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
2008-01-01 00:00:00孤煞星魂
青年文摘(彩版) 2008年4期
摧毀只消一秒，重建卻需一生；
良知如是，生命亦如是。
老兵去一個很遠(yuǎn)很偏僻的山區(qū)，目的是找一戶人家。地址不是很確切，他完全是憑著記憶進行的。地址好像是：臨河縣狼什么區(qū)，鶴什么村，尋找之人名叫“趙七”，老兵倒是記得姓名。
老兵問樵夫：“臨河縣是不是有個狼什么區(qū)，鶴什么村的地方?”
樵夫說：“是不是狼山區(qū)鶴復(fù)村?”
老兵說；“也許是。那里有沒有一個名叫趙七的小伙，母親郭氏?”
樵夫回說；“只有一個叫趙七的大人，沒有一個叫趙七的小伙?！?/p>
老兵說：“那就是他了。他現(xiàn)在在哪?”
樵夫說：“趙七搬到了鎮(zhèn)上，好些年不住這里了?！?/p>
老兵又去了鎮(zhèn)上，在一所住宅門外停了下來。老兵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上了年紀(jì)的男人，男人上下打量了眼前的這位魁梧老人，問道：“找誰?”
老兵陪著笑，問：“你是趙七嗎?”
男人一臉迷惑：“是的。我是趙七。老人家認(rèn)識我?”
老兵說：“這些年，你與你母親過得還好嗎?”
男人說：“還好?？墒歉赣H早年外出至今未歸……哎。亂世紛爭，生死未卜啊!”
老兵感嘆：“亂世紛爭，生死未卜啊!”
男人說：“老人家認(rèn)識我父親母親?”
老兵說：“是的。我認(rèn)識你父親，卻不認(rèn)識你的母親?！?/p>
男人似有驚喜，忙問：“我父親現(xiàn)在哪?”
老兵的淚落了下來，緩緩的。繼續(xù)說：“我想親口告訴你的母親，請引我去見你的母親，好嗎?”
男人的眼淚也落了下來，緩緩地，他說：“好的。您跟我來?！?/p>
男人領(lǐng)老兵出了院子，朝山上一條小道去了。老兵問：“我們?nèi)ツ睦?”
男人說；“去墳地。”
難道他的母親已經(jīng)……老兵沒有繼續(xù)問，去了墳地。
男人指著一座長滿青苔草的墳?zāi)?，說：“我母親住在這里?！?/p>
老兵的淚又來了，他知道是自己來晚了。
老兵模糊地記得，那個到處彌漫著戰(zhàn)火與硝煙的秋天，地點是一間囚室，有團長，有年輕時的老兵，有渾身是血、剛上了刑的囚犯。
團長問囚犯：“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你是不是紅軍，有什么任務(wù)?”
囚犯苦苦哀求：“我真的不是什么紅軍。我是一個老老實實的老百姓呀!”
團長大怒：“士兵，把他拖出去斃了?！?/p>
“我真的不是什么紅軍。我的家住在臨河縣狼山區(qū)鶴復(fù)村，家里有兩歲大的小兒趙七和賢妻郭氏!長官不要錯殺了無辜啊!”
“拖出去斃了。”
老兵猶豫。
“還猶豫什么?不然把你也斃了?！?/p>
“是?！?/p>
老兵把囚犯拖了出去，隨即兩聲清脆的槍響。
老兵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是饒恕不了了。他問趙七有什么需要的，他可以幫助的，一定辦到。
男人說：“現(xiàn)在解放了，什么也不缺了。那時候，父親離家，戰(zhàn)火摧毀了一切。為了生計，地主買了我和母親。在那漫長的奴隸生活中，我和母親是多么的渴望父親能早些來接走我們啊!可是始終沒有父親的消息。我十歲那年，村里來了一位心地善良的外地生意人。他見我們在地主手中受盡苦頭。便把我們贖了回來，給了我們自由，我們很感激他。他對我們好。后來。母親和他好上了，我是反對的，可是父親是回不來了，所以順了母親認(rèn)了他。這些年來。他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們?！?/p>
老兵聽了男人的過去，自己悔恨不已，若是當(dāng)初多進進言，或許他的父親也不至于死去。
老兵問：“世上果真有這樣的好人?他現(xiàn)在哪?”
男人說：“可惜他去世了。墳?zāi)乖谖夷赣H的對面。他說不要把他與我母親合葬。他說自己是無名分的，是罪人?！?/p>
老兵回過頭去。天哪，墓碑上竟刻著團長的名字!
劉光 摘自《文藝生活》2008年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