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用一種決絕的姿勢
2007-12-31 00:00:00胭脂砒霜
曾經(jīng)，江南以為，蘇媚于他只是一出成年男女薄情寡意的游戲，殊知，這世間再沒誰能這樣毅然決然地愛他。
一、可怕的女人
娶老婆要娶個笨一點的，這樣她就會對你惟命是從，永遠(yuǎn)不會變成墻頭紅杏。
當(dāng)年把梅子娶回家的時候，江南真的是這么想的?？山Y(jié)婚不到半年，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梅子比笨更升了一級，她蠢。
她不關(guān)心國家大事，她不看財經(jīng)新聞，她不知道貝克漢姆是誰，她接不上江南說的話。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她沒有自己的思想?yún)s還努力地想要和你溝通。
無論大事小事梅子都要先問過江南才能拿主意，就像剛剛，她打了三分鐘電話來，就只是為了問廁所里的廁紙該買壓花的還是無痕的。
一個蠢女人比什么都可怕。江南感嘆著拔通另一組號碼。
電話打給蘇媚，江南外面的女人。當(dāng)然，是聰明的那種。
蘇媚離過婚，帶有一個孩子。與梅子不同，蘇媚長得活色生香。微挑的杏眼掃到哪兒都是遍地風(fēng)情，就連在床上，亦是人如其名，又酥又媚。江南有些迫不及待地收拾了東西。
進(jìn)門的時候，蘇媚正懶懶地靠在沙發(fā)上支著腳丫子涂指甲油。
很少有女人的雙足能像蘇媚那么美。江南記得第一天見到蘇媚的時候，她就穿著一雙夾腳涼鞋，腳趾修長白皙，小巧的指甲被涂成紅色，就像花瓣一朵朵開在上頭。
好美。江南再一次失了神。
蘇媚用腳勾魂，腳美還是人美？
那要仔細(xì)查看過才知道。江南一語雙關(guān)，將蘇媚扔上了床。
蘇媚很瘦，身上細(xì)細(xì)的全是骨頭。每次江南抱著蘇媚的時候，都生怕自己弄疼她，卻又更想弄疼她。有時候江南會想，蘇媚的老公會不會就是因為受不了這種反復(fù)的自虐最后才選擇了離開。
通常這種想法都持續(xù)不了多久。因為蘇媚會扭，會像株水草般在江南身上起伏，讓人瘋狂。
激情褪去，蘇媚窩在江南懷里，軟綿地開腔，江南，你愛我嗎？
愛。愛到骨頭里。江南情話說得爐火純青。反正這年頭離床散伙。山盟海誓？誰還信？
蘇媚吃吃地笑，既然你這么愛我，我只好坦白交待。
交待什么？交待你過去的艷情史還是交待你準(zhǔn)備琵琶別抱？
蘇媚在江南肩頭咬了一口，說，江南，我們有個孩子。
她咬得很輕，江南卻彈了起來，你懷孕了？
蘇媚搖頭。
原來是玩笑。江南剛松口氣，蘇媚又說，蘇生是你的孩子。
這個比剛才那個好笑。還有嗎？江南笑看蘇媚。她不說話，表情認(rèn)真，眼神很冷。
江南突然覺得，蘇媚這樣很可怕。
二、蘇媚
江南是在一個聚會上認(rèn)識的蘇媚。
那天蘇媚穿了一件黑色絲質(zhì)襯衣配條亞麻長褲。走起路時，兩條長腿在松松的褲腿里搖曳著，看得人心癢。
可江南一直沒有機會接近蘇媚，因為那個年近花甲的珠寶大享張安一直鞍前馬后地跟在蘇媚左右。
眼尖地看到張安在蘇媚屁股上拍了一把。江南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想，這個聲名狼籍的珠寶大王，怕是不會放過蘇媚這樣的尤物。不過也保不準(zhǔn)是蘇媚自己投懷送抱?，F(xiàn)在的女人，有哪一個不愛財。
江南隱隱有些不快，卻還是悄悄跟了過去。
恰好有人把張安叫了去，他才走，蘇媚就低聲罵了一句：這該死的色老頭！
江南悶笑，忍不住搭了腔，你把領(lǐng)口開得那么低，人家能不色嗎？
蘇媚猛地扭頭，細(xì)長的耳環(huán)甩成星光，一下就晃了江南的眼。
你……蘇媚斜挑杏眼，語調(diào)拖得老長。江南以為她會生氣，沒想她竟媚眼一拋：發(fā)現(xiàn)我的領(lǐng)口開得低，你也是個色胚！
江南當(dāng)時覺得，這才叫聰明的女人吶，連調(diào)情手段都這么滴水不漏，他豈能辜負(fù)？當(dāng)晚，江南就順風(fēng)順?biāo)厣狭颂K媚的床。
起初江南是有些怕的。因為蘇媚住的小區(qū)離他家不遠(yuǎn)，轉(zhuǎn)個彎再過條馬路就到了。
可后來他發(fā)現(xiàn)在眾人的眼皮底下偷情，有種意想不到的刺激。膽子就越來越大。有時候他甚至?xí)诎胍估锿低盗锍鰜砻咸K媚的床與她纏綿一番再回家，而梅子照例睡得正香。
大半時間蘇媚是睜只眼閉只眼，偶爾她也會鬧性子，說你以為一個女人和男人上床，就連一點原因都沒有么？
