說，今年中國在“兩會”期間對外國媒體記者的采訪大開方便之門，讓外國記者直接進入會議現(xiàn)場，深入“兩會”采訪，以便他們更真實地了解“兩會”，了解中國。這是一件非常令人開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