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告訴你，我原諒你

梅　吉

一

我承認我有些狂，甚至傲氣十足，不可一世。但我有這樣的資本，從踏進商海那天開始，我就所向披靡，戰(zhàn)績赫赫，從一個三人小軟件公司起步，迅速發(fā)展到一家IT集團，業(yè)界給我的評價是天才、奇才，冉冉上升的IT新星。

媚妮是在我最輝煌的時候，來到我身邊的，她千嬌百媚，風情萬種，旖旎得像初春的柳絮。只一眼，我就陷了進去，即使彼時，她還是別人的女友。

馬小波開始與我作對，他是和我創(chuàng)業(yè)的兩個人之一，也是我最器重的兄弟。只是公司越發(fā)展，他卻離我越遠，我覺得他過于保守，而他覺得我太過激進，我們的矛盾日漸增多，再加上，他覺得我不該和媚妮那樣妖嬈的女子一起，所以最后辭職，抽掉一部分資金離開公司。

在我相信媚妮是全身心地愛我時，她卻把公司的幾個重要合作項目泄露出去，結果可想而知，別人搶先把產品上市，運營商因為前期投入要我支付巨額索賠，而我的盲目擴張引得公司資金鏈斷裂，銀行拒絕貸款，也沒有人愿意借我周轉資金。

對手們紛紛落井下石，挖走重要管理層，讓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內部更是混亂不堪。

二

結束掉公司，我又被打回原形，叱咤的過往好像一場夢，我能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影子。

我是提著一袋啤酒速食面經過十字路口時，遇上林清清的。她穿白底碎花的棉裙，立在紅綠燈旁，我有些恍惚，因為我看到她剎那間淚流滿面的臉。

有些日子沒見林清清了，她是我創(chuàng)業(yè)期，除馬小波外的第二個人。我和馬小波去人才交流中心選下她，只因為她要求的工資不高。

她的工作就是做我和馬小波的雜務人員，接接電話聯系下客戶打字復印，端茶打掃。她工作很細心周到，常常帶上好吃的飯菜到公司給我和馬小波。

馬小波望著她的時候，滿眼都是柔情，我知道，馬小波喜歡林清清。

那個時候，我對林清清是波瀾不驚的，很普通的家常女孩，性格平和，氣質樸素。

我不知道她和馬小波后來怎樣了，公司發(fā)展起來，馬小波要了林清清做他的私人秘書，然后林清清就辭職了。

是覺得有些可惜的，問過馬小波，但他一臉的陰郁，便知道那是他的一個禁區(qū)，不再多問。

想來，林清清是拒絕馬小波了。

三

再遇上林清清，我知道了，她喜歡的人是我。

我順從地把袋子交給林清清。

那些日子，我過得很家常。

林清清系著圍裙，給我做燉肉粉條、拔絲土豆和虎皮椒。我和她去梅園看三月最聲勢浩大的梅開，林清清把相機拿給路人，然后依在我的身邊和我合影，她笑起來，鼻子有淺淺的褶皺，我突然覺得，林清清原來是個美女。

我甚至都要忘記，媚妮的背叛給我?guī)淼膫Α?/p>

林清清有很多玻璃小瓶，問她用來做什么。她說在收集空氣，那些和我一起的日子，她怕翻過去，就沒有了，她要留起來，不讓它們走。

我感動不已。

原來，她一直在我身后，默默地注視著我，原來，林清清是需要我轉身的時候，才能被發(fā)現。我沒想到我會這樣被她愛著，堅韌而持久。

我和林清清去電影院的時候，看到馬小波。他沒有多少驚訝，很淺地笑，遞過來一支煙，說，林清清終于如愿以償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說，哥們兒，原來你早知道呀。

馬小波走的時候，拿了名片給我。他自己成立了一家公司，還是做軟件，他說，如果我愿意，可以去他的公司上班。

四

林清清反對我去馬小波的公司，我知道她是為了維護我的自尊，不忍我去馬小波手下打工。

但是我已經無所謂了，她不知道我已經沒有了銳氣和鋒芒，我只想，腳踏實地地從頭開始。

那些日子，林清清給我的電話很少，即使見面，她身上也總是有些青紫的淤痕。問她，她就說上樓梯摔了，下臺階碰了，或者說走路撞到了玻璃門。

她嘻嘻地笑，輕描淡寫?？晌覅s總覺得她有什么事瞞著我，后來她拿了存折給我，我沒想到她竟然有這么多錢，她說要讓我重新創(chuàng)業(yè)。

我在一個傍晚發(fā)現了林清清的秘密。經過商業(yè)街時，遇上她正兇悍地在路邊和一個司機爭吵，與平日里那個乖巧柔順的她多不一樣呀，潑辣刁蠻，胡攪蠻纏，然后司機無奈地從荷包里拿了一沓錢遞給她，喋喋不休地罵著走開。

不一會兒，她又朝駛過來的一輛寶馬車撞了去，我嚇得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卻直看著林清清跌在路邊撒起潑來。

林清清是用這樣的手段幫我攢錢，她要我創(chuàng)業(yè)，她不愿我低下身段去給別人打工。

林清清身上的那些傷，也是這樣磕碰出來的吧。

那天夜里，林清清來找我，她說已經幫我租了辦公室，只要添些設備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我抱著她怎么也不肯放開。我說，林清清，嫁給我，嫁給我。

眼淚，哽在喉結處，漫天都是憂傷。

我可以原諒林清清，可以了。我早已知道不是媚妮泄了公司的項目機密出去，她根本就不會破解我的電腦密碼，是林清清。

對方把錢給了林清清，但她把那些錢全部給了媚妮，只是為了讓媚妮離開我。

一切，不過是林清清早設下的局，她想要讓我一無所有，這樣，她才會有機會接近我。

這些，是馬小波說的。

他的目的呢?是讓我離開林清清。

他知道林清清做的這一切，他沒有阻止也沒有提醒我，他就是想看著我什么也沒有，他恨我的囂張跋扈，而他以為他把真相告訴我后，我會因為怨恨無法原諒林清清。

愛情是這樣的吧，你望著他的時候，他的眼里卻是別人。馬小波愛上了林清清，林清清愛上了我。愛，是一匹脫韁的野馬，讓人瘋狂。

五

林清清還是沒有嫁給我，我的公司上了軌道后，她離開了，帶著她的那些小玻璃瓶子。

她說她無法原諒自己，她說她不想要我只是感激才和她一起，她還說，她愛我。

我沒有來得及跟她說，我原諒她了，我也沒有來得及告訴她，我也愛她。即使是在轉身后，才愛上她，但也是最認真的。

(紫陌紅塵摘自《伊媚》2008年3期 圖/志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