什么原因？你不會想說是因為愛吧。江南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獨個哈哈大笑。蘇媚惱了，伸出粉拳打他，他一把扣住，拖到懷里，就什么火都消了。
江南有些得意。誰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這不是做到了。一切他都處理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除了蘇媚說的孩子……
天！孩子！江南猛地清醒過來。
三、蘇生
孩子叫蘇生，長得眉清目秀，頗討人喜歡。平時蘇媚上班沒時間照顧他，就把他送到了寄宿學(xué)校，周末才接回來。
閑的時候江南會帶他們母子去郊游。在青山綠草中，蘇生笑得花枝亂顫，一手牽著一個要他們快跑。周圍的人投來羨慕的眼光說瞧那一家子，真是俊男美女的組合，孩子也可愛的像天使。
每每這時，蘇媚會戲謔的讓蘇生叫他爸爸。蘇生聲音稚嫩，江南也喜歡聽。
可喜歡歸喜歡?，F(xiàn)在蘇媚竟說蘇生是他的孩子！蘇生三歲了，而他在五個月前才認(rèn)識蘇媚。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莫非蘇媚覺得當(dāng)初放棄了那個珠寶大王吃虧了，想從他身上得到補償？又或者蘇媚已經(jīng)不甘做情人，想入主扶正？有了這種想法，江南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你瘋夠了沒有！拿著前夫的孩子說是我的骨肉。有病就看醫(yī)生去！
蘇媚的臉?biāo)⒌囊幌掳琢?，江南，你這樣看我？
江南摔門離去。開始躲著蘇媚。
他的手機一遍遍地響，梅子問他怎么不接。江南說公司催他加班，他不想去，寧愿在家陪老婆。
梅子傻笑，話卻說得精明，你們公司的座機什么時候改成手機了。
江南慌了?？v使蘇媚樣樣強過梅子?？擅纷觿僭诎布乙耸?，精神正常。再這樣下去，他會被蘇媚毀掉。反復(fù)思量后，江南決定陪蘇媚瘋最后一次。
拿到DNA鑒定結(jié)果的那天，蘇媚指著報告上99.9的百分比說，我說過，我們有個孩子。
江南真覺得自己要瘋了。
四、記憶
梅子像突然間開了竅，可做的事一樣蠢。
她每天打電話盤查江南的去向，哪怕江南晚回家一分鐘也要弄得清清楚楚。江南煩透了。他開始想念蘇媚百般的好，想念她從不計較自己地下情人身份。
可攪亂這一切的蘇媚竟再不找江南了。一連半個月，影都不見。
江南連給蘇媚打幾個電話，沒接。
最后一次，蘇媚接了，淡然地問有事嗎？
蘇媚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江南有些擔(dān)心，追問之下才得知蘇生患肺炎進(jìn)了醫(yī)院。
掛上電話，江南火燒火燎地沖出了門，速度快得自己都訝異。
一路上，江南拼命地回憶著過去，他是濫情，可不算濫交啊。
他16歲的時候交了第一個女朋友。20歲的時候和女人上床。26歲的時候失戀被甩。隔年識梅子?，F(xiàn)在他30歲，結(jié)婚2年。這一環(huán)環(huán)扣得如此緊密，究竟是在哪出了錯？
那么多的疑惑見了蘇媚后，江南竟不知從何開口。
蘇媚更瘦了，原本就不豐腴的臉現(xiàn)在更是凹了下去，雙眼通紅的全是血絲。
蘇生倒是很高興，抓著江南就不撒手，蒼白的手背上密匝匝的全是針眼。江南摸了摸蘇生的小臉，第一次有了做父親的感覺。
我們出去說吧。蘇媚先一步走出病房。
站定的時候蘇媚有些踉蹌，江南伸手想扶，她卻避開了。這讓江南莫名的惱怒。
對不起。為了緩和氣氛，江南決定先開口，我一直以為蘇生是你前夫的孩子。
蘇媚的語調(diào)很尖酸，江南，莫非你所有的智慧都只是用來欺騙女人感情？誰告訴你我結(jié)過婚。
江南啞然。他確實從未深究。當(dāng)初是他見蘇媚一個人帶著孩子，就直覺地劃定蘇媚離過婚?，F(xiàn)在想來，是他不愿意去知道。怕知道的多了，就有了牽扯，到時候談到分手就會扯出千絲萬縷。
好在蘇媚并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一個酒吧的名字。
酒吧江南記得。那年他失戀的時候每天必去。
一次你喝多了，趴在路邊吐，然后有一個女人給了瓶水。記得嗎？蘇媚問。
好像有這么回事。江南努力地回憶著，你就是那個人？可我不記得我有帶你回家。
你當(dāng)然不記得。因為，我在水里下了藥。
江南急了，蘇媚，設(shè)計我！為什么？為了錢嗎？
蘇媚愣了一下，直勾勾地看著江南，突然間就笑出聲來，我真蠢。怎么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陪你睡了這么久的我，只是個不要錢的妓女！呵呵。我真他媽賤！
