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顯
老馬死得怪
金龍商廈35歲的職員馬少祖被人殺死在自己家中。他妻子汪汝梅昨天出差,今天傍晚回來,開門就聞到一股血腥味兒,進臥室一看,嚇得她“嗷——”的一聲尖叫,跑出門外,叫喊道:“殺人啦,救命啊——”待鄰居們聞訊趕來,汪汝梅已昏倒在地。大伙一邊七手八腳把她送往醫(yī)院,一邊報了警。
偵查科長呂劍奉命帶助手和法醫(yī)趕到案發(fā)現(xiàn)場。馬少祖和汪汝梅住紅旗街小區(qū)2棟采暖樓7層,現(xiàn)場保護得很好,勘查工作十分順利。馬少祖仰臥床上,兇手用匕首扎入他的心臟部位,一刀斃命。室內(nèi)酒氣熏天,死者昨夜飲過大量的酒,口腔內(nèi)的唾液有安眠藥成分。馬家安有防盜門,沒發(fā)現(xiàn)撬動的痕跡,那么,兇手是怎樣進來的呢?
據(jù)調(diào)查,馬少祖昨天傍晚一下班,便被外單位幾個朋友拉去喝酒。晚8點左右,喝得差不多了,朋友們吵著要打麻將賭錢。馬少祖說:“我老婆出差了,我得回去?!迸笥褌兪熘麨槿诵?,喝多了酒擔心輸錢,借故開溜,也就沒人阻攔。有兩個朋友去送他,直送到他家門洞口。馬少祖堅持自己回,那兩人急著返回去賭,于是分手,幾位賭友都可以作證。又聽6樓鄰居反映,昨夜聽見有人腳步沉重地上樓,到門口站住掏鑰匙,開不開門嘴里還亂罵。鄰居從貓眼看出是馬少祖,知道他又喝醉了,曾開門提醒過他。
對面樓的陽臺上,一位準備高考的女學生反映:馬少祖家的燈亮了一小會兒,他把臥室的窗戶拉開,狠勁朝窗外啐了一口痰。她復(fù)習到下半夜,沒有看到他的窗口再亮燈。
兇手跟死者有什么仇恨?他如何上得樓,又怎么入室?難道馬少祖喝多了,恰巧沒關(guān)門讓兇手鉆了空子?但屋里的彩電等值錢物品又完好無缺,兇手殺人的企圖是什么呢?
暖瓶里的水已倒空,殘余的幾滴經(jīng)化驗,有很大比例的安眠藥成分。可以斷定,兇手知道馬少祖喝酒了,而且知道他回家后要喝水的習慣,便事先把藥放在暖瓶里,兇手了解酒醉之人不宜服用安眠藥,企圖以此殺死被害人。但馬少祖只喝了很少一點水便昏然入睡了,達不到致死目的,于是兇手亮出了匕首。從作案不留痕跡上來看,兇手是有預(yù)謀的,他在馬少祖之前入室,投入安眠藥之后,在小屋藏匿(馬家二室,夫妻住大間,小室閑置),殺人行兇后從容消除痕跡,才悄然離去。
馬少祖是金龍商廈的衣帽部經(jīng)理,商廈經(jīng)營不景氣,他家也不富裕,無財可劫。據(jù)反映,馬為人雖不怎么樣,但也不是那種很壞的人,不可能有不共戴天的仇人。
呂劍他們走訪了馬少祖的鄰居和同事,得知馬少祖和汪汝梅結(jié)婚10年,生過一個女孩,3歲時夭折了。汪從此不能再生,夫妻間為此常有磨擦,馬少祖甚至提出過離婚。可汪堅決不同意,并想盡辦法感化丈夫。今年二人關(guān)系有所好轉(zhuǎn),聽說要抱養(yǎng)一個孩子。
偵查員們原先懷疑,馬少祖恰巧在妻子出差時慘遭殺害,恐怕不是簡單的巧合。然而,根據(jù)汪汝梅的情況,她指使別人殺害丈夫的可能性不大。
呂劍他們?nèi)メt(yī)院看望汪汝梅。汪汝梅那天受了驚嚇,一頭栽下樓梯,大腦受了點震蕩,經(jīng)過三十多個小時的治療,已脫離危險。一見到公安局的人,她聲淚俱下,要求警察同志快快捉拿兇手,給她丈夫報仇。
呂劍說:“你回憶一下,馬少祖生前有沒有仇人?”汪汝梅茫然地搖搖頭。
呂劍又問:“你們家的彩電衣物均不像丟失的樣子,請問,家中是否藏有現(xiàn)金或者貴重物品什么的?”
