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七月中旬,杭州十分炎熱。7月21日西泠印社春拍“文房清玩·歷代名硯”專場也如同七月的天氣,十分火爆。
分析這次拍賣會的情況,具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多年來在國內舉辦中華名硯(包括古代名硯和現(xiàn)代名硯)的專場拍賣會,為數(shù)不多,屈指可數(shù)。相比之下,這次拍賣會影響最大,成果最顯著。二是競拍激烈,成交率高。117方歷代名硯,成交115方,成交率為98.29%。三是成交額高,超出了最高估價。115方歷代名硯,預計最高估價總額為820多萬元,實際成交額為1832萬元。其中清伊秉綬等銘的大西洞端硯,成交價為96.8萬元;鐵保等銘端溪合同硯、吳湖帆等銘大西洞端硯,均拍到71.5萬元。四是國內市場看好,本次屬于日本回流拍品。參與這次拍賣會的兩名主要藏硯家龜阜齋主山田奐先生和靜妙軒主濱田先生,都是日本大藏硯家,他們在日本和中國的藏硯界具有很高的聲望。五是這次拍賣會如果從“雞蛋里挑骨頭”的話,也有不盡人意之處。雖然這次競拍火爆,最高價之硯達96.8萬元,但尚未超過百萬元(據(jù)了解,近幾年來,中華名硯拍賣突破百萬元大關的甚少。其中北京翰海2004年1月12日所拍清康熙綠端石夔龍紋硯為176萬元;2004年12月中國工藝美術大師黎鏗創(chuàng)作的“中華九龍寶硯”,在肇慶舉辦的“中國端硯文化節(jié)”上,以200萬元成交而轟動一時)。更無法與億萬元的元青花瓷器,幾千萬元的中國書畫、油畫相比。因此,說明國人對于中華名硯的珍貴、價值和歷史貢獻等的認識,尚需要進一步地提高。
中華名硯,國之瑰寶。我國自古以來能給予“寶”字頭銜的藝術品,卻來自我們祖先發(fā)明的四件古老的書寫工具:筆、墨、紙、硯,世稱“文房四寶”。從這一個“寶”字,就道出了它們的珍貴、價值和貢獻。首先從歷史貢獻上講,它們記載了我中華五千年之文明史,傳播了東方絢麗多彩的書法和繪畫藝術。中華名硯功不可沒。其次,中華名硯有其珍貴的藝術、收藏價值。世上的各種藝術品,就其形成來分,可以概括為三類。一種是純天然的,如觀賞石等;第二種是人工的,如書畫、瓷器等;第三種是二者兼而有之的,如中華名硯。它是天工人工兩臻其美的藝術珍品。它集歷史、藝術、文學、實用、欣賞、研究、收藏諸價值于一身,具有獨特的民族風格和傳統(tǒng)藝術,它本身就是華夏藝術殿堂中的一朵絢麗奪目的奇葩。中華名硯,還因它是非再生資源,再加上開采之艱難,物稀更為貴。尤其是中華四大名硯,彌足珍貴。宋代大文豪蘇東坡賦詩來形容端硯老坑開采之艱辛和寶貴:“千夫挽綆,百夫運斤,篝火下縋,以出斯珍”。蔡襄視中華四大名硯之一的歙硯為和氏璧:“玉質純蒼理致精,鋒芒都盡墨無聲,相如聞道還持去,肯要秦人十五城”。而古代號稱“硯顛”的大書畫家米芾,有一座三十六峰的歙硯山,為建造“海岳樓”,在經濟無奈之際,將此硯山換取友人蘇仲恭的一座豪華宅邸,可見其珍貴。因此,端硯和歙硯自唐代以來被皇家列為貢硯和賜硯。追溯歷史,它們的價格超過瓷器和書畫,而現(xiàn)在又遠遠地低于其他古玩和書畫。究其原因,上世紀五六十年以前著名學者趙汝珍先生分析道:“在唐宋之時,千百金之硯,比比皆是,甚至萬金、數(shù)萬金一方之硯者,亦所恒有;元明相承,價格日升,直至晚清,硯價仍保持其歷來之平衡。乃至清末,變法維新,西洋文化東來,不用毛筆者,亦可在社會上占重要之地位。于是,國文失去其固有之重要地位,古硯之價值遂愈趨愈賤矣。在以前值五百兩者,今最多不過五百元。雖元、兩相去無幾,而實在則跌價甚多矣。說者謂此種跌價乃自然之結果,以前有用,今日用之者少,理固宜也。驟聞之,理由似甚充足,但細考之,仍非也。夫古玩者,均無用之物也,其價值不得之于用途。以前有用,今日無用者甚多。如古玉器、古銅器等,均昔人之所必須用者也,今則均無所用矣,然其價仍今貴于古,何也?”趙老先生的分析,是何等的精辟和深刻。我們認為,任何一種古玩包括古硯在內,都經歷了由勞動人民開始創(chuàng)造的純實用性,逐步演變到以實用為主并與欣賞相結合,到實用與欣賞并重,再到以欣賞為主與實用相結合的過程。這種演變過程,正是時代的進步和科學發(fā)達的必然結果。現(xiàn)在,再奢侈的西方億萬富翁,也不會用乾隆官窯的御碗去盛飯、喝湯,更不可能拿幾億元的元青花罐去養(yǎng)金魚吧?因此,任何古玩和藝術品,它的實用價值總是有限的和暫時的,而能延續(xù)它的生命力的其他價值,如藝術價值、文化價值以及收藏價值,有可能是無限的、永恒的。
那么,為什么當今其他的古玩,其價值與年代成正比,愈傳愈貴,而古硯的價值卻為何上不去呢?破譯這個謎底,必須從根本著手,從東西方文化差異來分析,究竟是誰在主宰近現(xiàn)代的世界古玩、藝術品市場?趙汝珍先生又一針見血地揭開了這個謎底:“蓋中國今日之古玩,其價值完全操之西洋人之手。西洋人所認識者,所收買者,即有價值,否則,即無價值。對于古硯之精妙,西洋人絕不能理會,絕不能認識。故西洋人之來華者,任何古玩均可收買,未聞有收買古硯者,此其所以愈趨于賤者也。然因此而楚弓楚得,不致流入西洋,亦天惠吾華之意歟!”
