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

記得我四歲那年，由于父母忙于做生意，每當他們夜晚歸來的時候，我都是餓得在哭?？粗胰諠u消瘦的臉龐，母親心痛地哭了。淚干了，她就顯得憔悴了許多。她緊緊地摟著我，生怕我被人搶去似的。最終，我被母親送到了姥姥家。母親一有空就去看我。每次母親離開時，我都不讓她走。母親對我哄了又哄，可我還是像一只小鴨子一樣搖搖擺擺地跟在她后面攆她。當然，我也有不攆母親的時候，那就是我跟別的小孩玩昏了頭的時候。母親很傷心，對姥姥說：“鶴兒對我沒感情了……”說著說著，母親的淚就止不住了。

后來我上了小學，母親不放心我，經(jīng)常是正做著針線或正在地里干著農(nóng)活，一想起我就放下家什往學校跑。經(jīng)常是我正上著課，教室的窗玻璃上便映出母親的臉，只一閃就沒了。就這樣，我讀完了小學和初中。中考結束后，我被電院錄取了，母親舍不得我走，不讓我去。父親知道后從城里趕回來，他沖母親嚷：“你想耽誤孩子的前程不是？你是真替他著想還是假替他著想？”母親像做錯了事一樣，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我懂母親的心，就依偎著母親，小聲地說：“媽媽，我不去保定了，我要在安國讀普高?！笨赡赣H卻信了父親的話，噙著淚為我拆洗了一床干凈的被子。

我放假回來，母親捧著我的臉，說：“念書念瘦了?！蹦赣H去雞窩里摸出帶血絲的雞蛋，給我做了碗面條。我“哧溜哧溜”地吃著。隔著熱氣騰騰的白霧，我的目光與母親的目光相碰，我甜甜地喚了一聲“媽媽”，母親笑著點點頭，說道：“慢點兒吃，別噎著?！?/p>

入學后，我常給母親打電話，告訴母親我怎樣到校，怎樣去食堂，怎樣和同學睡上下鋪，第一學期上什么課……中秋節(jié)我本打算回家去看母親，卻由于要去省城參加短期培訓最終沒回家。沒想到，父親尋到學校，給我送來了月餅，并告訴我：“八月十五你沒回家，你媽想你都想哭了?！甭犃烁赣H的話，我的眼睛濕潤了。

第三個寒假回家，我仍像以前一樣和母親聊天聊到深夜。相離多日，娘兒倆有說不完的話。我給母親講城里的事，講完了，我就讓母親給我講故事。母親說：“俺有啥故事講的？”“講我小時候聽的故事呀……”母親講著，我也跟著講，最后也不知道誰是講故事的，誰是聽故事的啦！我給母親說了畢業(yè)分配的事，母親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問：“畢業(yè)了你上哪兒去？”“當然往城里去了，要不就考師范，爭取當一名語文老師?！蔽艺f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母親上床睡了。我聽見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第二天醒來，母親在生火做飯。我看到母親的半邊枕頭竟然全濕了，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吃完飯，我跟著母親去麥地鋤草，故意挑一些學校的趣事講給母親聽，母親卻不吭聲，只管躬著身子鋤草。我看見母親不小心鋤倒了幾棵麥苗，我知道，母親有心事。

這時，不遠處傳來幾聲歡呼，是幾個小孩在放風箏。一只風箏在他們頭頂上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孩子們叫著喊著，跟著風箏瘋跑。我和母親也仰頭張望那只飄飛的風箏。

“飛得真高??！”我望著風箏說。

“飛高了，就飛不回來了?！蹦赣H瞅著我說。

我一怔，然后對母親說：“飛得再高、再遠，都有一根線系著它呢……”還沒說完，我驚喜地指著不遠處放風箏的小男孩兒，喊道：“媽媽，你瞧！”這時，只見那個小男孩兒正飛快地往線砣上纏線，風箏被一點點地拉了回來……母親瞅瞅那小男孩兒手里的線砣，瞅瞅天上的風箏，又瞅瞅我，終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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