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學研究的狀況和構架

　　內容提要 文化是眾多學科研究的對象，文化研究具有跨學科、交叉性、總體性的特征。當代文化地位上升，形成全球化形勢下的大文化研究。文化學應列為“一級學科”，可分設：文化學原理、文化哲學、文化人類學、文化社會學、文化地理學、文化產業(yè)學、組織文化學、中國文化史、世界文化史、比較文化學等二級學科。文化學是在最一般的意義上對有關文化現(xiàn)象及其本質進行研究，抽象出一般規(guī)律，是關于文化的“元研究”，以引導各個分支文化學科的研究。大體可以把文化學理論體系分為文化的本體論、認識論、價值論、方法論、實踐應用研究。
　　關鍵詞 文化 文化學 理論研究 學科體系
　　〔中圖分類號〕G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447-662X(2007)03-0086-08
　　
　　文化與人類共生。對于文化的研究經歷了漫長的過程，吸引了各個學科的眾多學者，研究成果可謂汗牛充棟。文化研究能否構建一門“文化學”？筆者在眾多學者研究基礎上，對國內外有關文化的研究狀況做一梳理，探討從更為宏闊的視野把各學科整合起來，以便確立“文化學”的研究框架和學科體系。這是一個具有良好生長前景的研究領域，也具有廣闊的教學空間，值得大力開掘和發(fā)展。
　　
　　一、“文化”詞義演變與研究的拓展
　　
　　“文化”概念經歷了演變和發(fā)展，對文化的研究逐步拓展。
　　
　　西方學者的視野
　　英語中的Culture原意包含：耕種、居住、練習、注意、敬神。到古希臘、羅馬時代，這個詞的含義轉變?yōu)楦脑?、完善人的內在世界、使人具有理想公民素質的過程，也被理解為培養(yǎng)公民參加社會政治活動的能力。中世紀，文化開始有了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區(qū)分，但是被神學所遮蔽。中世紀晚期的歐洲，文化逐漸指道德完美和心智或藝術成就。啟蒙運動時期，法國啟蒙思想家和德國古典哲學家把文化同人類理性的發(fā)展聯(lián)系在一起，以此區(qū)別于原始民族的“不開化”和“野蠻”。
　　17世紀，德國法學家S.普芬多夫首次提出“文化”是一個獨立的概念，即文化是人的活動所創(chuàng)造的東西及有賴于人和社會生活而存在的東西的總和。18世紀，法國啟蒙思想家伏爾泰等提出，文化是一個不斷向前發(fā)展的、使人得到完善的社會生活的物質要素和精神要素的統(tǒng)一?？档抡J為，文化是“有理性的實體為了一定的目的而進行的能力之創(chuàng)造”，文化是一個過程，一種轉變，一種生活方式和道德規(guī)范。19世紀下半葉到20世紀初，主要從精神文化方面去認識，偏重于把文化看成是人類精神現(xiàn)象——宗教、信仰、思維、心理、語言、藝術等的反映。
　　1871年，英國著名人類學家愛德華?泰勒（E.B.Tylor）在《原始文化》一書中說：“所謂文化或文明，乃是包括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習俗以及包括作為社會成員的個人而獲得的其他任何能力、習慣在內的一種綜合體?！保ㄗⅲ禾├眨骸对嘉幕?，上海文藝出版社，1992年。）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對文化的研究發(fā)生了兩個歷史性轉折：一是由注重傳統(tǒng)的鄉(xiāng)土社會和未來開化社會轉向注重現(xiàn)代都市社會，二是由傳統(tǒng)農業(yè)文化轉向現(xiàn)代工業(yè)文化。