汪汝梅說,家里有點錢,也就五六百元吧,幾件首飾她都戴在身上了。說到這里,她突然叫道:“我得回家看看存折丟了沒有?!?/p>
汪汝梅臥室里的大衣柜上端,放著一只皮箱。她踩著凳子打開,從疊得很整齊的衣物中抽出一件上衣,一看衣兜,臉“刷”地變了:“完了!我的存折丟了,3萬元!”又拉開梳妝匣翻弄了幾下,說:“不好,馬少祖的身份證也沒了!我得趕快掛失,那存折是3年到期的,我們就這么點家底呀!”
然而遲了,在馬少祖遇害的第二天上午,已經(jīng)有個男人持馬少祖的身份證取走了那3萬元錢,連同一點利息。
案情有了轉(zhuǎn)機。馬少祖存款被偷,這就具備了圖財害命的性質(zhì)??墒牵瑑词衷趺粗烙写嬲墼谄は涞囊路??皮箱的鎖沒被撬,皮箱里的衣物沒被翻亂,兇手連燈都沒開,他直接奔存折、身份證去了,莫非有特異功能?
會不會是這種情況:汪汝梅雖然跟馬少祖關(guān)系有所緩和,但她清楚,馬終究靠不住。既然得不到,干脆毀了他。那筆錢是她為雇傭殺手準備的??蓳?jù)說汪汝梅愛財如命,絕不肯花那么多錢雇殺手。何況,錢是案發(fā)后讓人(很可能就是兇手本人)取走的,汪既然不在家,這種付款法不合常情。汪汝梅更沒有必要殺夫謀財,因為馬少祖提出離婚時曾說過,只要汪簽字,他可以放棄全部財產(chǎn)。
真是讓人頭疼的奇案!
小樹林兇殺
廣場儲蓄所是農(nóng)業(yè)銀行的一個小營業(yè)點,據(jù)營業(yè)員回憶,取走馬少祖3萬元錢的是個男子,30歲左右,大個兒,人長得挺帥。營業(yè)員不是偵察兵,除了這些,再說不出別的。當時,營業(yè)員對取款人說:“3年眼看到期,現(xiàn)在取走只能拿活期利息,多可惜?!蹦悄腥舜穑骸凹庇??!闭f話鼻音有些重。
這個人極可能是兇手。跟馬少祖熟識的類似取款男子的人,都一一過篩,又都被排除。專案組又去找汪汝梅。
“兇手可能是高個兒、大眼睛、30歲左右的男人。你回憶一下,馬少祖有沒有跟這樣的人結(jié)過怨?”
汪汝梅騰地坐直,臉色變白:“抓到殺手啦?”
“還沒有?!眳蝿Φ哪抗庠谕舻哪樕贤A粝聛?,“據(jù)儲蓄所的同志回憶,取錢的人長的是那個樣子?!?/p>
汪汝梅咬牙切齒:“抓住他,我要親眼看他吃槍子兒!殺了人又偷錢,我們積攢下這幾個錢,容易嗎?”
