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輕的禮物

查一路

妻子說，“你這種人最適合到菜市場買菜。”我問她為什么，她說，“終日伏案工作，多到菜市場看看綠色，對你的視力有好處?！甭犃诉@樣的建議，我便欣然前往了。

然而，買菜我并不專業(yè)。何況，菜市場的地面又臟又濕，而我多少有些潔癖，這種地方一刻也不愿多待。在東頭靠近出口有一個攤位，每次我都在這里買了菜就匆匆離開。攤主是個樸實的中年漢子，稱完菜，在我臨走時，他一根一根，數(shù)上三根小蔥，硬要塞給我，有點投桃報事的意思。他說，“挺香挺香的，切碎放湯里?！庇终f，“你總是不還價，弄得我很不好意思?！?/p>

有時，我走遠了，他仍追上來，堅持將三根小蔥插在我裝菜的塑料袋上。在人流如織的菜市場，兩個男人為三根小蔥拉拉扯扯，讓我覺得很難為情。他顯然不知道我的感受，每次都揮舞著有力的手，執(zhí)著而堅定地說服我。

對于我從不還價，他很費解。一次，他忍不住問，“別人都還價。你為什么不還”?另一次，他拐彎抹角地說，“你心疼我們窮人，有些像你一樣的有錢人，小氣得很呢。”我鄭重聲明，“我不是有錢人，不還價也不是為了施舍或者行善，而是不愿為幾毛錢浪費時間，因為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仍然不信。還是依照慣例。直到最后一次，我鄭重其事地懇求他，別再塞蔥給我。當他一再堅持時，我比他更堅決，最后雙方都很尷尬。他說，“就算我送你點兒禮，不行啊?”我也真誠地答道，“我賺起錢來畢竟比你容易得多?！?/p>

幾天后，他的攤位空了。旁邊的大嬸說，“他是個可憐人，家里有個腦癱的兒子，一家人靠他擺個菜攤為生，蔥一根根地數(shù)，錢一分分掰開來用。這不，又帶兒子到合肥瞧病去了，聽說合肥那么大的城市都醫(yī)不好他兒子的病……你不要他蔥是對的?！?/p>

然而，我突然覺得自己錯了，我應(yīng)該欣然接受他的三根蔥。三根蔥，是最輕的禮物。但每一根，對他來說都是有分量的。我在想，他將三根蔥當做禮物送給我時，心里是懷著怎樣的善意和熱忱'

這世上，最輕的禮物卻承載著一顆沉甸甸的心，更需要用喜悅而真誠的心來接納、珍藏。

(大運河摘自《農(nóng)民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