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明杰到恒康公司去結(jié)賬,順便運車飼料回來。不妙的是,公司車壞了,同裝飼料的李老板調(diào)侃地說:“周經(jīng)理,主不留客天留客呀”。周經(jīng)理笑著說:“倆位都住下,一切我買單?!泵鹘軕n慮地說:“我得趕回去?!敝芙?jīng)理把明杰按在老板椅上,說:“難得李老板有此雅興,你就湊角,三人‘斗地主’。”玩二小時牌,明杰手氣頗佳,贏數(shù)百元。周經(jīng)理笑著打趣說:“你這黃花郎未走假,手氣佳。”李老板意味深長地對周經(jīng)理說:“你堂堂經(jīng)理,就這樣招待我們?”周經(jīng)理笑著說:“莫急莫急,好的節(jié)目在后頭?!背酝晖盹垼芙?jīng)理開著小車,載著倆人來到“夜來香”娛樂城。
周經(jīng)理顯然是這里的常客:“開三個包廂。”總臺小姐面若桃花,拿出簽單,笑瞇瞇遞給周經(jīng)理,他掏筆刷刷地簽上名。把明杰領進包廂,周經(jīng)理塞給他三百元,說:“完事后,給小姐。”明杰問:“這是干嗎?”李老板狡黠地笑笑說:“你裝什么正經(jīng),是男人都懂?!泵鹘苓€想細問,倆人笑嘻嘻分別進了相鄰包廂。
明杰剛在沙發(fā)上坐定,一位穿著肚臍裝的靚麗女孩,推門而入,薄薄的超短裙,修長的大腿,清晰可見黑色的三角褲。明杰似乎明白今晚的節(jié)目內(nèi)容。
“先生,我來給你按摩吧?!迸装椎挠癖凵咚频乩p繞上來,一陣怡人的清香襲面而來。明杰第一次與女孩這樣親密接觸,心狂跳不止,呼吸變粗……“鈴鈴鈴……”明杰腰上的手機響了,是女友柳韻打來的。明杰慌忙推開女孩,走出包廂。柳韻問:“你在干嗎,那么吵?”明杰按住狂跳的心,故做平靜地說:“周經(jīng)理請我們在歌廳唱歌?!绷嵗淅涞卣f:“你蠻瀟灑的嘛。”“柳韻,你千萬別誤會?!泵鹘馨亚耙蚝蠊喺f一遍?!案鑿d那場所,魚龍混雜,我遠在省城,鞭長莫及,你好自為之?!绷嵉氖迨逶谑〕情_一酒樓,她在那兒當領班。明杰信誓旦旦地說:“我難道放棄鮮花而去采摘爛棗?!备嵧ㄍ暝挘鹘茴^腦清醒過來,怕周經(jīng)理和李老板笑他寶氣,復又走進包廂,說:“美女,我們唱首歌吧?!?/p>
“唱什么歌?!迸⒈犞每吹碾p眸問:“情歌還是民歌?,,
“唱《瀟灑走一回》?!?/p>
倆人唱會歌,坐下喝茶,明杰問:“你多大了,家住哪里?”女孩反感地詰問:“你是警察?”
“我隨便問問?!泵鹘芎喍痰刈晕医榻B,女孩見明杰態(tài)度誠懇,不像撒謊,說:“我叫林燕,別人都叫我小燕子,今年二十歲。”并告訴她老家的住地,明杰欣喜地說:“那是出美人的好地方,難怪你這么青春靚麗?!眰z人正聊著,包廂的門被捶得“咚咚”地響?!懊骼习?,完事沒,我們走了?!笔侵芙?jīng)理的聲音。
明杰掏出二百元,硬塞給女孩,她似乎很意外,驚訝地說:“你什么也沒干呀?!?/p>
“你不是陪我聊天唱歌嗎。”明杰掩上包廂門,匆匆而去。
隔天清晨,明杰睡眼惺忪,打開手機,“鈴鈴鈴……”手機響了,他按下接聽鍵,問:“哪位?”