“請回憶有沒有——”呂劍打斷她的話。
“噢,沒有。我不記得有這么個人?!?/p>
半個月過去了,案子毫無進展。誰知縣第一中學后山又發(fā)生了一起兇殺案。
縣一中坐落在縣城南山,學校的圍墻外,由于坡陡,只栽了些小松樹,沒有住宅。出事時為7月中旬,學生已考試完畢離校,只剩下值班的人。這天夜里很熱,值班員在教學樓頂草席上躺著喝茶乘涼,猛聽小樹林里有人尖嚎一聲,又喊:“老佛,我日你媽!”接著是慘叫。值班員在房頂站起,撳亮手電,大吼:“什么人?”又揀了房上的碎水泥塊亂拋一氣。只聽得樹林里“嘩啦啦”響了一陣,就沒了聲息,值班員便約上鄰單位的同行,趕到圍墻后,發(fā)現(xiàn)草叢中躺著一個血人,身中數(shù)刀,只剩下一口氣。值班員趕緊打110,沒等送到醫(yī)院這人就死了。
死者名叫王發(fā),軸承廠開大客車的司機,今年38歲。無論從現(xiàn)場還是刀傷看,毫無疑問屬于他殺。被害人似乎與兇手在這兒約會,草地上扔著一個煙頭,是王發(fā)吸的,這說明兇手不吸煙,或者說他因為怕留下破案線索而不吸?,F(xiàn)場只有王發(fā)和兇手兩個人的腳印,從草地踐踏的程度上可大致推斷:兇手在與王發(fā)談話時,乘被害人不注意,拔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猛刺王發(fā)一刀。本想一刀致命,但王發(fā)有所察覺一躲閃,所以刺偏了。王發(fā)高叫,兇手又連刺數(shù)刀。這時,學校里的值班員撳亮電筒并投擲碎水泥塊,兇手受驚而逃。
從腳印上推測,兇手穿26號鞋,身高1.74米左右,體重約70公斤,年齡在30歲上下。令專案組又驚又喜的是,被害人王發(fā)所受刀傷經(jīng)測定,系殺害馬少祖的同一把匕首所致;以持刀習慣和刺入力度看,兩起兇殺案也是同一人所為。根據(jù)現(xiàn)場勘查推斷出的結(jié)論,兇手年齡身高又與廣場儲蓄所的提款人相吻合。至此可以斷定:殺馬少祖、盜存折與殺王發(fā)的,同是一30歲左右、長相不錯、高個兒的男性青年!
市縣二級公安局組成專案小組,報上級同意,這兩樁兇殺案并案偵查。
馬少祖的社交圈里沒有符合兇手特征的嫌疑人,他與另一被害人王發(fā)從不認識,這就排除了馬、王二人與兇手有直接沖突的可能性。王發(fā)與兇手又是什么關(guān)系呢?專案組詢問了王發(fā)的妻子劉奚娟。
劉奚娟,35歲,金龍商廈五金部營業(yè)員,待人熱情,為人老實,作風正派,在單位工作已16年,從未傳出丁點兒“帶色”的新聞。她與王發(fā)結(jié)婚13年,生一男孩已上小學。夫妻感情尚好。
略致哀悼之意后,專案組副組長呂劍向劉奚娟問了一些王發(fā)遇害前后的情況。
王發(fā)性格內(nèi)向,愛鉆研個小發(fā)明什么的,工作認真,挺講義氣。5年前為一個朋友的事打了警察,被判勞教兩年,后因表現(xiàn)好提前釋放。他交的朋友不多,喜歡打麻將、喝酒。遇害那天,劉奚娟下班回來,見丈夫留了張字條在桌上:“我晚上不回來了,吃飯別等?!眲⑥删暌詾樗秩ベ€錢了,便哄兒子做功課、睡覺。哪知不到半夜,就被人喊醒,說丈夫出了事。
那張字條還在,呂劍看后自語:“他說不回來了,是不是有什么預(yù)感?”
“他每回出去都這幾句,差不多的。”劉奚娟說。
“你回憶一下,你丈夫生前交往的人中,有沒有這么個人:身高約1.74米,30歲左右,長得挺帥?”
劉奚娟搖搖頭:“我煩他領(lǐng)人回來鬧騰,他的朋友也就不來了,所以認識的沒幾個,不記得有這么個人。”
“王發(fā)身上帶沒帶什么貴重物品或者現(xiàn)金?”
劉奚娟又搖頭,臉上微微一紅:“我怕他賭輸了,經(jīng)常翻兜,超過100塊錢,就不讓他揣在身上。”
“哦。那么,他有沒有跟人合伙經(jīng)商的事?”
