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在后

陳甲取

紅衣女子把手伸進臃腫男子的口袋時，我正叼著煙走在街上，一口煙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她就下手了?；顑鹤龅猛ζ粒址ê苁炀?，兩根手指閃電般地一伸一縮，一個鼓鼓的錢包就落在了她手里。

整個過程我看得很清楚，她從對面走來，裝作無意地撞在那男子身上，慌張地道了聲歉便急急走開。倒是那肥胖的男子眼光色瞇瞇的，頻頻回頭盯著那女人的背影，根本沒意識到錢包已被扒去，活該！我不再停留，快速地向那紅衣女人追了過去。

轉(zhuǎn)過街角，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姐，請等一等。”

女人掙脫開來，神色迷惑：“我不認識你，先生，你認錯人了。”

我微笑著湊近她，壓低聲音說：“剛才的事我全看到了。”

女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我又拿出一根煙點著，抽了一口，欣賞著她的狼狽相。女人眼光躲閃了一下：“你想怎么樣？”

“如果你不想進公安局，就跟我走吧，不要耍花樣?！眮G下這句話，我徑直往前走，眼睛的余光瞟到那女人乖乖地跟在我后面，她不敢玩花樣。

前面不遠有個小公園，很僻靜，平常很少有人去那兒玩，我想那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后，我打量了一下周圍，遠處有個掃地的老頭兒，園內(nèi)幾乎沒有游人。我點點頭，對這里的環(huán)境很是滿意。

女人怯生生地站著，手指不安地揪著衣角。我微笑著看她：“請坐吧，這里很安靜，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你的丑事?！痹诤髢蓚€字上我故意加重了口氣，我相信這會帶給她一定的沖擊。果不其然，她的臉更白了。

她囁嚅著說：“其實……其實我不是個扒手，我媽病得很嚴重，我沒有錢給她動手術(shù)，沒有辦法才做這種事，我是第一次這樣?！彼难劬t了，淚珠不停地往下掉，看起來很是可憐。

“哦，你想告訴我你是為了你媽才這樣做的嗎？其實扒竊并不是你的本意，只是你沒錢給你媽治病，是這樣嗎？”我神態(tài)悠然地問她。

“是這樣，我不想這樣的，可是我不想看著我媽媽病重沒錢醫(yī)治，我不能讓她離開我。你要相信我，不要把我送到公安局，要不然我就毀了?！彼檬肿プ☆^發(fā)，深深埋下頭。

我故意沉吟了一下，緩緩地說：“我很理解你的處境，事實上，我也不是個難說話的人。我想，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p>

女人驚喜地抬起頭，臉上的淚痕還在：“真的嗎？你要放了我嗎？”

“我也有父母，你的孝心讓我很感動，我能理解你的難處?！蔽乙槐菊?jīng)地說，“好了，你可以走了，錢包我會還給失主?！?/p>

女人重重地點頭：“謝謝，謝謝你，我以后再不會這樣了?！?/p>

我漫不經(jīng)心地低頭取煙，等我拿出打火機時，那女人已經(jīng)不見了，她坐過的位置上放著那只鼓鼓的錢包。

伸出兩根手指夾過那只錢包，拉開拉鏈，果然不出我所料，錢包里滿是鈔票。

我并沒有立即起身離去，而是坐在長椅上仔細思考了一會，這是我的習(xí)慣，只有經(jīng)常思考才能讓我不斷總結(jié)得失。那女人的謊言太拙劣了，誰都聽得出她話里的破綻，一個第一次扒竊的人手法會有那么熟練？還說為了替母親治病，去她的大頭鬼！我狠狠地吐了個煙圈，心中覺得無比舒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錢已經(jīng)到我手上了。為了這些可愛的鈔票，我可真是費了不少勁。要知道，我花了幾十分鐘，跟了那胖子幾條街，就在我要下手之前的幾秒鐘，那個紅衣女人出現(xiàn)了。

我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吹了聲口哨，走出公園。

一只大手從背后拍上我的肩膀：“等一等！”我迅速轉(zhuǎn)身，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警察站在我面前，他神情嚴肅地盯著我，眼神像刀刃一般。

我傻眼了，出于一種扒手對警察的天然恐懼，我雙腿有點打顫，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警察微微一笑：“我一直在欣賞你的精彩表演，那位小姐確實很可憐，但是我想你不是我的同行，對嗎？”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事情既然已經(jīng)這樣，我還有什么可辯解的呢？

“走吧，不要?；??！本煲蛔忠活D地說。

……

等我再度從公園出來時，我又是身無分文。不過幸好在我的苦苦哀求下，他沒有把我?guī)ス簿?，要不然，以我以前留下的案底，這次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我定了定神，沿著街道垂頭喪氣地往前走，找了個地方休息了片刻，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點了根煙，重新走進人群。

對面有個女人看著挺眼熟，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她。不會那么巧吧，我揉了揉眼睛，沒錯，是那個紅衣女人。她正揚著手，看起來在招呼什么人，順著她招手的方向，一個大塊頭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

他，就是那個身材高大的“警察”，只是此刻身上的制服已經(jīng)不見了。我呆呆地看著他走近那個女人，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而那個女人則親熱地摟住了他的腰…… （責(zé)編：湯加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