　　20世紀50年代，美國人類學家A.克拉伯和克拉克洪對眾多關于文化的定義進行了比較，總結為六大類型：（1）列舉和描述性的，如博厄斯（F.Boas）認為：文化包括一個社區(qū)中所有社會習慣、個人對其生活之社會習慣之反應及由此決定的人類活動；（2）歷史性的，強調文化的社會遺留性及其傳統(tǒng)性，認為文化即社會的遺傳；（3）規(guī)范性的，強調文化是一種具有特色的生活方式，或是具有動力的規(guī)范觀念及其影響；（4）心理性的，認為文化是滿足欲求、解決問題和調適環(huán)境以及人際關系的制度；（5）結構性的，以每一文化系統(tǒng)的性質及可隔離的文化現(xiàn)象之間所具有的組織之相互關系為中心，如克拉克洪和凱利認為，文化是歷史上所創(chuàng)造的生存式樣的系統(tǒng)（包括顯型或隱型式樣），它為此一群體之全部成員或某部分之成員所共有；（6）遺傳性的，主要關心文化的來源、存在及其繼續(xù)生存的原因等，如卡爾（L.J.Carl）認為，文化的本質是通過“團體中過去行為而累積與傳授的”。A.克拉伯和克拉克洪認為文化是一個成套的系統(tǒng)，文化的核心是價值觀念；文化系統(tǒng)既是限制人類活動方式的原因，又是人類活動的產物和成果。
　　關于文化，流行的說法還有：（1）人類實踐和信仰的積累；（2）一種信仰的模式，鑄就了社會中每一個人的人格；（3）一種思想和實踐的系統(tǒng)；（4）一種無意識的結構，它產生人類的思想和行為；（5）一種在社會交往中起作用的共同的信號；（6）人類適應自然的一種體系；（7）一種活生生的有機體；（8）展示人之本質的符號系統(tǒng)。
　　《牛津辭典》對“文化”的解釋是：人類能力的高度發(fā)展，借訓練與經驗而促成的身心的發(fā)展、鍛煉、修養(yǎng)；或人類社會智力發(fā)展的證據(jù)、文明，如藝術、科學等。
　　
　　漢語中的“文化”及學者的闡釋
　　在我國，“文化”一詞出現(xiàn)很早?！兑捉洝分姓f：“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睗h代許慎的《說文解字》有：“文，錯畫也，修飾也；化，教行也，變也?！睗h代劉向的《說苑》第一次把“文化”連用：“凡武之興，謂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誅?！睍x代束皙《補亡》一詩中寫道：“文化內輯，武功外悠?！倍贾傅氖恰拔闹魏徒袒?。
　　日本選擇漢字“文化”一詞對譯各類西文中Culture的同義語，指不用權力或刑罰，而依靠文德進行教化。
　　1920年，梁漱溟在《東西文化及其哲學》一書中，認為文化乃“人類生活的樣法”。（注：梁漱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商務印書館，1929年，第53頁。）蔡元培在湖南的一次演講《何謂文化？》中提出“文化是人生發(fā)展的狀況”，列舉衣食住行、醫(yī)療衛(wèi)生、政治、經濟、道德、教育、科學等方面。（注：蔡元培：《何謂文化》，《蔡元培美學文選》，北京大學出版社，1963年，第113頁。）1922年，梁啟超在《什么是文化？》一文中，言“文化者，人類心能所開釋出來之有價值的共業(yè)也?！保ㄗⅲ毫簡⒊骸妒裁词俏幕俊?，學燈，1922-12-09。他在《中國文化史目錄》中列出：朝代、種族、政治、法律、教育、交通、國際關系、飲食、服飾、宅居、考工、農事等，說明他心目中的文化是一個包羅極廣的概念。錢穆說：“大體文明文化，皆指人類群體生活言。文明偏在外，屬物質方面，文化偏在內，屬精神方面。故文明可以向外傳播與接受，文化則必由其群體內部精神累積而生?！保ㄗⅲ哄X穆：《中國文化史導論》，商務印書館，1994年，第1頁。）
　　現(xiàn)代漢語的“文化”主要有三個義項：（1）人類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特指精神財富；（2）考古學用語，如仰韶文化、龍山文化；（3）指運用文字的能力及一般知識，如文化水平。
　　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掀起了“文化熱”，許多學者進行了多種闡釋。這里試舉數(shù)例：