“他挺討厭經(jīng)商,我大姑姐試圖拉他當傳銷的下線,他硬是沒給面子。”
“劉奚娟同志,你想想看,王發(fā)為什么被人殺害?你盡管說,沒關(guān)系,法律重證據(jù),你說出來可能開闊我們的思路,不存在誣陷問題。”呂劍又問。
劉奚娟還是搖頭:“他沒什么得罪人的地方呀!他一天四趟接送上下班的工人,又不賣票,會傷著誰啦?私人用車結(jié)個婚什么的,要領(lǐng)導(dǎo)批條。耍錢吧,他從不干大的,也沒欠什么賭債。舞廳他也不去,從沒拈花惹草的事。怎么就招惹誰去殺害他呢?”
“你聽沒聽到王發(fā)念叨,他認識個叫老佛或者是姓佛,或者跟神佛有關(guān)的人?”專案組不放過一線希望,但劉奚娟還是搖頭。
這點線索不容易
兇手殺了馬少祖,又殺王發(fā),這難道僅僅是一種巧合?專案組分析來分析去,認為馬、王二人被害定有緣由。從兇手設(shè)法進入馬家投放安眠藥來看,他不是隨心所欲要殺一個人取樂;王發(fā)的情況也同樣,他留下字條,說明他事先約好與兇手會面,只不過他沒料到會被殺。從王發(fā)跟兇手在夜里去那樣偏僻的地方會談和兇手第一刀偷襲這兩點來看,兇手對王發(fā)很了解。王發(fā)打過警察,年輕力壯,不好對付。因此,兇手才采取了偷襲的手段。這說明兇手一定熟識王發(fā)。專案組決定由此入手,查王發(fā)的社會關(guān)系。
就在這時,廣場儲蓄所的女營業(yè)員小任匆匆來報告:她發(fā)現(xiàn)了兇手!事情是這樣的,昨天夜里,她做了一個好夢:抓到魚了,活蹦亂跳的。聽說夢到魚有財發(fā),而抓魚和抓獎都有一個“抓”字,小任就去了縣里正在舉辦的助殘抓獎活動現(xiàn)場。獎券銷售點前擠著十幾個人,她看見其中就有冒取馬少祖3萬元的那個人!
“你認準了?”呂劍問。
“剝了皮,我也認得他的骨頭!”小任說,“我就是不會畫,要不然,給他畫張像也成?!?/p>
“后來呢?”
“我不敢當場喊人捉他。附近連個保安都沒有,我怕得不到響應(yīng),那可就慘了。那人似乎也認出了我,很快擠出人群沒了影?!?/p>
“這么說,兇手肯定是本縣人?!眳蝿︵哉Z。
“不,我還有線索呢?!毙∪握f,“那家伙在發(fā)現(xiàn)我之前,跟一個女的打了個招呼。那女的我可認識,是機關(guān)幼兒園的老師,叫林毛毛。既然能跟她打招呼,林毛毛起碼知道他是誰?!?/p>
真是柳暗花明!呂劍感謝了小任一番,又掛電話給有關(guān)同志,讓他們對小任采取重點保護措施,以防兇犯采取極端行動殺人滅口,而專案組則馬不停蹄地走訪林毛毛。
林毛毛說,那男青年叫許德夫,是某公司藥品推銷員,家住郊區(qū)通溝街道,人卻常在縣城里出現(xiàn)。林毛毛是在舞廳里與他認識的,已有一年多了。
許德夫的情況很快查出來了:許德夫,男,29歲,曾為某校大專生,因盜竊罪被開除學籍,勞教3年,釋放后無業(yè),現(xiàn)被某醫(yī)藥公司駐當?shù)胤止菊衅笧橥其N員。令辦案人員驚喜的是,許德夫和王發(fā)在勞教農(nóng)場曾住同一監(jiān)房,也就是說,許德夫完全有可能約王發(fā)去縣一中圍墻外見面,并蓄謀將其殺害。怪不得王發(fā)喝罵“老佛”,其實是“老夫”——許德夫的昵稱,在勞改農(nóng)場許多人都這么稱呼他。遇害時,王發(fā)因極度緊張,喊變了調(diào)兒,也可能是值班員聽錯了音。
王發(fā)為許德夫所殺基本可以確立,他殺馬少祖也可以初步認定。他犯過盜竊罪,手段是入室行竊,完全有能力打開防盜門,事先進入馬少祖的家中。
但兇手的殺人動機是什么?馬少祖和王發(fā),無論如何也聯(lián)系不到一起去呀!
