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押解

李興芝

二戰(zhàn)末期，協(xié)約國軸心國家蘇聯(lián)駐某中立國大使館警衛(wèi)隊隊長伊里奇，實際上是納粹德國派來的間諜，他表面上為蘇聯(lián)效力，盡職盡責，實際上卻在時時為納粹搜集情報。伊里奇訓(xùn)練有素，工于心計，警戒心強，善于偽裝，是一個天生的間諜奇才。當時大使館的所在國表面中立，實際上卻在暗地里幫助同盟國，助紂為虐，且納粹在那里安排了眾多特務(wù)。周邊環(huán)境錯綜復(fù)雜，大使館處境微妙而危險。

伊里奇為了方便自己“開展工作”，到了所在國后娶了一個本地的姑娘，這樣他就有借口每天回家，進行他的秘密任務(wù)。最近幾天，憑著天生靈敏的第六感，他總覺得哪些地方出現(xiàn)了問題，自己正處在一種極度危險之中，因此做事加倍小心。因為他知道，一旦他的間諜身份暴露，那么他潛伏在這里十幾年積累的心血就會付諸東流，他自己也隨時有可能喪命異鄉(xiāng)。

這天早上，伊里奇像往常一樣，走進了大使館。剛走進使館，那個討人嫌的大使秘書伯格列夫就對他說：“大使要你馬上去他的辦公室?！闭f完還陰險地笑了笑。伊里奇頓時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手下意識地伸向了腰邊的手槍。看到伯格列夫正奇怪地盯著他，伊里奇頓時意識到失態(tài)了，連忙故作鎮(zhèn)定地笑了笑，問：“大使找我有什么事嗎?”伯格列夫聳了聳肩，一臉壞笑：“進去就知道了！”伊里奇瞪了他一眼，快步走進大使的辦公室。

大使正瞇著眼睛看著手中的一份文件，好像在思考什么問題，看到伊里奇，臉色立刻冷峻了起來：“親愛的上校，你知道嗎，在我們的使館中，出現(xiàn)了一只披著狼皮的羊，這個可惡的家伙享受著我國提供的豐厚待遇，卻在不停地為我們的敵人效勞，泄露我們的機密，出賣我們的同胞！”說完，深邃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伊里奇。

伊里奇頓時心中一陣慌亂：看來我已暴露，該怎么辦？是拼個魚死網(wǎng)破，還是繼續(xù)周旋？他強裝鎮(zhèn)定，站得筆直，全身僵硬，手腳發(fā)冷。

不知過了多久，大使慢吞吞地說了個“坐！”伊里奇一個激靈，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密切注視著大使的動作，看他要怎樣對自己下手。大使離開座位，慢慢地朝伊里奇走了過來。伊里奇的手又本能地伸向腰間的手槍……

但是大使走過來后，卻并沒有動手的跡象。他繞過伊里奇，繞屋走了一圈，將門窗全部關(guān)嚴了，才回過身對他說：“現(xiàn)在，我有個神圣而重要的任務(wù)要交你去執(zhí)行，你務(wù)必全力以赴，做好這件事。這里形勢復(fù)雜，間諜眾多，我們不便在這里處決伯格列夫，以防敵人有所發(fā)覺。因此，我要你秘密押解這只狼回到我們的祖國，但千萬不能讓他有所察覺，一旦出了差錯，敵人必將采取行動，我們都將陷入危險境地，你要做得像平?；貒雎氁粯?。目前，這個叛徒也不知道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我們讓他回國的理由也是回家述職?；氐阶鎳?，我們的人民會對他進行正義的審判，讓這匹狼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聽完這些話，伊里奇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他暗自欣喜，表情堅定地問道：“大使先生，我一定不辱使命，完成任務(wù)！現(xiàn)在就請告訴我這個可惡的家伙是誰？”大使一字一頓地說：“我的貼身秘書伯格列夫?！?/p>

“是他？”伊里奇萬萬沒有想到伯格列夫竟然和自己一樣，也是個間諜。他是自己的戰(zhàn)友？我該不該拯救他呢？伊里奇注視到了大使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睛，突地渾身一顫，臉上不屑地一笑，心中暗暗罵道：“這只老狐貍，你想用這種特殊的方法考驗我是否忠誠，我要是沒完成任務(wù)，放了伯格列夫，就會暴露了自己。我不會上你的當?shù)模　币晾锲孀孕诺匦α诵Α?/p>

大使拉開抽屜，拿出兩張機票，遞給伊里奇，說：“事不宜遲，這是今天下午的機票，你們現(xiàn)在就趕往機場。記住，千萬不能讓伯格列夫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計劃，更不能讓他跑掉了，尤其在法蘭克福機場轉(zhuǎn)機的時候?！薄笆?！大使先生，我保證完成任務(wù)！”大使拍了拍伊里奇的肩頭，贊許地說：“我相信我忠誠而優(yōu)秀的上校會順利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wù)的。去吧，去獲取你的功勛獎?wù)掳桑　?/p>

