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蟲之死

厲周吉

虛幻的網絡世界，需要多少年輕的生命來建筑理性的長城？

網蟲跌落山崖

那晚，縣公安局刑偵處王處長值夜班。天亮了，值了一夜班的他剛想迷糊一下，忽然響起了急促的報警聲。王雍一把抓起電話：“喂，哪里？”

“五樓山下跌死了一位男孩?！蓖跤毫⒓词帐肮ぞ撸瑤现智巴辈?。

出事地點在公路邊上，這個地方剛剛發(fā)生了一起車禍，撞斷了幾根公路護欄，男孩就是從這兒掉下去的。由于山崖很高，男孩的頭被跌破，渾身是血。身邊有一輛自行車，也跌壞了。

根據(jù)現(xiàn)場判斷，男孩是在騎自行車時掉下山崖的?？紤]到路比較寬，又沒有拐彎，自己跌落的可能性很小，最大可能是別人故意傷害造成的。經過仔細觀察，王雍發(fā)現(xiàn)男孩褲腿上有一個不太明顯的腳印。進而推測：死者很可能是被別人踢下山崖的。誰會對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下如此的毒手呢？

王雍想：首先要確認死者身份。于是快速通知附近村莊。很快就找到了死者的父母。他們說，孩子叫張迪，今年十六歲，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他們哭得死去活來。

“根據(jù)現(xiàn)場推測，他很可能是被人踢下山崖的。你們平時與誰結怨？”

“我們哪有什么仇人啊！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即便有點磕磕碰碰，也不至于殺害孩子呀？”

“也可能是孩子的仇人。孩子有什么樣的生活習慣？”王雍問。

不問還好，一問，孩子的母親又放聲大哭起來。“都是我們把孩子慣壞了呀！孩子自從去年迷上網絡游戲后，就經常上網，我們也管過多次，可他就是不聽，還說上網有利于學習。我們也弄不明白，只好由著他來。后來我們才知道上網不行，學習成績一落千丈不說，原來胖嘟嘟的孩子一下變得面黃肌瘦，后來干脆連學也不上了。我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就是不起作用，只能控制孩子的零花錢?，F(xiàn)在只要孩子不回家，我們就知道上網去了?？墒怯帜茉趺崔k呢？”

案情撲朔迷離

王雍認為：張迪父母雖然沒有提供直接的破案線索，但他們介紹的情況對偵破案件非常有利。專案組決定把調查網吧作為破案的切入點。

出事地點在東成鎮(zhèn)，據(jù)張迪父母介紹，張迪主要在鎮(zhèn)上上網。就對東成鎮(zhèn)的網吧進行了重點排查。一查，王雍嚇了一跳，一個小小的鄉(xiāng)鎮(zhèn)竟然有十幾家網吧，并且多數(shù)都屬于違規(guī)經營。所以一下調查清楚也不容易。經過深入排查，他們鎖定了三個目標。

一個是小照，張迪的同學，兩人是最要好的朋友，并且結拜為兄弟。兩人經常一起出入網吧。十幾天前，張迪從家中偷出來500元錢。小照就向張迪借錢，但張迪不借給他，因此二人鬧翻，甚至大打出手。小照被打得鼻青臉腫，揚言要報復張迪。

另一個是王滔，張迪的情敵。王滔也是一位網迷。在網上，王滔認識了一個網名為“黃昏煙雨”的女生。后來，就與她舉行了網絡婚禮。一天，王滔與張迪一起吃飯，聽說張迪與黃昏煙雨也有非常密切的關系，王滔非常氣憤，警告張迪再勾引自己“老婆”，就把他干掉。張迪也不示弱，聲稱自己雖然沒與黃昏煙雨結婚，可是已經和她有兩個“孩子”了，他警告王滔再不乖乖地與“孩他媽”離婚，就要干掉他。于是他們成了“情敵”，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打得不可開交。

第三個是李駿，網吧老板。今年20出頭，典型的地痞，因為違法亂紀，多次被公安機關收容。自從前年經營網吧以來，數(shù)次違規(guī)經營，經常讓未成年人在網吧過夜。因為經常有人迷戀上網不能自拔，最后交不起錢。所以李駿雇了幾個痞子，專門負責收錢，交不上錢的，輕則打罵，重則把人關起來，直至家中或者別人送來錢，才肯罷休。張迪也被關過數(shù)次。前幾天，張迪和其他三名經常上網的青年與李駿手下發(fā)生了一次械斗，由于勢力懸殊，張迪他們吃虧嚴重。事后張迪等人揚言要狀告李駿違法經營，李駿則揚言誰敢上告，就要了他的小命。因此雙方關系緊張。

根據(jù)以上線索，王雍把偵破人員分成了三個小組，每個小組重點負責一條線索，各個小組之間緊密配合，隨時交換破案進展情況。最初，每一條線索進展都很順利，然而很快都陷入了僵局，因為每個犯罪嫌疑人雖然都有犯罪可能，然而都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并沒有真正到殺人的程度，更主要的是，案發(fā)時間各位犯罪嫌疑人都有不在現(xiàn)場的證據(jù)。

真相不可思議

看來必須尋找新的線索。王雍決定深入網吧，體驗一下網吧生活。

那天，王雍和另外兩名公安人員經過化裝，扮成社會青年混進了網吧。因為以前從未真正體驗過網吧生活，一進去，才知道網吧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污濁。王雍故意裝做不會上網，不斷尋求別人幫助，借機觀察別人具體干什么。經過觀察，上網的多數(shù)是未成年人，他們上網通宵達旦，多數(shù)人在玩網絡游戲，其余的要么聊天，要么上黃色網站，根本就沒有學習的。

王雍發(fā)現(xiàn)有幾個青年在玩一種叫“暴力摩托”的游戲，于是也打開這個游戲玩了起來。這種游戲，恰似賽車，誰先到達終點就算勝利，與真正比賽不同的是：比賽的過程中可以加入暴力成分。對別人可以用拳打，用腳踢，用車撞，也可以用木棒打，用皮鞭抽。所以要想贏得勝利，最好的辦法是向前跑的時候順便打倒身邊的選手。王雍玩了一會兒，對游戲中的暴力成分非常不滿。玩著玩著，他忽然想到張迪腿上的腳印。一個想法從他的腦中冒了出來：會不會是一個玩這種游戲的人，把現(xiàn)實當成了游戲，把張迪踢下了山崖呢？這個人可能與張迪毫無個人恩怨，甚至還可能是朋友。

第二天，王雍迅速召集專案組成員，說了自己的想法。他的想法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可。根據(jù)這條思路，大家對經常上網并且喜歡玩“暴力摩托”的人都進行了排查，很快發(fā)現(xiàn)了嫌疑目標，抓住了犯罪嫌疑人。大家大吃一驚，原來這個人是一位十幾歲的中學生，名叫俊杰，是張迪平時最要好的朋友，從未和張迪鬧過任何矛盾。

“你們本來是最好的朋友，又沒有什么利害沖突，為什么把他踢下山崖？”王雍問。

“那天，我們一起玩了一夜暴力摩托，回家的路上我們瘋狂蹬車，看誰的速度快。起初我在前面，后來張迪追了上來，正好那個地方的公路護欄壞了，我想都沒想，就一腳把他踢下了山崖。因為在游戲中我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當我聽到他悲慘的叫聲，才知道這是現(xiàn)實，不是游戲?？墒且磺卸纪砹恕！?/p>

專案組人員感慨，都是游戲惹的禍??！事后縣公安局對全縣網吧進行了重點治理，電視臺也對案件進行了深入報道，以防類似事件再次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