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孩子崇拜王大雷,因為他夠酷,當年我們崇拜吳群立,是因為他從工廠一直踢到國家隊?!?/p>
我在聽《Un’estate Italiana》,著名的“意大利之夏”,意大利電子樂大師喬吉奧·莫羅德爾創(chuàng)作。這首點燃過一整個夏天以及無數(shù)奔三中國球迷對于世界杯以及足球最初激情的旋律,曾被認為是世界杯真正官方主題曲的開始。
當然,記憶中更清晰的還是“意大利之夏”那首英文版本的“To Be Number One”。一曲歌罷,余音繞梁。惟有過往的故事如一張張泛黃的相片,在記憶中清晰而又模糊。
那是1990的夏天,在被陽光曬得滾燙無比的亞平寧,喀麥隆讓非洲的足球語言第一次成為世界杯的半官方語言,而一個月后,貝肯鮑爾帶著馬特烏斯用一座大力神杯為統(tǒng)一在即的新德國獻上賀禮,那一夜,德國人在勃蘭登堡門外燃放起禮花,我這個生于七十年代的中國球迷在家里劃火柴點蠟燭,在一個停電的夏夜,我只能通過收音機收聽直播。
與那個年代的氣質(zhì)一樣。足球在那時候還保持著對商業(yè)化最起碼的尊嚴。馬拉多納、三駕馬車和三劍客,以及如同夏日里第一口冰淇淋般新鮮的巴喬,開始搭上了通往商業(yè)文明的高速列車,但更多時候,他們被記憶,是因為秀麗的腳法,以及球場上夢幻的身影。
時間無情的流逝,生于上世紀70年代的球迷如今已爭先恐后地往三張的年紀猛撲。但那些屬于我們的青春歲月,屬于那些青春歲月的足球記憶,依然鮮活。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對足球的最初記憶來自1985年的5月19日。當時尚不及十歲的我無法理解那場因不敵香港引發(fā)的沖動,但卻讓我有興趣在第二年夏天,和大人們一起熬夜。1986年,世界杯第一次擁有了會歌,中國球迷有幸得以在更廣闊的范疇中與世界杯接軌。A Special Kind Of Hero,別樣的英雄,多么具有詩意的名詞?!吧系壑帧焙汀斑B過5人”,墨西哥的夏天屬于馬拉多納,別樣的英雄也被認為是送給阿根廷人的頌歌。著名舞臺劇演員斯黛芬妮·勞倫斯的天籟之音同樣也被看作是送給生于上世紀70年代的中國球迷的成年禮。那一年,我們關(guān)于球迷的立場開始清晰。有多少六十年代生人因為濟科和羅西而加入巴西和意大利的球迷陣營,就有多少七十年代生人在1986年成為阿根廷的追隨者,并且忠貞不渝。
我無法判斷究竟是現(xiàn)在隨時能夠在網(wǎng)絡(luò)和出版物上找到有關(guān)足球一切信息的年輕球迷幸福,還是當年必須靠郵局訂閱《足球報》,甚至如今已被人遺忘的中國足協(xié)機關(guān)刊物《足球世界》的我們幸福。但我相信,和物質(zhì)一樣,太過輕易滿足的精神需求都會變得廉價。記得當年我手中有過一本兒童出版社出的《足球手冊》,厚厚的綠皮書,載有前13屆世界杯和漢城奧運會之前所有奧運會的資料,一時被奉為圣經(jīng)?,F(xiàn)在還有人會像當時那樣依靠少數(shù)能夠得到的足球媒體以螞蟻搬家的方式做著對足球知識的最原始積累么?
生于上世紀70年代的球迷有靠收音機收聽中國國家隊征戰(zhàn)世界杯預(yù)選賽的記憶,有騎行一夜,從鎮(zhèn)江去南京只為了現(xiàn)場看一看國家隊和江蘇隊熱身賽的記憶。我們曾因為施拉普納說比賽前球員不能吃蘋果而對這個后來失敗的德國老頭崇拜得五體投地,現(xiàn)在的孩子崇拜王大雷,因為他夠酷,當年我們崇拜吳群立,是因為他從工廠一直踢到國家隊。
往事不可追。歲月讓我們手中抵抗庸俗的籌碼越來越少,孩子們總會有對滿臉粉刺的青春記憶說告別的那一天。在三十歲的年紀,我們必須要對未來有清晰的基本認知,在理想和欲望的領(lǐng)土上,我們逆轉(zhuǎn)了對于足球的認識,生活讓我們不得不明確體育理想的極限。對1970一代來說,對于足球的判斷不再用詩意,只剩下真實或不真實。
我們曾努力模仿球星的某一個技術(shù)細節(jié),這讓我們沒時間去關(guān)注球星的夜生活,當然,我們不知情也沒興趣。那是一個前現(xiàn)代的年代,我們崇尚草根英雄,我們拒絕奶油臉蛋。那時候天是藍的、水是綠的、肉是可以放心吃的、理發(fā)店是只管理發(fā)的、藥是可以治病的、照相是要穿衣服的、白癡是當不了教授的,牛逼的足球是要用腳來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