法律只承認證據(jù)。許德夫殺害王發(fā)(先不說馬少祖),缺少有力的證據(jù)。誠然,廣場儲蓄所有他的簽字,那也不能立即與之正面接觸。許德夫有個親戚在縣政法委擔任要職,輕率行事將可能使專案組的工作陷入被動。
專案組先提取了許德夫的字跡,經(jīng)鑒定,跟廣場儲蓄所的簽字同屬一人,首先確認了許德夫有冒領(lǐng)馬少祖存款的罪行。
幾張不同男人的照片擺在儲蓄員小任的面前,她一眼就認出了許德夫:“這張就是,錯不了!”
偵查員們的注意力又回到馬、王兩家來。劉奚娟與許德夫的確不認識,其夫被害可能系他與兇手的直接恩怨。而馬少祖已被查明與兇手無任何關(guān)系,那么馬的妻子汪汝梅呢?她認不認得兇手?
聯(lián)想到以前詢問汪汝梅認不認得那么一個人時,汪的臉色似乎有一點變化,呂劍覺得可疑。她當時可能想到了許德夫,然而由于某種原因,這個女人沒有說出實情。
許德夫愛逛舞廳,汪汝梅也常去舞廳,他倆極可能在那種地方認識。盡管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在一起過,但是,異性之間假如有私情,完全可能做得天衣無縫。
汪汝梅假如想借許德夫之手殺掉馬少祖,她完全可以提供門鑰匙和馬少祖的起居規(guī)律情況,而她出公差正是讓許下手的絕佳時機。至于那筆錢,可能是許德夫殺人后違約偷走的。但他是如何探知存折藏匿之處呢?呂劍決定再訪汪汝梅。
等你鉆入法網(wǎng)
汪汝梅拿過許德夫的照片,認真地端詳了半天,雙目直視著呂劍說:“呂科長,這個人我總感覺在什么地方見過,眼熟,可一時又記不準到底什么時候在哪兒見過,這怎么辦?”
呂劍說:“你丈夫被害給我們的壓力相當大,我們恨不得馬上就弄個水落石出,替死者報仇,可是直到目前還沒有線索。這樣吧,你啥時想起來,再告訴我們好嗎?”
“這個人是殺害老馬的兇犯?”汪汝梅問。
“目前還不能這么說,只是有點嫌疑而已。在破案之前,希望你要嚴守這一秘密,否則會給破案工作帶來困難?!?/p>
“你放心,我怎么會呢?”汪汝梅說,“再者,我不認識這個人,怎么可能泄密呢?”
造訪結(jié)束后,專案組人員開會研究,決定采取措施,對汪汝梅和劉奚娟進行秘密監(jiān)控,同時也要密切注意許德夫的行蹤,嚴防其外逃。
“報告,一號目標出現(xiàn),在江堤楓葉舞廳外。另外,三號目標在江堤大橋邊出現(xiàn)。報告完畢?!北O(jiān)控人員牢牢盯住了一號目標汪汝梅和三號目標許德夫。
“兩人同時出現(xiàn)在江堤附近,絕非偶然?!眳蝿λ闹謧冋f,“先不去管他們是怎么聯(lián)系上的,一定要盯好了?!?/p>
果然不出所料,汪汝梅在橋頭漫不經(jīng)心地四處撒目一圈,似乎在尋找賣雪糕的攤點。當她的目光與許德夫相碰之后,便買了一支雪糕,然后頭也不回地過江而去。江北是一處森林公園,不收門票,市民們到這兒的樹陰下休閑,當然,那兒也是情人們幽會的最佳場所。
汪汝梅一副悠閑的樣子,徑直走進公園深處,坐在草地上休息。這時,許德夫不知從什么地方繞到汪汝梅身前,說:“梅子,這些日子想得你好苦呀!也不能去安慰你,人多眼雜,你多諒解吧!”
