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哥離開那天,天上還下著蒙蒙的細雨。我們九棟宿舍的全體員工都站在廠大門口,含著眼淚送張大哥踏上開往四川達州的大巴。大家都沉默著,但是張大哥卻從車窗里探出頭來,笑著對我們說:“小伙子們,我沒事,你們快回去吧,遲了就要扣工錢了!”我們默默地點著頭,但我卻分明看見張大哥眼角上流出的那一串眼淚。直到大巴慢慢地消失在蒙蒙的雨幕中,我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隨后就嘩啦嘩啦地流了出來。
張大哥名叫張開荒,今年28歲,是個退伍軍人,是我們九棟宿舍的管理員。他身材很高大,而且腰桿子筆直筆直的。在別人面前一站,肯定有很大的威懾力。在沒認識張大哥時,我們還整天躲閃著他呢!在九棟宿舍里,他是個頭兒,宿舍里的大小事務(wù)都歸他管,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大管家”。哪個宿舍里鬧矛盾、吵架都被這個“管家”處理得服服帖帖的。最令大伙感動的是,我們每個人的生日,他都一一牢記在心里。到了生日那天,床頭上擺上的第一件禮物肯定是我們的好“管家”送的。
說是管家,但張大哥卻不會擺架子,不會裝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這一點常常引得別棟宿舍員工的羨慕。張大哥性格豪爽且不失風趣幽默,而且每天都笑呵呵的,還經(jīng)常和我們打鬧成一片呢。
有一天,廠里的倉庫突然發(fā)生了盜竊事件。廠里把盜竊目標鎖定在生產(chǎn)部的員工身上,因為最熟悉倉庫的就是生產(chǎn)部的員工。而生產(chǎn)部主管則一級推一級,最后硬把責任推到了我們普工身上。理由是我們剛進廠不久,而且在我們進廠之前一直都沒有發(fā)生過類似的事件。上午8點,一場暴風雨就降落在我們的身上。廠長兇神惡煞地叫來一群保安,把我們?nèi)P(guān)進了一間黑暗的房間里,然后對我們的宿舍進行突擊搜查。主管也兇巴巴地對我們說:“誰也不準出聲,誰出聲就立刻收拾包袱走人!”我們早已被嚇成了一團,誰也不敢做聲,甚至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漫長的兩個小時終于過去了。保安們把我們宿舍里的衣柜、棉被全翻遍了,但是卻一無所獲。廠長仍不死心,要對我們九棟員工進行搜身檢查。我們對法律知識一無所知,為了保住工作,只有順從。站在一旁的張大哥終于看不下去了,他立刻上前攔住保安,嚴肅地對廠長說:“我相信他們,他們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廠長發(fā)怒了:“我做事,你少管,要不連你那份工作都保不住?!睆埓蟾缫采鷼饬?,沖著他說:“我是他們的宿管,我不能不管!”廠長氣得滿臉通紅,立刻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指著張大哥說:“老子犯法了嗎?你給我滾開!”張大哥卻漲紅著臉,跟廠長據(jù)理力爭:“你們侵犯了員工的隱私權(quán)?!蔽覀冎缽S長惹不得,于是大家都沖上去把張大哥拉住。但張大哥硬掙脫開大伙的手,沖到廠長面前大聲說:“廠長,我可豁出去了,如果你再搜的話,我就立刻去政府部門告你!”
或許廠長真的怕張大哥告到政府那里去,于是就臨時取消了搜身令。但結(jié)果可想而知,張大哥立刻被廠長辭掉了。張大哥離開港泰廠那天,我們都很想對張大哥說一句感激的話,但是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因為最好的言語也表達不出我們對張大哥的敬愛之情。我們只好站在廠門口,目送著張大哥坐的車慢慢地離去……
三天后,廠里查出偷竊的人原來是我們生產(chǎn)部的部長,同時還查出了他私吞公款。但我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因為張大哥已經(jīng)離開我們了。兩個月后,我也辭掉了工作,重新踏入了久違的校園,繼續(xù)學習,為自己的理想而奮斗。而張大哥那句“活好當下”將成為我一生的座右銘。(謝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