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雄
這天是交警小王當班。
剛送走上下班的高峰,忽然從東面風馳電掣般駛來一輛轎車。憑目測,他就知這車已經(jīng)超速了。小王連忙上前示意,攔下轎車,然后面帶微笑,上前向駕駛員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怎么啦?怎么啦?”車窗緩緩落下,里面露出一張因保養(yǎng)得當而白里泛紅的中年男子的面孔,眉眼間寫滿了不耐煩的神色。
小王一聽這個拗口的普通話,一看這輛價格不菲的克萊斯勒牌高級轎車,就知道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來自南方開放特區(qū),而且是個老板。但他還得按章行事:“對不起,請出示你的駕駛證與行駛證?!?/p>
中年男子一邊不知嘟噥著什么,一邊從口袋里掏出兩證,遞向小王。小王定睛一看,果然,駕駛證上這個名叫黃飛翔的中年男子是個臺灣老板,因為在另一本行駛證上所反映的工作單位是全市大名鼎鼎的XSS電子有限公司,前不久,本市市領(lǐng)導還剛前往該公司考察過用工情況,小王從媒體上見到過他。
令人遺憾的是,黃飛翔的駕駛證仍是臺灣核發(fā)的《中華民國駕照》,不符合大陸規(guī)定。為保證臺灣、大陸兩地的道路交通安全接軌,便于公民自覺遵守交通規(guī)則以及一旦發(fā)生交通事故后的調(diào)查處理,早在多年前,大陸交警就開始執(zhí)行《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安全管理條例》新規(guī)則了。
“對不起,黃先生,您的駕駛證在大陸已不適用了,得馬上更換為大陸交警部門核發(fā)的證照?!毙⊥跻廊幻鎺⑿?,提醒黃飛翔。
“馬上?更換?這是為什么?”沒想到車內(nèi)的黃飛翔聽了小王的提醒后,非但沒有虛心接受,反而浮上一臉的譏諷與嘲笑,然后不等小王作解釋,就來了個連珠炮似的反唇相譏:“難道臺灣的駕照和大陸的駕照是不一樣的嗎?難道臺灣不是大陸的一部分嗎?難道臺灣和大陸不是一個中國嗎?”
“你?!”小王沒料到對方會發(fā)出這樣的提問,一時間措手不及,張口結(jié)舌,不知怎么回答。沒等小王回過神來,黃飛翔已一把奪過小王手中的兩證,一踩油門,揚長而去了。
小王是個新交警,才上崗沒幾天,就碰到了這樣棘手的事,他想不通,心里窩囊又憋火。他決定下次再遇到黃飛翔——如果他仍沒更換的話——說什么也要和對方好好地談一談,宣傳一番。
果然,沒幾天,小王又在老地方與黃飛翔不期而遇了。黃飛翔仍駕著那輛“克萊斯勒”,仍高速駕著車,小王二話沒說,就又把對方攔了下來。一看對方出示的那本駕駛證的封皮顏色,小王就知道黃飛翔依然是外甥打燈籠——照舊。當下,小王心里的火氣就冒了上來,皺著眉頭對黃飛翔說道:“黃先生,你怎么還沒去更換新的駕駛證呢?上次我已經(jīng)向你宣傳過了,臺灣的駕照在大陸不通用,因為兩地的交通規(guī)則不一樣……”
“行了行了,小兄弟。上次我問過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呢?!?/p>
“什么話?”
“就是臺灣和大陸是不是一個中國?”
“那還用問?當然是一個中國!”
“既然是一個中國,為什么一張駕駛證要兩個樣?”
“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上次要想回答你,可是你已駕車走了。今天,我可以向你宣傳……”
“小兄弟,我可有事急著趕路呢,你可別跟我磨嘴皮子。現(xiàn)在,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話,照你這樣發(fā)展下去,你就要犯下一個全國人民都不能饒恕的大錯誤了!”
“全國人民都不能饒恕?大錯誤?”一時間,小王又被黃飛翔這幾句話震蒙在了那里。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后面的車輛排成了長隊,喇叭聲陣陣催個不停。趁此機會,黃飛翔一臉壞笑地沖著小王嚷道:“小兄弟,告訴你吧,你這樣做,是和臺獨分子沒有兩樣的。難道你也想鬧臺獨嗎?!”說完,不等小王做出反應(yīng),他又一踩油門驅(qū)車而去,只留下一路得意的大笑聲。
小王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奉公執(zhí)法,竟會莫名其妙地變成“臺獨”分子!接連碰上黃飛翔這樣難纏的人,遇上這樣棘手的事,他想不通,心里窩囊又憋火。要不是對方是前來大陸投資建設(shè)的臺商,要不是考慮到地方政府招商引資的大政策,今天,他說什么也要扣下對方的駕駛證,然后好好地給對方洗洗腦子,補上交通規(guī)則要好好遵守一課,讓他去更換大陸的車輛駕駛證!