汪汝梅嘆口氣說:“殘花敗柳,真那么值得思念嗎?恐怕早把人家給忘了?!?/p>
“你不能這么說呀!梅子,這世界除了你,我還會去想哪個?雖然不能明媒正娶,可我啥時應(yīng)付過你?”許德夫急了。
“那現(xiàn)在我這樣子,你可以娶我啦!反正我可是把什么都給了你啦!”
“梅子,我怎么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呢?但是,老馬出了這事……舌頭能殺人呢,你信不?”
汪汝梅聽到這話,突然坐直了身子:“這么說,老馬是你殺的?”
“說什么呀!梅子,我連只雞都不敢殺,怎會殺人?你要不信就報案,把我們的事說出去,讓公安局查行不行?我殺老馬有什么用?一開始我就反復(fù)說過,我絕不想破壞你的家庭,咱們彼此心中都有對方就可以了,對不對?事情到了這一步,我看這樣:等案子破了,我一定娶你。”
汪汝梅兩眼直直地盯住他:“強扭的瓜不甜,咱們也算有一段緣分吧,可是小許,殺我男人的兇手,把我家的存折偷走了,3萬元,我就這么點血本兒,你說這殺千刀的損不損?出門該不該挨槍子兒?”
許德夫笑笑:“罵有什么用?像是罵給我聽的。我若圖你的錢,早點娶了你不就都有啦?梅子,咱們這事有人知道嗎?”
“你問這干什么?”汪汝梅問。
“要是有人知道,那我們只能到此為止了。我倒是無所謂,千萬別壞了你的名聲。”許德夫滿臉無奈。
“熊樣兒?!蓖羧昝钒姿谎?,“我知道這事跟你沒關(guān)系。要是漏出一點風聲,這些日子你能逍遙嗎?”
許德夫點點頭說:“今晚10點我上你家去?”……
“許德夫要下手了,立即采取行動?!笔锌h兩局領(lǐng)導(dǎo)下達了命令。
這天晚上,汪汝梅在回家之前,到菜市場買了好些魚肉蔬菜,還有兩瓶酒?;氐郊?,她一口氣做了6樣菜,放進碗柜里。
然后,她找來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把酒瓶蓋開啟,倒入一些藥末兒,又晃了晃。最后,她把瓶蓋小心地蓋好,放回碗柜里。
晚10點后,一條黑影幽靈似地閃進汪汝梅的單元門洞。汪汝梅沒開燈,候在門后。許德夫剛進門,兩人就緊緊相擁,一番親熱。
窗簾遮得嚴嚴實實,汪汝梅將菜熱好,兩人點起臺燈,準備對酌,突然響起了“嘭嘭嘭”的敲門聲。
屋里悄無聲息,連臺燈也熄滅了。這大約是野鴛鴦們的共同對策。無論你是查戶口的還是別的什么不速之客,我不出聲,你自然會認為屋里沒人,久而自退。
呂劍料定屋里的主人為安全起見,根本就沒敢到貓眼向外窺視,因為那樣會暴露室內(nèi)有人。于是,他往防盜門的下方撒了一道灰色的化學藥品,并示意同伴們躲到貓眼的視野外,然后將藥品點燃。這種防盜門下端有縫隙,頓時,濃濃的煙味便鉆進室內(nèi),好像樓里起了大火。果然,屋里的人坐不住了,到貓眼前看了看,又打開走廊的燈,只見濃煙滾滾,便急忙打開了門。
協(xié)助呂劍辦案的紅旗街派出所干警老高,搶先一步跨入門里:“警察!剛才敲門為什么不開,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我們不知道是警察同志。最近社會治安這么糟,怕有壞人?!蓖羧昝方由显挷?。
“他是什么人?”老高指著許德夫問。
“我們、我們是朋友?!?/p>
“今晚全縣城大搜捕,抓一個犯罪嫌疑人。”老高問許德夫,“你的身份證?”
