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鱉真值錢

劉自忠

在生活的天平上，錢不是唯一的砝碼。

天價老鱉

鎮(zhèn)上的老海這兩天成了新聞人物，每天到他家里來看熱鬧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不為別的，就為他家里現(xiàn)在有一只野生老鱉。

這只老鱉約有一尺半長，二十多斤，是老海的兒子阿超兩天前從江里捉到的。據(jù)老一輩的人猜測，它至少有五百歲，算是江里的鎮(zhèn)江之寶了。據(jù)說好多人出了數(shù)萬塊的高價想將它買走，只是老海一直沒答應(yīng)。人們估計老海這回肯定要狠狠發(fā)一筆了。這讓經(jīng)常和阿超一起捕魚的石大民羨慕不已。

這天一大早，就有幾輛寶馬駛進了鎮(zhèn)里，看來又是有錢的主兒到了。石大民覺得今天一定有熱鬧可看，就跟著人們來到了老海家。

此時老海的家里坐著好多人，幾個車主下車后，徑直進了老海的家，他們來到水池邊，看了看里面養(yǎng)著的老鱉，不禁連連稱奇，然后就跟老海討價還價，想將它買下來。

石大民進屋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出到十多萬了，但老海仍沒有賣的打算。這時一個理著板寸頭的男子叫了一聲：“我也不想多說了，二十五萬，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圍觀的人群“嘩”地叫了一聲，這個價錢真是高得離譜了。誰知老海只是笑了笑，說：“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寶物啊，我還是不能賣。”

男子問道：“你到底想要多少啊，我想不會有人再高出這個價了?！?/p>

老海哈哈一笑，說：“我將它留在家里，其實就是想讓大家來看個稀奇罷了，說實在的，我是不會將它賣出去的，多少錢也不行?！?/p>

人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老海打算一家人自己吃呢。石大民知道老海家的情況，雖然算不上窮，但也實在沒有必要將二十五萬的東西吃下去啊。他對老海說：“老海叔，你真是糊涂了，這么值錢的東西，自己吃下去了，劃不來啊。你想想，二十五萬啊，得了這錢，你想吃什么就買什么，可比吃這王八強多了。”

老海笑道：“誰說我要吃了？我們一家昨晚商量過了，這寶物是江里的，我打算讓大家看夠了，就讓它重新回到江里去?！?/p>

話一出口，人們?nèi)纱罅搜?。石大民一看阿超也在屋里，不禁將他拉到屋外，說：“你爹是不是腦袋給燒壞了，二十五萬，就這么白白丟回到江里，這不是丟錢嘛。這王八是你捕來的，你為什么不自己做主？”

阿超搖著頭說：“雖是我捕到的，可這個家還是我爹做主，他要放生，我只能同意?？偛荒転榱艘恢煌醢撕屠系[吧，何況他說的也有道理。”

石大民無奈地搖了搖頭，突然他拍了拍阿超的肩膀說：“你爹做得對！”然后走到老海身旁說，“對，老海叔，這是上天的寶物，我們不應(yīng)該糟蹋它，我們支持你放生?！边@時也有幾個鎮(zhèn)里的小伙子嚷著支持，老海這才笑了。

寶馬車主見老海鐵了心不賣，只得戀戀不舍地走了。消息一傳出去，來看的人更多了，看過之后，有的人贊賞老海的舉動，有的人則嘆息，老海一家真有毛病了。

江心放生

幾天后，就是老海將老鱉放生的日子，老海家門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們。大家看著老海從池里將老鱉撈了出來，放進一個大袋子里，還扛著袋子進屋里上了一炷香，這才又扛到他們家平時捕魚用的小船上。此時阿超已經(jīng)在船上等著了。

老海上了船，卻不讓看熱鬧的人跟著上去，阿超立即將船劃離岸邊。來到江心后，老海才解開袋口，從里面拖出那只老鱉來。此時，站到岸邊看老海放生的有數(shù)百人，大家都想看看，這二十五萬塊錢入水時的情景。

老海將老鱉拉出袋子后，對大家說：“這是上天的寶物，我老海不能據(jù)為己有，就讓它回到自己的家里去吧！”此時，這只老鱉正伸著頭呢，老海一推，老鱉“撲通”一聲下了水，岸上傳來眾人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石大民樂了，這老海一家人蠢得可以啊，還真的將老鱉放進江里了。以前不知道這江里有這么大一只老鱉，現(xiàn)在既然知道了，他不信這老鱉沒有再露頭的時候。其實那天他聽老海說放生后，第一個對老海說支持，就是怕老海會突然變卦?，F(xiàn)在老鱉已經(jīng)回到江里，誰捕到，二十五萬就是誰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石大民就劃著船來到江里，他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有好多船，平時在別的河段捕魚的，這時全來到這里捕了。他頓時明白過來，敢情還有好多人和他一樣啊，難怪老海一說放生，就有那么多人跟著說支持，原來竟是一樣的心思哩。

看來對手還真不少，就看誰有運氣了。但一天過去了，誰也沒捕到那只大老鱉，倒是人都擠在這一段河流里，連魚都沒捕到幾條。不過現(xiàn)在眾人的心思都在那老鱉身上，能不能捕到別的魚，也沒有人在意了。

大家在江里折騰了十來天，一點收獲都沒有，漸漸地都失去了信心。但石大民卻不死心，他想，這老鱉一定不會離開得太遠的，只要有心，不相信捕不到。

這天，石大民弄來一身潛水服，打算潛入江里，看一看老鱉究竟藏身于何處。他從近岸的地方一直搜尋。搜了兩天，這天剛潛到江心，就吃了一驚，只見前面有一團黑影，正是那只老鱉。

