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那段時間,我時常到醫(yī)院附近走走,既是散心,也是鍛煉。
醫(yī)院坐落在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出醫(yī)院門右拐,行約數(shù)十米,是一家小食品店。食品店的門面約十米長,開架供貨,顧客可以走到店堂里挑選。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漢子,一口江西口音,和和氣氣的,給人很容易接觸的感覺。散步時,我就時常到店里來看看,與老板說說話。
也許是人流少的緣故,每次到店里來,總覺得生意蠻清淡的。老板穿一套并不合適的灰色西裝,花領(lǐng)帶與衣服不很相配,系得也不好,時常歪在一邊。去的次數(shù)多了,老板有時就跟我嘆苦經(jīng):租金高,客人太少,生意難做。但苦經(jīng)嘆是嘆,臉上始終是平平和和的。
那是出院前的一天,我到了店里。老板在整理貨架。店堂里。只有一個小女孩,默默地站在貨架前。她大約五六歲,瘦瘦的,穿一身淡碎花的衣褲,頭發(fā)有些蓬亂,似乎有幾天沒梳理過了,正看著,老板過來,彎腰問小女孩:“小朋友,看好了嗎?要買什么?”
小女孩轉(zhuǎn)過身,怯怯地忽閃著一對大大的眼睛,張張嘴,沒說話。
老板和善地對她說:“你先看吧?!苯又仡^,輕輕告訴我:她家里有人在住院,她常來的,但從沒買過東西??吹剿@樣友善地對待一個不買東西的小孩,我說:“你人不錯?!闭f著,小女孩似乎選定了物品,問:“這能買嗎?”
小女孩手指的,是一排罐頭。但那里,既有魚罐頭,也有肉罐頭。老板走過去,俯身問:“魚罐頭,還是肉罐頭?”“魚?!毙∨⑤p聲說?!澳阗I這魚罐頭干嗎?活魚營養(yǎng)好?!蔽艺f?!皨寢尣×恕N覀兪巧嚼锏?,媽媽沒有吃過海魚。我想讓媽媽嘗嘗?!?/p>
小女孩的話,讓我很感動。老板顯然也受了感動。他問:“你想買哪種?”“不知錢夠不夠?!毙∨⒄f。
我搶著說:“你別管錢夠不夠。你說,想要哪種?”
“我想要這,”小女孩用手指點(diǎn)點(diǎn)兩種魚罐頭,“可錢,好像不夠……”
她點(diǎn)的罐頭,一種是鳳尾魚,另一種是豆豉魚,標(biāo)價分別是七元三角和五元三角。
小女孩邊說,邊從褲袋里抽出手,張開。她那只小小的手里,躺著六枚硬幣:一枚一元的,兩枚五角的,一枚一角的,一枚五分的,一枚一分的。硬幣上,粘著孩子的汗汁,有些潮,還有一些泥垢。
這才多少錢呀!可對一個山里的孩子,對一個母親病著的孩子,這些錢,就是她全部的積蓄和財(cái)富了,也不知她攢了多久才積下的。
我把手伸向了裝錢的口袋。老板用手勢制止了我,輕聲對我說:“別傷了孩子。再說,還用你來?”他笑對著孩子,張開手說:“來,給我,我數(shù)數(shù),看夠不夠?!?/p>
她接過小女孩手中的錢,一枚一枚地?cái)?shù),還很認(rèn)真地計(jì)算著。算完,高興地?fù)崃艘幌滦∨⒌念^,說:“你還真行,錢剛剛夠,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闭f完,他從貨架上取下了一罐鳳尾魚和一罐豆豉魚,用塑料袋裝起,交到孩子手里,說:“好孩子,快去,給媽媽送去吧。”
此后不久,我就出院了。
打那以后,三年多了,我再沒見過那個小女孩,也沒再見過那個老板??晌医K究忘不了那件事。從那孩子和老板的舉止中,我知道了什么叫善良,對如何做人,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摘自一小時網(wǎng))
編者小語:金錢是財(cái)富的象征,而善良和美德是逾越金錢的財(cái)富。唯金錢論者,不過是金錢的奴隸,而善良、美德和金錢的共同擁有者,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