“串門哪有帶身份證的?我是醫(yī)藥分公司的推銷員,叫許德夫,就住公司辦公室。你馬上可以打電話核實?!?/p>
“那好,請你寫一份自我證明?!?/p>
許德夫很麻利地寫下一份證詞,說明自己身份,又說他剛認識汪汝梅,今兒來認認門,順便在這兒吃頓飯等等。呂劍率助手走進門來,說:“汪女士,你好像對我說過,你從來不認識一個像他那樣的人?”
“呂科長,我沒說謊,我跟他才認識。怎么啦?”
呂劍沒答話,對許德夫說:“請跟我們走一趟,有些事情要核實一下?!庇挚戳丝赐羧昝罚骸澳阋惨煌??!?/p>
皮毛小事惹禍端
經(jīng)過突審、調(diào)查、取證,案子終于告破。任何人都沒想到,這兩起命案乃是王發(fā)之妻劉奚娟造成的。
事情發(fā)生在一年前。劉奚娟與馬少祖是一個單位的,那天下班后,趕上個小活動,會議室里有十幾名職工,馬少祖和劉奚娟都在。馬掏出一疊錢在擺弄,劉奚娟說:“馬經(jīng)理,你過得挺不錯呀!”馬少祖抽出一張百元鈔拍在桌上:“你跪地上磕個頭,這錢就歸你了?!?/p>
“當真?”在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劉奚娟飛快地趴在地上磕了個頭,爬起來就把那張鈔票揣入兜里。馬少祖平時吝嗇成性,人緣很差,這下就如剜了他的心頭肉,大家沒笑劉奚娟,都覺得有些解氣:“老馬輸慘嘍!”
馬少祖沖劉奚娟笑笑:“這個頭真是謝我。你不是托桂霞賣兩條煙嘛,她賣了100元,讓我捎給你的。”說完,他像討了個大便宜似的十分得意。
原來是這樣,眾人覺得馬少祖做為一個男人,品質(zhì)實在太次,可這事出在他身上,說奇也不奇。過后,大家都淡忘了這件事。但劉奚娟卻耿耿于懷。她沒招誰惹誰,平白無故受此奇恥大辱,心里老是堵得慌。她想,總有一天,讓你馬少祖知道老娘的厲害!
劉奚娟將這股火壓了很久,她信奉“咬人的狗不露齒”這一古諺。有一天,在去倉庫的黑通道里單獨遇上馬少祖,兩人說過幾句話,她覺得機會終于來了。
劉奚娟回家后,故意丟三落四,神不守舍,任丈夫王發(fā)百般盤問,她始終說沒什么。王發(fā)是個心眼兒不能再細的男人,越問不出來的事越想問。三四天后的一天夜里,劉奚娟假裝說夢話,尖聲哭喊著:“馬少祖,你不是人……”這是她精心設(shè)計的圈套,故意選擇在王發(fā)失眠時演戲。王發(fā)正陷入妻子擺的迷魂陣中傷腦筋,聽了女人喊的夢話,頓時醋意大發(fā),一個耳光把老婆打“醒”了。
劉奚娟不得不如實“坦白”:“馬少祖他不是人,我在倉庫通道撞上他,他摟住就摸?!?/p>
“你媽的!怎么不告訴我?”王發(fā)氣沖牛斗。
“我敢告訴你嗎?你這火性,惹出點事來,俺娘兒倆怎么辦?”女人又嚶嚶地哭了。
王發(fā)沉默不語。劉奚娟深知丈夫的心態(tài),這是他決計報復(fù)的前兆,他一定會不動聲色地叫姓馬的吃些苦頭??墒牵裏o論如何也沒想到,馬少祖會因此喪命;她更沒料到,這回連丈夫也搭了進去!
王發(fā)聽了劉奚娟的哭訴,便醞釀著報復(fù)馬少祖的計劃,決定干脆除掉他。他有個獄友叫許德夫,這小子挺義氣,最近又賭輸了錢,背著債,讓他除掉姓馬的,這樣做起來就天衣無縫了。
王發(fā)就請許德夫喝酒,席間長吁短嘆。問明原因后,許德夫咬牙切齒:“王哥,我廢了他!”王發(fā)說:“你可別打不著狐貍?cè)且簧黼?,把老哥牽連進去,我可不想再去那里面(監(jiān)獄)了?!痹S德夫被激,更來了精神,說:“就這么定了。但為了安全,你得給我時間。”王發(fā)當時打了一張兩萬元的欠條,說:“事成之后,算哥哥對你的酬勞,如何?”