“明老板,我是林燕,昨夜,我們一起唱歌?!?/p>
哦,記起來了。明杰問:“什么
“你忘記拿包了。”
糟糕。明杰嚇出身冷汗,包里錢不多,卻有許多票據(jù)證件。明杰急忙穿好衣服,草草收拾一番,打的士來到“夜來香”娛樂城。林燕已站在娛樂城門口等候,一身淡藍色的長裙,勾剪出優(yōu)美的曲線,瀑布似的秀發(fā),用紫色的發(fā)夾綰住,在風中舞動。與昨晚判若兩人,儼然是鄰家淑女。林燕把包遞給明杰,微笑著說:“你看看,掉什么沒?”明杰接過包,打開票據(jù)和證件都在,拿出數(shù)百元遞給林燕,說:“一點意思,不成敬意?!?/p>
“大哥,你是好人,我敬重你。”林燕幽幽地說:“如果圖錢,我就不會給你打電話?!?/p>
“謝謝啦,小燕子?!鄙碓陲L塵,這樣善良的女孩太少了。明杰有些感動,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林燕,說:“你以后有什么困難,打我電話,我一定幫你?!?/p>
“謝謝大哥?!绷盅嘟舆^名片,像一只紫色的蝴蝶翩翩而去。
半年后的一天,明杰正在養(yǎng)殖場打掃衛(wèi)生,腰間的手機響了。明杰問:“喂,哪位?”
“我是林燕,‘夜來香’娛樂城的小燕子。”
哦,想起來了,給我送包的那個小姐。明杰問:“什么事?”
“我已來到太平鎮(zhèn)與國道相鄰的岔路口,就是不知道去你養(yǎng)殖場往哪里走?”
“你在那兒等著,我開摩托車接你?!泵鹘苊撓鹿ぷ鞣?,換好衣服,突突地踩響摩托,朝岔路口疾駛而去。林燕依然那么秀美,可神情十分疲憊。明杰把她接到養(yǎng)殖場,關切地問:“林燕,出了什么事?”林燕雙眼蓄淚,哭泣地說:“芳芳死了?!?/p>
林燕說,芳芳是她最好的一個姐妹。
林燕說,自己是個苦孩子,父母早逝,跟著奶奶長大。十六歲那年,因缺學費,她輟學跟著同村的姐妹南下打工。先在電子廠,一個主管對她很呵護,噓寒問暖。有次,林燕病了,是主管送她上醫(yī)院,墊付醫(yī)藥費。長這么大,除奶奶外,誰也沒這樣呵護她。林燕十分感動,病好后,倆人同居了。不久,林燕有了身孕,她正憧憬在做主管新嬌娘的美好遐想時,主管的妻子找上門來了。電子廠是沒法呆了,主管給她一筆錢,到醫(yī)院做了人流。在芳芳的租房里療傷養(yǎng)息,待林燕的身體康復后,主管給她的錢也花光了。林燕還想找廠做事,芳芳按住了她,說:“你既然這樣了,不如做小姐,那樣來錢快。”林燕跟著芳芳稀里糊涂當了坐臺小姐。數(shù)天前,一個客人把芳芳接出,一直未回娛樂城。林燕再見到芳芳時,她已經(jīng)死了。思來想去,感覺明杰是個正人君子。
林燕哭泣著說:“打死我,再也不做小姐啦。”
“你奶奶還健在嗎?”
“一年前死了?!?/p>
“你家還有什么親人?”
林燕搖頭。明杰說:“你如果不嫌臟和累,就在我的養(yǎng)殖場打工吧。我父母年紀大了,正缺人手。”
原以為林燕在風塵里呆慣了,吃不了苦。誰知,她不僅手腳勤快,不嫌臟累,而且心靈手巧,什么事一點就透。有了林燕幫忙,明杰輕松多了。
“五一”長假,柳韻說回家看明杰。天剛粉亮,明杰就忙碌起來,刮臉剃須,打摩絲。五月的清晨,天還涼著吶,明杰穿上薄薄的名牌T恤。明杰突突踩響摩托,去縣城接柳韻。車到岔路口,接到柳韻發(fā)來的短信:明哥,酒樓太忙,我不能回家看你,請原諒,柳妹。
明杰打柳韻的手機,卻關機。乍回事喲,明杰百思不得其解,怏怏而歸。
林燕問:“怎么,沒接著嫂子?”