石大民不敢怠慢，立即拿起帶在身上的網(wǎng)游了過去，游到老鱉旁邊時，立即將網(wǎng)罩下去。那只老鱉顯然沒料到有人會下水來捕它，竟然一下子就給網(wǎng)住了。石大民大喜，急忙拖著網(wǎng)浮上水面來?？傻人貌蝗菀讓⒗削M拖上船時，他不由得驚呆了。

這哪是老鱉啊，分明就是一塊圓型的石塊，只不過這石塊有點怪，中間厚兩邊薄，一側(cè)有一塊像嘴巴一樣的突起，背上還隱約可見類似鱉的斑紋。初一看，這石塊和老鱉還真有幾分相像。

這時江上的船全都圍了過來，大家看到這石塊，都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有人叫道：“難怪那天老海不讓別人跟著上船，原來他早就拿一塊石頭充老鱉，當(dāng)著大家的面放生呢。我早就懷疑，二十五萬啊，誰會舍得丟進江里啊?！?/p>

石大民也醒悟過來，這老海是不想露財啊，他當(dāng)著大家的面，將老鱉裝進袋子里，其實偷偷換了這只假的，再到江心當(dāng)著大家的面將它放入江中。看熱鬧的人只能在江岸看，誰也沒料到此時的老鱉已經(jīng)變成假的了。

老海這一鬧不要緊，卻害得鎮(zhèn)里的兄弟們白白折騰了十來天。石大民看著眾人失望的眼神，叫道：“這可惡的老海，可害苦我們了，不行，我們一定要當(dāng)眾揭穿他的嘴臉?！?/p>

其他年輕人都附和著，大家回到岸邊，石大民扛著這只石老鱉，一行人來到了老海家。

飛來奇石

石大民將這塊石頭朝老海面前一丟，說：“你還真會糊弄人啊，口口聲聲說要放生，讓大家以為你是個大善人呢，原來和我們大家一樣。幸好我水性還行，這下你露餡了吧?！?/p>

老海哈哈一笑，說：“我一點都不懷疑你們的本事，就因為相信你們一定能撈到它，我才弄了個假鱉放進水里的?！?/p>

眾人一聽，不禁一愣，石大民問：“為什么要騙我們？”

老海笑道：“這老鱉可值二十五萬啊，不管我到哪里去放，你們都會跟著去看的。它既然入了水，就不是我的了，憑你們的本事，很快它就會撈出來的。為了讓它真正回到江里，我只好弄這只假的放進去，這樣就再也沒有人盯著我了，其實真正的老鱉我已經(jīng)運到其他地方去放生了，誰也找不到它了。”

石大民叫道：“你丟了一塊石頭下去不要緊，卻害得我們這么多人忙了這么多天。現(xiàn)在我?guī)湍闩貋砹?，你好歹得給我點補償?！?/p>

老海笑道：“其實我放進水的，是一只泥做的老鱉，在水里泡這么多天，一定早化掉了。你們撈的這破石頭，并不是我丟下去的，你還是將它搬走吧?！?/p>

石大民叫道：“你就別騙人了，這石頭就是你丟下去的，大家都看到了。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你拿這塊石頭糊弄我們，害我們白忙乎。不行，你得花五百塊將它贖回去?！?/p>

這時阿超正好回家，看到石大民在叫嚷，不禁怒道：“你這不是詐人嘛?！崩虾＠鹤?，說：“好，你們這段時間也撈得辛苦了，也算是因為我才讓你們辛苦的，我就花五百塊將石頭買了吧。”

誰知石大民卻不服，叫道：“老海，你可得把話說清楚，我不是賣這破石頭給你，只是將你丟下水的石頭撈出來，我要的是辛苦費。要不然你又說我是詐你了?！逼鋵嵥蚕嘈胚@石頭不是老海丟的，但不這樣咬定，人家說他拿塊石頭來詐錢，名聲也不好啊。

老海沒法子，只好點頭道：“好，這石頭是我丟下去的，既然你將它撈回來了，我就給你五百塊辛苦費吧。”說罷從口袋里拿了錢，交給石大民。

阿超見老海真給錢，急了，叫道：“又不是我們叫他們?nèi)频模蓡峄ㄥX買這破石頭？”

老海笑道：“算了，不是因為我們，他們也不忙乎這些天，就算是請大家吃一餐吧。何況這石塊真有幾分像鱉，就留下做個紀念吧?！庇谑菍⑹瘔K移到水池旁。

石大民哈哈一笑，說：“是啊，我們可沒賣給你，只是將你的石頭撈回來還給你們，這是老海叔請我們喝酒呢?！闭f罷和大家一哄而散，買酒買肉，眾人喝了一晚，大醉而歸。

第二天，石大民路過老海家門前時，看到一輛小車停在門前，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進去。看來還有人來看老鱉啊，他不由得跟進去，想看看這次老海還能拿什么給人家看。

中年人一問，知道老鱉已經(jīng)放生了，不由連稱來晚了。突然，他一眼瞥見水池邊的石塊，急忙過去看，用手在石塊上撫摸許久，然后抬頭問：“這石頭一定是從江里撈出來的吧?！崩虾｜c了點頭，中年男子又說：“看形狀還真有幾分像鱉，石面光滑圓潤，是塊好石頭。能不能將它賣給我？”

石大民沒想到還真有人愿意買石頭，笑道：“這是老海叔拿二十五萬塊的老鱉換來的，放在家里當(dāng)寶哩，你價錢給低了，他可舍不得給你?！?/p>

男子盯了一眼石頭，說：“如果十萬你賣的話，我現(xiàn)在馬上給錢拉走。行不行啊，老人家？”

石大民只覺得頭一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題圖、插圖：劉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