許德夫就著手打探馬少祖的情況。他得知馬少祖曾經(jīng)想甩掉老婆,汪汝梅又愛去舞廳,他也就尾隨著汪去那里跳舞。用這種手段接近馬家真是再好不過了。很快,許德夫就把汪汝梅勾引到手。干柴遇火,汪汝梅神魂顛倒,許德夫也做出很投入的樣子,說:“梅子,我愛你,但絕不拆散你的家庭?!蓖羧昝吩缫淹跛裕骸拔抑缓拮约号洳簧希阋强先⑽?,我義無反顧,給你當奴仆也心甘情愿!”
之后這兩人就十分秘密地幽會了幾次。馬少祖一離家,汪就把許德夫叫來,鎖在屋里,方便夜里二人廝混,不容易讓人發(fā)現(xiàn)。這正中許德夫下懷,他沒費什么事,神鬼不覺地配了她家的鑰匙。閑著無聊,他又把馬家的箱箱柜柜搜了個底兒朝天。就這樣,他找到了那個存折。
許德夫搜到存折后并沒急于拿走,他在等待機會。行兇之日,他穿著一雙特制的皮襪子進入馬家,既無聲響又不留下腳印。他殺害馬少祖后,取走存款,潛伏了幾日,見沒什么動靜,膽子也就大了。他堅信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他與馬少祖無任何瓜葛,汪汝梅也不會懷疑他,更不可能把他們的私情透露給警方,那么警方靠什么破案呢?
許德夫待風平浪靜后,伺機向王發(fā)索取“勞務(wù)費”。誰想,王發(fā)冷笑道:“老夫,你胃口也太大了些,玩了女人,吞掉3萬,應(yīng)當感謝大哥才是,怎么還向我要錢?你吃餃子,也得讓我喝碗粥吧!”話里話外還暗示:你殺人死罪是定了,我指使殺人卻死不了,有膽量咱就捅出去。
許德夫受了耍弄,氣得兩眼發(fā)直。然而他不能與之硬斗,眼珠一轉(zhuǎn),假裝不滿說:“發(fā)哥,這么干我心里不平衡。這樣吧,你今晚幫我做一件活,帶上家伙。一般不用你上手,得利歸我,咱倆就清了。”
王發(fā)果然上當,他認為許德夫如果要暗算他,怎會讓他帶上家伙呢?二人如約來到縣一中圍墻后,許德夫未等王發(fā)明白就下了手……事后,搜去王發(fā)的兇器,逃之夭夭。
殺了王發(fā),許德夫感到自己在這兒再呆下去,遲早會有滅頂之災(zāi),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但他還想再撈點,干脆拿上王發(fā)的欠條去找劉奚娟,她給了,作罷;不給,就連她也干掉。王發(fā)能打欠條,他家就可能有積蓄。
他的計劃尚未實施,汪汝梅便向他表露出懷疑之心。這讓許德夫吃驚不小,這女人懷疑上了他,對他十分不利。于是,借與汪幽會之機,許德夫打算把她也干掉,毀尸后再遠逃。
他當然不會想到,汪汝梅已確認他就是殺夫偷錢的兇手,這令她肝腸寸斷。她原是個作風正派的女人,卻鬼使神差地把一切都獻給了這個男人,而他竟然……汪汝梅決定與這負心賊同歸于盡,她事先寫好遺書,敘述了她和許德夫的一切。這遺書以及許德夫藏在身上的王發(fā)所立的欠條,還有許德夫隨身攜帶的那把傷過兩條人命的匕首,都成為鐵的證據(jù)。
案子告破,局長請有功人員吃飯。酒桌上,呂劍動不動走神兒。
局長問:“你怎么打不起精神來?是不是因為沒獎金?”
“我在想,破過多少案子,比這曲折的多了,可從來沒遇到過為這么點小事鬧出這么大的亂子來。我可學了不少東西,今后跟別人開玩笑,一定要掌握分寸!”
(責編:何碧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