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初在加拿大買一個干洗店的時候,是連店帶房子一起買的,前半邊是店,后半邊是家??捶孔拥臅r候發(fā)現屋頂有點漏水,就要求賣主把屋頂換好了以后再成交??伤麄兗敝鍪郑覀冏约簱Q,把此項開銷在買房子的價格里扣掉。我也覺得早接手早賺錢,就同意了。
買房經紀人向我介紹了一家專業(yè)公司,我翻出名片給他們打了電話,當天就來了一位四五十歲的人,是個意大利人后裔。
他確認了一下是我打的電話,然后就問我老板在哪兒,我告訴他我就是老板。他像是沒聽見一樣又問我:“你老公呢?”我當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他找我老公干什么。告訴他老公不在,他接著問:“那他什么時候回來?”我告訴他晚上7點以后。他說:“那我今天上去看,改日等你老公在家的時候,再來和他談?!蔽艺f你和我談就行。他上下打量了我?guī)籽郏骸拔疫€是和你老公談吧!”我很堅決地講我在做店,老公是學生,不管這些小事,這件事我可以做決定。
他的臉色變了變,好像我挺不知好歹似的。上房頂檢查了一番后,下來又問我一遍:“你肯定你可以做主?”我點點頭。他拿出紙筆,將房頂的狀況和工時、費用等讀了一遍。他報的價錢是賣主告訴我的價錢的三倍!我覺得很好笑,不由地看著他和那個價格笑,他在我的注視下臉慢慢地變紅了,不自然起來。
我告訴他:“如果我想找你做,會給你打電話?!?/p>
第二天我又叫了一家公司來。當這次來人提出要和我老公談時,我就明白在這里這種事大概是男性出頭做的。拿出營業(yè)執(zhí)照,把上面我的名字指給他看,告訴他我可以做主。心里希望他別把我當傻瓜,認真報個價,早點把事定下來。
他報了個實價,拿出一份合同,告訴我如果同意就簽上名,傳真給他,他馬上備料開工。但是臨走前再三地囑咐我,一定要讓我老公過目,并且只有他簽上字才算數!
我那從小在中國大陸被男女平等、婦女頂起半邊天教育出的心靈,頗有幾分受傷的感覺,同時又有幾分不甘,想著或許是我遇人不淑,加拿大僅有的兩個重男輕女的人讓我碰上了。于是再打電話給第三家公司。這次來了三個小伙子,什么也沒講先上了房,他們爬上爬下的極有朝氣、極認真,看得我深有好感。等到他們幾個人忙完了走進店里,一開口又是讓我把老公叫出來談談,后來說的話幾乎和第二家公司的人相同。
此時,我的自信已快讓幾次三番的輕視給打光了。晚上向老公報了情況,恭恭敬敬等老公定奪。老公大笑:“加拿大真好??!沒幾天工夫,老婆就學會三從四德了。”然后告訴我,繼續(xù)保持這種遵從老公的心態(tài),至于生意的事,我自己定就好了。我如實招來,只有他簽了字人家才承認,并殷勤地遞上筆,讓老公在合同上把大名簽了。
這僅僅是開始。
后來我到銀行談貸款、出去購買新設備、請人修理機器、安裝煤氣管道等等,都被人一再要求和我家男主人談,終于認清這樣的事實:在這里都是男人做決定,男人說了算。
經歷得多了,我那本是脆弱的自信心就漸漸磨出繭子了,索性告訴對方,要想做這筆生意就只有和我談,不做,我就找別人去。那要賣東西給我的或從我這兒攬活干的,看我態(tài)度堅決,只好妥協(xié),合同上我簽字也將就了。但是在態(tài)度上,我還是一次次地感受到他們因我的性別而起的輕視和不信任。
而銀行貸款,管事的態(tài)度極其明確,沒有我老公的簽字就不貸給我,無論我怎樣解釋貸款用于店里購買新設備,和我讀博士的老公一點關系都沒有。沒用,沒有絲毫回旋余地。最后是我乖乖就范,把老公請到銀行,當著人家的面讓他把名簽在我的貸款書上,這才拿到貸款。
出國后深刻體會到中國大陸男女平等做得比北美好。出國之前,學校、公司里絕對是男女同工同酬。而在國外,同樣職位男的比女的掙得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男女收入相同才是咄咄怪事。國內的夫妻倆人在做決定時由老婆拍板很自然,不會讓誰大驚小怪,而在國外,當我和老公一起出去辦事時,我最終學會了將自己的想法暗示給老公,由他來做最后決定。
我有時會想,國外男士為女士開車門、拉椅子之類的行為,骨子里其實是輕視。男人在做出這些舉動顯現出一種優(yōu)越感:我是紳士我能照顧女人。
[摘自加拿大《環(huán)球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