這天下班后,小王找到大隊長,把這兩天遇到的窩囊事告訴了大隊長,向大隊長求教。大隊長指點小王:今后再遇到這樣調(diào)皮的臺商,就可以毫不客氣地采取強制措施,扣下對方的駕駛證!同時明白無誤地告訴對方:凡持一年以上大陸暫住證和有效期內(nèi)的臺灣駕駛證在大陸地區(qū)行駛的臺灣人,都必須前往本地交警指定的機關(guān)換領(lǐng)大陸交警核發(fā)的車輛駕駛證。至于黃飛翔說的什么臺獨分子不臺獨分子,完全是他信口胡謅嚇人的。
有了大隊長的指點,小王心里頓時有了底,他決定以后再遇到黃飛翔,不管對方如何調(diào)皮搗蛋,他都要堅決地按法辦事。
然而,不等小王按法辦事,黃飛翔就自己出事了。
那天,小王調(diào)勤來到十字路口。忽然,那輛令他眼熟的克萊斯勒又飛快地由東向西急駛而來。這是一條四車道的道路,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也是清一色的,沒有任何禁行的標志。剛開始,克萊斯勒是沿著右拐彎道向前行駛的,但是當它快速行駛到一半的時候,十字路口的紅燈亮了。按交通規(guī)則,克萊斯勒是可以繼續(xù)右拐行彎道向前行駛的,然而,克萊斯勒像吃錯藥似的,紅燈剛一亮,它就“吱”的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右拐彎道口。
這下可就闖禍了:由于克萊斯勒莫名奇妙的急剎車,緊隨其后的一輛大巴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竟“轟”的一聲撞了上去,直撞得克萊斯勒飛了出去,車屁股頓時凹陷了進去,碎玻璃飛濺了一地。
車禍一發(fā)生,小王叫聲不好,就三步并作兩步飛奔了過去,然后用盡全力,拉開已經(jīng)變形的車門,拖出了里面的駕駛員。果然,這個駕駛員不是別人,就是油腔滑調(diào)的黃飛翔。
由于車禍發(fā)生得太突然,兩車撞擊太猛烈,黃飛翔的額頭撞在前擋風玻璃上,弄了個血流滿面。幸好他的神志還清醒,所以他一出車門,就指著后面從大巴車上跳下來的駕駛員破口大罵:“你沒事尋死呀?你會不會開車呀?懂不懂交通規(guī)則呀?”
大巴車駕駛員啼笑皆非,只會望著小王搖頭苦笑。
為不影響交通,當時小王沒吭聲,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排除了事故現(xiàn)場,把兩輛肇事車拖到一邊。待一切平穩(wěn)下來后,他才對著黃飛翔微笑道:“黃先生,您發(fā)泄完了沒有?能不能冷靜地聽我來向您評說一下今天這起事故發(fā)生的過錯與原因?”
“你說,你說!”
“今天所發(fā)生的事故,責任和過錯,全在你一個人身上?!?/p>
“什么?”黃飛翔一聽,兩眼與嘴巴張成了一個倒寫的“品”字,一手直指那位大巴車的駕駛員,“他、他,大家都看見的,他明明是在紅燈亮時還撞上來的,而且是從后面追尾的,難道……”
“因為按大陸的道條規(guī)定:紅燈亮時,在沒有禁行標志的情況下,右彎道上的車輛仍可繼續(xù)右拐行駛……而你卻忽視了或者是根本不知道這些交通規(guī)則,竟在沒有禁行標志的路口來了個突然急剎車,導致了這起車輛追尾事故的發(fā)生?!毙⊥醪槐安豢旱亟忉屩?/p>
“那么,那么在我們臺灣、臺灣怎么、怎么……”
“怎么就不可以行駛?對吧?”小王面帶微笑,接過黃飛翔的話頭。
“是的,是的?!?/p>
“這就是大陸與臺灣交通規(guī)則不一樣的地方,也就是我兩次要求你更換大陸駕駛證的原因?!毙⊥跄樕系男θ菹Я?,換上了一種不無惋惜的神色,“令人遺憾的是,你根本聽不進我的提醒與建議,還差點把我打成臺獨分子,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
“唉——”不等小王把話說完,懊悔莫及的黃飛翔已一屁股蹲在地上。
(責編:文講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