蘇媚的眼神凌厲，刺得江南胸口直痛。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把自己說的那么不堪……
可是江南，在你面前我總覺得自己很賤。真的。蘇媚擺擺手，靠到了墻上。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江南叫了她幾聲，她一直閉著眼，再沒說過一句話。
五、真相
蘇媚走得很決絕。等第二天江南再去找她的時候，已經(jīng)人去樓空。
可江南送給蘇媚的東西，她倒是一件沒帶。全都收了起來，完好地擺在客廳里。
這下江南真的覺得受傷了。他有些恨恨地想，既然我的東西你都不要，那為什么還把我的兒子帶走。真是薄情！
回家后，梅子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著他，問他上哪了。他也不答，直徑地回房躺下，一覺就睡到了天光。
起床后，江南得出一個結(jié)論：他也可以很寡意。
不多久，江南就出了國。他升遷，公司派他到澳洲總部學(xué)習(xí)。一年后等江南再回到這座城市，他已經(jīng)是公司的副總。
公司里換了一批新人，來來往往的都是些生面孔，這讓江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莫名的，他開始想念起蘇媚，還有那個他沒承認(rèn)過的兒子蘇生。
就在這時，江南桌上的電話響了。是個陌生的聲音，江南本以為是哪家公司打來拉生意的，應(yīng)酬幾句就想掛掉，對方冒了一句，江先生，能請你到我這來一下嗎？蘇媚小姐有封信讓我轉(zhuǎn)交給你。
蘇媚？江南打了個激靈，她人呢？
蘇小姐半年前就因胃癌晚期過世了。你不知道嗎？喂喂，江先生……
江南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到那間福利院，也不知道院長是何時把信交到他的手里。
蘇媚的信很簡短，只有寥寥數(shù)語：
江南：對不起。當(dāng)初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我想我永遠(yuǎn)都不會讓你認(rèn)蘇生。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自私地把他生下來，又狠心地離他而去。蘇生是個可憐的孩子，所以，我不希望他再沒有父親。最后請你幫我轉(zhuǎn)告蘇生，告訴他，我愛他，也愛他爸爸。
在江南看信的時候，院長在一旁絮叨個不停，他說，蘇媚年輕的時候愛過一個男人。那男人離她家不遠(yuǎn)，而且還有女朋友。蘇媚總是偷看他們，她覺得那女孩好幸福，有人這么愛她?？捎刑?，女孩走了，男人很傷心，每天跑去酒吧喝酒，醉了就躲在當(dāng)初他們戀愛的地方一個人哭。蘇媚很心痛，她不想看這個男人傷心，就偷偷跟著他，找機會給他喝了一瓶放了藥的水。其實那些只是安神入睡的藥粉，可蘇媚藥放少了，男人在迷糊中把蘇媚當(dāng)成舊女友，和她發(fā)生了關(guān)系，第二天醒來全忘了。
院長不斷地嘆氣，蘇媚那么聰明的女孩，怎么就這么笨，懷孕就罷了，還生下來。你瞧瞧現(xiàn)在，蘇生這孩子無父無母的多可憐。咦，江先生，你怎么哭了？
江南別過頭去，我沒哭，是這風(fēng)大，沙子迷了眼。
是啊。這顆沙太大了，害得他的淚怎么抹，都不盡。
六、尾聲
一個月后，江南帶著梅子去把蘇生接回了家。
梅子起初是不情愿的。哪有一個女人愿意養(yǎng)一個毫無關(guān)系的孩子？
可后來江南扔了一份報告并開出條件，說只要梅子同意，他這輩子都不會主動離婚。
看了江南的檢查報告，梅子幾乎是立即就妥協(xié)了。
報告上寫著，江南不能生育。
這事真假摻半。檢查報告是假的，不能生育是假的。真的是江南去醫(yī)院做了絕育手術(shù)。
手術(shù)時，醫(yī)生提醒過江南，現(xiàn)在只需要把輸精管扎起來就行了，不須要割斷。江南還是選擇了后者。一了百了。
此后，公司里的人?？吹浇弦粋€人站在窗前，用一種決絕的姿勢抽煙。
江南是在思考，他、梅子、蘇媚三個人，究竟誰是當(dāng)中蠢的那個，順便也數(shù)數(shù)這輩子他究竟說了多少謊。
可同事們都在輕聲地議論著，他是在想著誰呢。
編輯：云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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