趙先生的揭謎,告訴我們三點:一是當今世界主宰東西方古玩、藝術品市場的是發(fā)達國家有錢的西方人,現(xiàn)在亦如此。我們從鳳凰衛(wèi)視臺“投資收藏”欄目中了解到,每年初由世界上最大的蘇富比和佳士得兩大拍賣公司首先舉辦的東方古玩和藝術品拍賣會,其結果直接影響到國內各大拍賣公司的春拍成交和效果。二是西方人認可的、喜歡的古玩,價位就高。如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瓷罐,前幾年拍出2.3億人民幣的天價,它極大地影響了中國古瓷器的行情。而古硯之精妙,對于從開始使用鵝毛筆,繼而發(fā)展到用鋼筆的西方人來說,實在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對于墨磨硯、使用毛筆之真諦,不可能領會和理解,當然也就不喜歡、不購買古硯了。因此,古硯的價位也就上不去。同樣,西方人也不懂得我國國粹——丹青國畫的奧妙之處??傉J為它單色、單調,幾筆勾成,畫得很快,也就沒有價值了。上世紀50年代曾發(fā)生一件令我們國人難忘而十分痛心的事。那是1957年10月的一天,在北京琉璃廠一家老字號畫店,來了一位懂中文的荷蘭人。他讓店員挑選了徐悲鴻、齊白石、黃賓虹、陳半丁、傅抱石、王雪濤、蔣兆和等20多位國畫大師的精品,最后只付了1400元人民幣。國畫如此廉價,實在是悲劇,當時國力不強,又讓我們無可奈何。三是由于西方人不識東方文化的國寶、國粹,所以才有“楚弓楚用”的結果,才使古硯、國畫沒有飄洋過海,為國人所收藏和欣賞,實在是一大幸事。
我們特別欣賞趙汝珍老先生關于“楚弓楚用”的提法。然而,“楚弓楚用”,必須建立在獨立自主和民富國強的基礎上。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逐漸昌盛,人民富裕。而追求精神文明和藝術享受的實際情況,也進一步證明了這一道理。從當代國畫行情來看:1979年,當代國畫在拍賣中首次突破萬元人民幣;1989年5月,吳冠中的《高昌遺址》在拍賣中,最終以187萬港幣成交,突破了中國畫價位的百萬大關;1996年在嘉德秋拍上,傅抱石的長幅巨制《麗人行》,最終以1078萬元人民幣的價格,創(chuàng)造了當代中國畫內地價格的最高紀錄;而在2004年北京翰海春拍,陸儼少《杜甫詩意百開冊頁》最終以6930萬元成交,再創(chuàng)歷史新高。在這一聲聲的拍賣槌聲中,無可辯駁地說明中國畫之珍貴和價值所在。從而使國粹在上世紀50年代發(fā)生的悲劇,不再重演。另外,由于我國國力的強盛,使東方文化藝術品和國寶回流的現(xiàn)象,日益增多。據(jù)有關部門統(tǒng)計,2001年拍賣市場成交的7800件文物藝術品中,回流文物藝術品有二千多件,約占25%;而2002年春拍,北京翰海、華辰等文物拍賣有一半來自海外,個別公司海外回流拍品,更達60%以上。更可喜的是國內有些有實力的企業(yè)家、經紀人、收藏家走出國門,到海外參與西歐大拍賣公司的競拍,將拍得億元以上的乾隆官窯御碗捧回祖國,令人欽佩!這次杭州西泠印社春拍“文房清玩·歷代名硯”的專場拍賣會,體現(xiàn)了“獨立自主”的精神,使日本大藏硯家的古硯回流中國。這一好的兆頭,再一次證明東方博大精深的文化和藝術品,必須由東方民族來主宰。我們期盼東方古玩和藝術品市場的春天,早日來臨。
(責編:石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