“她說沒時間?!泵鹘軕袘械刈哌M臥室,關上門悶睡。他有一種不祥之兆。明杰撥通柳韻叔叔的手機。問:“叔,柳韻還好么?”
“她不是休假,回家看你了么?”叔問:“怎么,她未回?”
“哦,回啦,她先回家看父母,叔,你注意身體,沒事,我掛啦?!泵鹘苎陲椪f,慌慌掛機。他又撥通柳韻父母的電話,卻沒人接聽。
第二天,柳韻的手機開了,明杰關切地問:“柳韻,你沒事吧?!?/p>
“一個同事過生日,叔不讓去,我扯謊說,回家看你才脫身?!绷嵳f:“你千萬別疑心疑鬼,到處打電話找我,弄得我好難做人?!?/p>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泵鹘苷f:“明天,我去看你?”
“有時間,我回家看你吧,沒事,我掛啦?!绷嵉恼Z氣十分冷淡,沒有往日的親呢。明杰隱隱地擔憂,自己與柳韻之間隔著一條無形的墻壁。
“明哥,吃飯吧,你已兩餐沒吃飯啦?!绷盅嘣陂T外輕輕地敲門,關切地問:“你有什么心事,別瞞著,說出來,大家給你出主意?”
“林燕。謝謝你,我沒事?!泵鹘艽蜷_門,疲憊地說:“就是身體倦,想睡?!?/p>
“你不吃,怎么行呢?”林燕把飯菜放在桌上,關切地問:“要不,上醫(yī)院去看看?!?/p>
“林燕,你去忙吧?!泵鹘懿荒蜔┑卣f:“我想一個人靜靜?!绷盅嗲那牡匮谏祥T,明亮的雙眸蒙上一層憂愁。
那天,明杰開著摩托去縣城給柳韻卡上打錢,看上一只精美的鉆戒,手中的錢不夠。明杰回來時,心情不佳,神情疲倦,稍分神,在一岔路口,與一貨車“親密接觸”,明杰被掀翻昏倒在公路上,頭部血流如注……
明杰躺在病床醒來,已是五天后。
醫(yī)生說:“幸虧你有位好妹妹,日夜精心照顧你,忙進忙出地為你找錢”。
母親淚流滿面,說:“多虧了林燕,她把自己的六萬元存款全部取出,給你交了醫(yī)藥費?!?/p>
明杰的頭腦一片空白,昏昏沉沉的。柳韻找到主治醫(yī)生,悄悄地問明杰的傷勢,醫(yī)生誠懇地說:“你是她的未婚妻,我就實話實說,他不成植物人算是萬幸,要想恢復從前頭腦清醒……”醫(yī)生搖頭說:“除非出現(xiàn)奇跡?!绷嵧鄣匚孀∽彀蛋档乜奁?。
半日后,柳韻母親送來那只精美的鉆戒,為難地斟詞酌句地說:“真對不起,柳韻說,她想在省城發(fā)展……”
明杰母親哭著接過鉆戒,說:“怪明兒沒福氣,柳韻是個好姑娘,該尋個好郎君……”
三個月后,明杰康復出院。
醫(yī)生驚喜地說:“明杰,多虧了林燕,她雖然不是你的親人,卻比你最親的人還好。正是她的不離不棄,真誠無私的愛,創(chuàng)造了愛的奇跡,你才能康復出院?!?/p>
出院后的明杰,第一件事,便打的去花店買一束丁香花,送給林燕,真誠地說:“我最喜歡《雨巷》那首詩,你就是那位丁香姑娘,我愛你,希望你能接受它。”
林燕接過丁香花,深深地吸一口,雙眼蓄淚,一頭撲人明杰懷里:“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