　　陳炎指出，如果說文明是指人類借助科學技術等手段來改造客觀世界，通過法律、道德等來協(xié)調群體關系，借助宗教、藝術等形式來調節(jié)自身情感，從而最大限度地滿足基本需要、實現(xiàn)全面發(fā)展所達到的程度；那么，文化則是指人在改造客觀世界、協(xié)調群體關系、調節(jié)自身情感過程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時代特征、地域風格和民族樣式。（注：參見陳炎：《“文明”與“文化”》，《學術月刊》，2002年，第2頁。）
　　司馬云杰認為，文化是人類創(chuàng)造的不同形態(tài)的特質所構成的復合體。（注：司馬云杰：《文化社會學》，山東人民出版社，1986年。）
　　
　　韓民青認為，文化是人類的組成部分。（注：韓民青：《當代哲學人類學》，廣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
　　郭湛認為，文化是人類社會的特征和實質，文化最為突出的特征或最具有根本性的內容是生活方式、行為方式和意識方式，概括說來就是人的活動方式，而在這種活動之中內含著人的價值追求。文化在本質上是相對穩(wěn)定的人為的程序和為人的取向的統(tǒng)一。文化是一種人為的程序，文化程序由取向引導，文化取向是為人的，文化以人為中心。（注：參見郭湛：《文化：人為的程序和為人的取向》，《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5年，第4頁。）
　　羅長海認為，文化是人對環(huán)境挑戰(zhàn)所作的應戰(zhàn)，包括應戰(zhàn)的過程和結果，以及在應戰(zhàn)過程中逐步發(fā)展起來、在應戰(zhàn)結果中充分顯示出來的人的本質力量。（注：參見羅長海：《創(chuàng)新文化與企業(yè)創(chuàng)新價值觀的塑造》，《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5年，第4頁。）
　　一般地說，文化是人的生存方式和生活方式。文化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長期的、人為的結果，文化就是人化，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形成和顯現(xiàn)，是人性形成和完善的過程。
　　
　　二、文化研究：跨學科、交叉性、總體性
　　
　　許多學科都涉及文化研究，突出的有文化人類學、文學、藝術學、傳播學、社會學、經濟學、政治學、管理學、民族學、民俗學、考古學、文獻學、歷史學、哲學，等等。文化研究成了探討普遍社會問題的一種富有實踐意義的交叉性、跨學科、總體性的研究方式。
　　這里，選取部分學科的研究狀況進行簡要梳理。
　　
　　國際上文化研究的突出態(tài)勢
　　1901年，美國學者霍爾姆斯（W.H.Holmes）首次提出“CulturalAnthropology”（文化人類學）概念，與從生物特性角度研究人的體質人類學相區(qū)別。文化人類學的研究對象是“文化與人”，可以說是從文化的角度研究人的學科。文化人類學興起，標志著對文化現(xiàn)象的認識有了新的突破。
　　1908年，英國學者J.弗雷澤提出“社會人類學”的名稱。近幾十年歐美一些國家則用“SocioculturalAnthropology”（社會文化人類學）。實際上，文化人類學、社會人類學與1607年出現(xiàn)的“民族學”（Eyhnology）指的是同一門學科。但文化人類學有逐步取代社會人類學和民族學而成為通用術語的趨勢。
　　關于文化的研究有多種流派，突出的有古典進化論學派、傳播論學派、歷史特殊論學派、法國社會學學派、功能主義學派、文化與人格學派、新進化論學派、結構主義學派、象征人類學和解釋人類學等流派。還可以分為文化傳播學派、歷史傳播學派、文化心理學派、社會生物學派、文化符號學派以及后殖民主義、后現(xiàn)代主義、新歷史主義、新人文主義，等等。
