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今夏高溫已經(jīng)持續(xù)30多天了,這在過去是難以想象的事。記得那時候居住在上海老弄堂的市民,夏天一到攝氏35度,就覺得酷暑難耐了。那時的居住條件都比較差,又沒空調(diào),所以每天一到太陽落山,大家紛紛搬出戶外活動,諸如洗澡、吃飯、納涼等,做什么事的都有,一時弄堂里熱鬧非凡,蔚然成景。
捉豬玀,喝涼水
在我小時候,弄堂乘涼和幾個同伴玩得最多的是“捉豬玀”,就是打類似像40分一樣的牌,但與之相反的是誰吃分最多誰就算輸了,“豬”的分值為最大,“羊”為負分,所以大家都要“牽羊趕豬”。玩這游戲可以各歸各,也可以雙雙聯(lián)手。我們玩時自然不會搞賭博,但什么都不來,又容易使大家玩起來不夠認真,提不起精神。所以,既然不能給勝利者有所獎勵,就想到索性給失敗者有點懲罰吧。那時用得最多的是給輸者“夾耳朵”和“頂拖鞋”,一次次地累積上去。后覺得不夠“刺激”,就想出用毛筆給輸牌的人畫“鬼臉”,當然每次只能畫一筆,看誰畫得最多,讓人笑得也最多。最后,我們還有一招就是讓“豬玀”(輸者)喝涼水,夏天喝涼水本來是樁爽快的好事,何來懲罰呢?
現(xiàn)在人有所不知,我們那時所謂的涼水,其實就是自來水!而且喝起來量大,每輸一局要喝搪瓷茶缸滿滿一杯,至少像今天的易拉罐要兩三罐吧,如果哪位仁兄三局一輸,不但廁所跑得勤,其肚子漲得也不勝負擔了,每每此時,我們的游戲也就一笑而散了。
觀棋者,難不語
夏天弄堂里除打牌外,下棋的也不少。下象棋頗講究的是“落子無悔,觀棋不語”。但在弄堂里下棋,要做到這兩點幾乎是不可能的。曾見有一棋盤上幽默地寫著:“觀棋不語真君子,見死不救是小人”。真教人無所適從。
就說“觀棋不語”吧,弄堂弈棋,常常是圍觀者眾,少者三五個,多者八九人,將兩個對弈者圍得是水泄不通。人一多,嘴就雜,看到險處、妙處卻要三緘其口實在難忍,梁實秋先生曾寫過一觀棋者,一手捂著剛挨過巴掌的腮幫子,一手還是指著棋盤忍不住地說:“要抽車!要抽車!”由此可見觀棋者的心態(tài),真是比下棋的還急。所以,往往是下棋者倒沒什么,而觀棋者喋喋不休,評說的、出謀劃策的、甚至相互爭吵得打起來的都有。
老弄堂里一到夏天,設(shè)在戶外的下棋攤特多,且老中青都有。曾有一老者,家里來了兩位客人,喝茶聊天至半他外出小解(老弄堂用外面公廁的很多),回屋的半道上見人下棋,便看了起來,不料這一看竟入了神,將家中的客人全給忘了。他邊看還邊評論指導,人家賭氣說:“你行,你來下!”他也老實不客氣便坐了上去……直到近兩小時了,家中客人左右等他不來,便順著廁所的路尋了過來,方見他坐在棋枰前,正下得前額直冒汗吶!
老弄堂,公開浴
在弄堂里當眾洗澡,住過石庫門老弄堂的人如非親身經(jīng)歷,大多也親眼看到過。當然,除了孩子外,敢于公眾汰浴的多是一些須眉男子,且以“少壯派”為主。不過若是想從中看到些什么特別“風景”,那你一定想錯了,因為,其所謂的當眾洗澡也并非是一絲不掛,而是光著膀子穿著褲衩進行也。
洗澡這一較為私密行為,之所以搬出戶外進行,實屬無奈之舉。眾所周知,由于老弄堂居民的住房狹小逼仄,一般都沒有專門浴室。所以許多小伙子索性將自來水龍頭接到弄堂里,在自家的門口,如入無人之境,洗個痛快。
洗澡的程序一般是,男子光著膀子只留一條褲衩,用一鉛桶或大面盆,有的干脆直接用橡皮管接在水龍頭上,以線繩拴在頭頂處,替代蓮蓬頭倒也蠻實惠。其后諸如濕身、打肥皂、搓洗、沖淋等,所有一切動作,基本都是在室外進行,而且自始至終,其一條短褲始終在焉,所謂“老鬼不脫身也”(此中“鬼”字應(yīng)按滬語讀作ju)。即便洗至關(guān)鍵的“三角地段”,也只能以手伸進作“隔靴搔癢”狀,或?qū)⑾鹌す艿乃堫^直接探入褲衩內(nèi)一陣猛沖也。
洗澡者每到最后階段,大功告成,往往會將面盆之水端起,兜頭一澆,大叫一聲“爽!”然后,進里屋換短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