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華
我的老家,冀東平原上的一個偏僻小村莊。村莊距縣城八華里的路程。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前,莊上只有唯一的一條小路,通向縣城。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一個雨后的清晨,十七歲的我背著書包、提著包裹,兩腳踩著泥濘的小土路,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那個閉塞卻又充滿溫情的小村莊?;仡^遙望家鄉(xiāng)裊裊的炊煙,一陣留戀伴著酸楚的感覺在心中翻騰,不小心腳下一滑,包裹上濺了很多泥水,淚水不由自主地滴落在泥濘的小路上。
在縣城讀完師范畢業(yè)后,我被分配在縣城的一所學(xué)校教書,由于鄉(xiāng)戀,夏秋季節(jié)天長的時候我總是騎一輛破舊的自行車顛簸在那條窄窄的小路上。遇到夜里突然下雨,擔心上班遲到,第二天總要起個大早,步行到學(xué)校。那時,這條小路大多記憶地是我的鄉(xiāng)戀。
還是這條小路,見證了我談戀愛的過程。那時縣城擴建后馬路已經(jīng)向小路延伸了幾里,小土路只剩下三華里的距離。再遇到下雨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用著急,因為我有了一個忠誠的“車夫”戀人,再也不用擔心新?lián)Q的“坐騎”——一輛最時興的公主牌自行車——沾上泥漿。下雨時,他總是準時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中。他把自行車鎖在小路的另一端,手里拿著一個煤鉤子趟著泥水走到小路的這頭兒,扛起我的自行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有平的地方就放下車子推一會兒,若車輪沾了泥漿,他就小心地用煤鉤子刮掉。而這時的我如同一個頑皮的公主,兩手提著高跟鞋光著腳丫,在小路旁邊的小坡兒上搖搖晃晃地行走,還幸災(zāi)樂禍地高唱“赤足走在窄窄的田埂上,聽著那腳步劈啪劈啪響……”歡快的歌聲淹沒了小路不便帶來的煩惱,這個高大的男人也用細致贏得了我的芳心。
帶兒子回娘家依舊還是走這條小路。不同的是,我的“坐騎”已經(jīng)換成了女士摩托車。回家的路似乎縮短了很多,但每次走到這段土路就好像噎著了一樣,即使是晴天紅日頭,小路還是顛簸得厲害,車后座的兒子一上小路就昏昏欲睡,迫使我不得不停下車,摘一些路邊的小花兒逗他醒盹兒。兒子不止一次地用他奶聲奶氣的童音表達了純真的愿望:等我長大了,一定買個軋道機,把姥姥家的那條小路修成“油漆路”!
兒子讀小學(xué)的時候,我已調(diào)到銀行工作,那條小路也修成了“油漆路”,我們擁有了第一輛家用轎車。每次改善生活做了好吃的,老公都會開車給岳母送去。他回來后總是興奮地說,小路暢通了,這么近的道兒,不到一支煙的工夫,真的就像這屋到那屋似的一樣方便!
后來父母也搬進了縣城,我們的轎車也換了好幾輛。空閑的時候,全家人還會開車回老家,到那條小路上走一走。即使是雨后初晴,那條小路也不再泥濘,反倒被沖洗得愈加的清新和干凈。
其實清新干凈的還有我舒展的心。走在那條小路上,輕風(fēng)攜帶著花草的芳香和泥土的氣息,寧靜的田園風(fēng)光總會溫潤了我的眼眶。那條連接著故土的鄉(xiāng)路,在我人生跋涉的歲月中一路延伸,把一個從那里走出來的鄉(xiāng)村姑娘的繾綣情懷,拉伸得親切而悠長。
(作者單位:人民銀行河北黃驊市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