　　文化研究在國際上突出地興盛于20世紀60年代，它有兩個明顯的指向：第一，針對英國文學研究的傳統(tǒng)，即源于阿諾德、利維斯的那種將文學視為高雅趣味和價值表征的觀念。威廉斯提出了“文化乃日常的”命題，霍加特和湯普森則強調對工人階級而非資產階級文化的研究。第二，與當時歐洲北美興起的政治文化運動相呼應，作為對文學研究日益體制化和學科化的一種反動。文化研究一開始就帶有某種反叛性和政治傾向性。
　　以威廉斯、霍爾、霍加特等為代表的文化研究形成了自己的傳統(tǒng)和模式。20世紀30年代的法蘭克福學派、女權主義、精神分析文化、符號學和后結構主義等紛紛登場。
　　法蘭克福學派堅持高雅文化和通俗文化的二分標準，他們站在精英主義立場上，認為大眾文化不同于“真正藝術”的理想模式，具有高度意識形態(tài)化和同一性的特征，必然產生欺騙被動的大眾消費者的后果，把批判、顛覆和解放的特征僅歸屬于高雅文化的“特權”。
　　英國文化研究摒棄了這種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的區(qū)分，通過關注媒介文化產品，打破了法蘭克福學派研究中的某些局限，設想出了主動的具有創(chuàng)造意義的文化的大眾參與者。瓦爾特?本雅明雖然屬于法蘭克福學派，但沒有成為該學派的核心，他從媒介文化的研究入手，看到其解放的潛力，深刻影響了文化研究。
　　在英美，文化研究有悠久的歷史。英國新左派的創(chuàng)始成員之一霍爾，既是《新左派評論》最早的編輯，也是伯明翰“當代文化研究中心”的負責人，1988年出版了第一本論文集《艱難的復興之路：撒切爾主義與左派的危機》。法國、德國及其他的歐洲國家也具有豐富的傳統(tǒng)，為世界范圍內的文化研究提供了廣闊的理論空間。
　　在歐美，文化研究大體經歷了三代：第一代的文化研究者大多是文學研究者或文學批評家，第二代的文化研究者多集中于傳媒研究，第三代的文化研究者更多的是社會學家。伯明翰大學的第二代的文化研究者將目標集中于文化傳播研究，第三代的文化研究者將重心放到社會學。
　　英國文化研究的代表人物約翰生說，文化研究有三個前提：“第一，文化研究與社會關系密切相關，尤其是與階級關系和階級構形，與性分化，與社會關系和種族的建構，以及與作為從屬形式的年齡壓迫的關系。第二，文化研究涉及權力問題，有助于促進個體和社會團體能力的非對稱發(fā)展，使之限定和實現(xiàn)各自的需要。第三，文化既不是自治的也不是外在的決定的領域，而是社會差異和社會斗爭的場所。”從階級、種族、性別，到權力和社會斗爭，這些清楚地表明了文化研究的政治意味和指向。這也許是文化研究應運而生的根據(jù)。
　　保羅?史密斯在《文化研究的回顧與前瞻》一文中通過對歐洲和美國的文化研究的歷史與現(xiàn)狀的總結和反思，認為必須復活馬克思主義以重新激活文化研究。
　　文化研究本身就是一個過程，從來沒有固定化。英國的文化研究就發(fā)生了不同的變異，盡管都已進入學科建制。事實上，文化研究一直處在不斷變動、發(fā)展之中。
　　
　　文學界的研究
　　文化研究的發(fā)端，較多的與文學結緣。以英國伯明翰大學當代文化研究中心為代表的文化研究創(chuàng)始人及其后繼者努力擴展文學研究的邊界，同時也堅信文學研究對文化研究大有裨益。20世紀西方文學批評經歷了作者中心論、文本中心論和讀者中心論之后，必然要向更寬廣的社會、歷史、政治拓展，從文本向更深厚的文化拓展。
　　許多文學理論家或文學批評家（如利維斯、弗萊、阿爾都塞、威廉姆斯、霍爾、霍加特、湯林森等）影響了文化研究。其后的女性主義文化研究者、后殖民主義文化研究者斯皮瓦克、霍米巴巴，東方主義或后東方主義研究者賽義德等原本是文學理論家或文學批評家。