中午，伊里奇和伯格列夫按時登機。飛機漸漸升到萬米高空，這時，伊里奇真想對伯格列夫說出真相，但他想了又想，還是沒有說出。在激流洶浪的間諜生涯中游了十幾年的伊里奇知道，大使的真實意圖到底是什么，伯格列夫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戰(zhàn)友，今天的任務(wù)到底是什么，不一定是大使所說的那樣。目前看來，自己尚未暴露，還有很大的價值，即使伯格列夫真的是自己的戰(zhàn)友，為了長遠的利益，他也不能為了一個已經(jīng)暴露的間諜再暴露了自己。戰(zhàn)爭就是這樣的殘酷，只能讓犧牲他來保全自己了！伊里奇暗暗打定了主意。

伊里奇迅速調(diào)整了自己的心態(tài)，確定了自己的方向，他要將伯格列夫當成真正的叛徒，完成好這次特殊任務(wù)，進一步取得大使的信任，以便獲得更重要的情報。伊里奇看了看伯格列夫，伯格列夫好像也知道了什么，一路上若有所思，嘴巴緊閉，什么也不說。

在法蘭克福機場轉(zhuǎn)機要等待一個小時。兩人心緒復(fù)雜，無所事事，就在候機大廳里四處轉(zhuǎn)著。突然，伯格列夫?qū)σ晾锲嬲f:“上校，請你替我看好包，我去趟洗手間。”說罷，放下自己的包，匆匆忙忙地向衛(wèi)生間走去。

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伊里奇甚至沒有任何準備，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難道他已經(jīng)發(fā)覺了，準備脫身逃走？想到這里，伊里奇一個激靈，手冒冷汗。他迅速環(huán)顧四周，伯格列夫早已不見蹤影。伊里奇一個箭步?jīng)_到洗手間里，人影兒都沒有。再看小便池里，一丁點尿漬都沒有。他大聲喊道：“伯格列夫！伯格列夫！”仍然沒人答應(yīng)。伊里奇慌了，抬頭看看天花板，有一小塊似乎有點松動的痕跡，他躥上隔板，正準備鉆進天棚，下面突然傳來一個急急的怒吼聲：“伊里奇，你在干什么？”

伯格列夫魔術(shù)般地出現(xiàn)在面前。伊里奇一陣驚喜，連忙裝著握手牢牢捏住了伯格列夫的手，嚴肅地問：“你剛才干什么去了？”“哦，外面一位老人摔倒了，我?guī)土怂幌??！辈窳蟹蛉魺o其事地說道，“請問你進來干什么，也是方便？”伯格列夫反問?！班?，是的！”伊里奇連忙放開了伯格列夫的手。

長達二十幾個小時的空中旅程枯燥無比，同時也是十分安全的。但是那伯格列夫雖然表面上哈欠連天，卻暗中注視著伊里奇，好像在觀察時機，瞅準機會逃跑。所以伊里奇也一直強打精神，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終于到了目的地，兩輛黑色轎車將他們帶到國防部。

國防部長親自接見了他們。伊里奇對國防部長敬了一個軍禮，欣喜地報告：“上校伊里奇已順利完成祖國交給我的任務(wù)！”國防部長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沖門外使了個眼色，立時進來幾個全副武裝的衛(wèi)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伯格列夫按倒在地，戴上手銬，隨后將猝不及防的伊里奇也迅速制服。

伊里奇一臉茫然，高聲抗議：“部長先生，這是怎么回事？我是奉命押解叛徒伯格列夫回國的功臣??！”被按倒在地的伯格列夫也驚訝地抬起了頭。

部長哈哈大笑：“不錯，伯格列夫是你押解回國。但是，你也是伯格列夫押解回國的。我們早已調(diào)查清楚，你和伯格列夫在我國駐外大使館工作期間，利用上司對你們的信任，一直在為納粹德國效力，將我們的大量情報出賣給敵國！我們本想在國外就處死你們，但是所在國形勢復(fù)雜，場所不利，于是決定將你押解回國。為了避免引起你們的疑心，我們才同時給了你們倆一個同樣的假任務(wù)：押解對方回國。謝謝你，同時也謝謝他的全力配合！”

部長冷笑著說：“互相認識下吧，這位是3015號伊里奇，這位是0762號伯格列夫。兩個叛徒，一對敗類！”

伊里奇和伯格列夫這時才徹底明白：大使正是利用納粹德國間諜培養(yǎng)非常嚴格，保密措施十分嚴密，同行之間甚至互不認識的特點，沒費一個士兵，一發(fā)子彈，就讓他們相互“押解”著對方回國受審，走向了斷頭臺！兩人千算萬算，還是被老謀深算的大使耍了。

顯然，再強行狡辯也沒有了意義，伊里奇和伯格列夫都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軍事法庭依法判處了他們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