　　當今社會的審美活動已經大大不同于以往的文學藝術的界限和范圍，今天占據(jù)大眾文化生活中心的已不是小說、詩歌、散文、戲劇、繪畫、雕塑等經典的藝術門類，而是一些新興的泛藝術門類的活動，如廣告、流行歌曲、時裝、電視連續(xù)劇、網絡游戲，乃至環(huán)境設計、居室裝修等。藝術活動的場所也不限于所謂的高雅藝術場館，而深入到大眾的日常生活之中。在城市廣場、購物中心、街心花園等社會空間與生活場所，文化活動、審美活動、商業(yè)活動和社交活動之間不存在嚴格的界限。當代文藝研究逐漸轉向文化領域，關注日常生活中的審美現(xiàn)象。
　　在中國，對文化的研究也突出體現(xiàn)在文藝理論界，如王曉明、王寧、金元浦、陶東風等對西方文化研究的述介及相關研究。
　　
　　傳播媒介的研究
　　法蘭克福學派開啟了對于大眾傳播與大眾文化及批判性研究，在20世紀30年代就形成了文化與傳播研究中一種批判的、跨學科的方法，它把對于傳媒的政治經濟學批判、文本分析、大眾文化與傳播的意識形態(tài)效果研究結合起來。他們創(chuàng)造了“文化工業(yè)”這個詞來說明批量生產的文化工業(yè)化過程以及推動其過程的商業(yè)律令。法蘭克福學派闡述了媒介文化的社會角色，并提供了對于高度商業(yè)化、技術高度發(fā)達的文化的研究模式。
　　
　　視覺文化是文化研究特別關注的中心之一。米歇爾說，當下社會科學以及公共文化領域正在發(fā)生一種紛繁糾結的轉型，而在當代哲學家的論述中，這種轉向也是明白無誤的。他把這一變化稱為“圖像轉向”。它從根本上動搖了長期以來由傳播手段限定和形成的人類文明的發(fā)展趨向，即文字長期居于獨霸地位，而把圖像當作視覺性、機器、體制、話語、身體和喻形性之間的一種復雜的相互作用的綜合體來加以研究。圖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影響著文化的每一個層面，從最高深精微的哲學思考到大眾媒介最為粗俗淺薄的生產制作，都與圖像相關，人們的日常生活、信息來源越來越多地依靠圖像。必須正視這種現(xiàn)象并逐步建立一套新的視覺文化批評的話語。
　　文化產業(yè)的研究，實質上多半與傳播媒介相關。
　　
　　社會學視野中的文化
　　本?卡林頓（Ben carrington）《解構中心：英國文化研究及其遺產》一文中強調了社會學和文化研究的內在關聯(lián)，提出應該消解兩者之間已經并正在強化的緊張。他說：“文化研究并不打算否定社會學的觀點的重要意義，而試圖通過將社會學的觀點融入新的理論框架，即在那些關于統(tǒng)治、文化管理和權力話語制度的話題中——來擴展它們的意義?！保ㄗⅲ罕?卡林頓：《解構中心：英國文化研究及其遺產》，陶東風主編：《文化研究精粹讀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
　　司馬云杰把文化社會學界定為“研究文化產生、發(fā)展特殊規(guī)律與社會作用的一門學科”?？梢哉f，真正為大多數(shù)文化研究提供主要的“元概念”構架的，除了文化人類學，就是社會學了。
　　在社會學視野中，尤有現(xiàn)實意義的是著眼于社會系統(tǒng)來考察其中一個子系統(tǒng)——文化系統(tǒng)。社會系統(tǒng)包括社會的所有方面，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人類實踐活動的對象化形成社會的經濟結構、政治結構和文化結構，它們在社會中的地位和所占有的資源不一樣，發(fā)揮著不同的功能，三者的有機結合構成社會的宏觀結構。就對社會發(fā)展的作用來說，文化是最深層、影響最為深遠、經久不衰的因素。政治、經濟的發(fā)展最后都要通過文化為載體，政治的紛爭、經濟的競爭，最后無不表現(xiàn)為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成果?？梢哉f，政治、經濟現(xiàn)象都是當下性的、暫時性的，只有文化現(xiàn)象能夠永遠流傳下去。保留下來的世界文化遺產，包含了政治、經濟的內容，但其最終表現(xiàn)形式還是文化。
　　在社會系統(tǒng)中，文化與經濟、政治相互作用，不可偏廢。經濟的作用是動力性的，文化的作用是方向性的。必須把發(fā)展文化放到社會發(fā)展的戰(zhàn)略地位上來認識。
　　
　　哲學界的研究
　　19世紀末新康德主義的弗萊堡學派通過對價值和文化的研究實現(xiàn)了自覺的文化哲學轉向。20世紀唯意志論、現(xiàn)象學、哲學人類學、存在主義等這些流派，特別關注西方理性文化的普遍危機，進行了文化批判。
　　在中國，文化哲學的研究是中國社會轉型的文化顯現(xiàn)。
　　對文化哲學，有兩種理解：一種是把文化哲學看做是哲學的一種形態(tài)或流派，認定哲學是一種文化論的認識論，哲學的使命是對文化的探討；另一種是把文化哲學看做是文化學的一種形式或一個分支，一種元理論。李鵬程認為，文化哲學是“對文化研究作超越于文化學系統(tǒng)本身的概念、范疇、體系的更高一層的理論解釋?；蛘哒f，對文化學的基本概念進行更為深入的、挑戰(zhàn)式的研究。……可以把文化哲學與文化學的關系看做正如自然哲學與自然科學、經濟哲學與經濟學、社會哲學與社會學、法哲學與法學等等的關系一樣。”（注：李鵬程：《當代文化哲學沉思》，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2頁。）
　　司馬云杰將以上兩種理解結合在一起，認為文化哲學“實質上是以人類全部文化（包括知識）為基礎的新的認識論，或者說是對人與文化的存在做認識論上的研究”。
　　朱希祥認為文化哲學實際是文化的哲學闡釋，即以哲學的視野、方法和理論對文化進行深入、全面的闡釋，使文化研究進入一個宏觀概括的、全新的局面與體系，回應當代文化理論與實踐中遇到的各種豐富而繁雜的問題。（注：參見朱希祥：《當代文化的哲學闡釋》，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7頁。）
　　衣俊卿認為，文化哲學是關于各種文化現(xiàn)象內在的文化精神和文化模式的理性反思，是內在于哲學研究各個領域之中的一種哲學理解范式，并作為一種歷史解釋模式。它不同于文化學、人類學等關于具體文化現(xiàn)象的一般描述和研究，也不同于科技哲學、經濟哲學、歷史哲學、政治哲學等部門哲學，而是哲學研究各個領域均可以選擇的理論范式。（注：參見衣俊卿：《論文化哲學的理論定位》，《求是學刊》，2006年，第4頁。）
　　值得注意的是，一般是先有某種學科，然后才有關于這門學科的哲學，而關于文化的研究則不然，“文化學”還沒有建立起來或得到認可，而“文化哲學”已漸成規(guī)模。
　　張立文的《和合學概論》副題是“21世紀文化戰(zhàn)略的構想”（張立文：《和合學概論——21世紀文化戰(zhàn)略的構想》，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昂秃蠈W”是具有中國民族精蘊的哲學體系，總結了五大文化原理：和生、和處、和立、和達、和愛，為各國文化間的平等交流以及共同發(fā)展提供了綱領性的文化資源。
　　
　　多學科視野的大文化研究
　　文化的存在和流傳有著自己的規(guī)律和特征。對于文化的研究，必須具備多學科視野。
　　20世紀90年代初，在美國伊利諾大學召開了以大文化研究為主題的國際研討會，大會聚集了世界各地數(shù)百名各種不同專業(yè)哲學、文學批評與文學研究、政治學、人類學、社會學、傳播學等學科的學者，包括德里達等當代學界巨子。會后出版的論文集《文化研究》（1992），收入了40多篇論文，引起學界轟動。論文集編者認為，文化研究的特點就是逃避與拒絕學科規(guī)范，在文化研究中沒有任何方法論可以被賦予特權，也沒有哪種方法論可以被排除在外。文化研究雖然是反學科化的，也不先驗地界定自己的對象與方法，但也不能說什么東西都是文化研究，文化研究的特點體現(xiàn)為它始終堅持從現(xiàn)實需要出發(fā)，靈活地選擇研究對象與研究方法。（注：參見勞倫斯?格羅斯伯格等編：《文化研究》，Rou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