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心地善良的青年畫家,她是清秀脫俗的聾啞女孩,一場驚心動魄的邂逅把他們的命運緊緊綁在了一起。他把她打造成“自食其力”的廣告設計師,他們的愛情曾閃耀動人的光芒。而在他們不被祝福的結合歷經(jīng)磨難之后,她卻揮淚留下祝福,與深愛的他不辭而別……
生命盡頭是你拉住我的手
2000年對于中央美院畢業(yè)的高材生張巖來說是幸運的新千年,這年初春他賣出了人生中第一幅油畫作品,并用這筆微薄的收入沿著三峽自助旅行,一路游玩,一路寫生。
3月的一個黃昏,他帶著一身風塵來到王昭君的故鄉(xiāng)香溪。江邊蒼翠秀麗的美景讓疲憊不堪的張巖頓時心曠神怡,他在一塊巨石上席地而坐,一抬頭,目光觸到了一位長發(fā)白裙的女孩,那女孩水靈的大眼睛里寫滿了憂郁。頓時他眼里的整個畫面如夢境般,變得不真切了,青山蒼蒼映襯著白衣女子的飄渺,碧水幽幽照出她脫俗的臉龐,張巖來不及多想,提起畫筆用灰白的線條記錄下散落在她身上的光影。
正畫得投入,只見女孩一步步朝深水區(qū)走去,張巖感到不太對勁,丟下手邊的畫板,手舞足蹈著大聲叫喊。女孩卻充耳不聞,徑直走向洶涌澎湃的江心。慌忙中他沖過去拉住她的手,拼命往岸邊拖。受驚的女孩用力掙扎,張巖在湍急的河水中拉扯著她,腳底一滑險些摔倒,等他站定,女孩已經(jīng)又向前走了幾步。張巖一心救人管不了那么多,追上去一把把她緊抱在懷里,女孩不說話,口里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手腳亂推亂踢,張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女孩拖上岸。這時女孩也耗盡了體力,張巖上氣不接下氣的問女孩為什么要這樣,女孩兩手比劃著什么,沒等張巖反應過來,她又掙脫了往江水里走去。張巖情急之中指著畫板上的速寫,漲紅著臉說:“你……這么漂亮,不應該這樣想不開!”女孩呆望著畫板上的自己,看看全身濕透的張巖,她沒想到這世上還會有人關心自己,一下子就停止了哭鬧。 送女孩回家后,聽了女孩父母的訴說,張巖才知道,原來這位女孩叫王靜,是個先天性聾啞人。父母給她介紹了一個瘸腿男人,大她十八歲,又老又丑,她不情愿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度過人生中的下半生,卻又走投無路,于是想一死了之。
張巖的心被女孩凄苦的命運深深震撼了,他熱愛藝術,珍愛世間所有的美??粗⒛请p閃爍著淚光的大眼睛無助地望著自己,張巖仿佛看見一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就要被無情地碾碎。于是張巖請求王靜的父母不要把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這樣做太殘忍了。父母卻說:“但她終究也要嫁人啊”。情急之下張巖不假思索的說,“那就讓我把王靜帶回上海吧?!痹捳f出口,王靜的父母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張巖,甚至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整個臉上火辣辣的。而一直立在一旁的王靜大概也從口型看出他的意思,嬌羞的低下頭去,雙頰透著蘋果樣可愛的紅暈。驚詫過后,王靜父母面面相覷起來,張巖領會到兩位老人的顧慮,當即掏出身份證、畢業(yè)證、獲獎證書,還把電話打到上海,讓他們確認自己的身份。一切都證明眼前這個英姿翩然的小伙子是熱心而善良的青年,兩位老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默許了張巖的提議。
張巖在上海有自己的畫室。所謂的畫室雖然只是一間不過60平米面徒四壁的小屋,但被張巖流光溢彩的油畫裝飾后,散發(fā)出別具一格的溫馨和浪漫情調(diào)。王靜被他畫中的光芒吸引,在小屋里轉了又轉,看了又看,像孩子一樣欣喜的伸出手觸摸畫中的風景,仿佛一切都是真真實實呈現(xiàn)在眼前。張巖望著女孩微微笑了,他發(fā)現(xiàn)女孩身上除了來自深山的天然純凈的氣質,還有由骨子里透出來的靈氣,和對藝術的敏感。
這時候一位裝扮時髦的年輕女子推開門,她一進來便拉住張巖的手,輕輕吻了他的臉頰,一切都那么順理成章,絲毫沒有羞怯。年輕女子叫尹蘭,是張巖的女朋友,大學畢業(yè)后在上海一家知名廣告公司工作,收入豐厚。為了幫助張巖實現(xiàn)舉辦個人畫展的夢想,她用自己的全部積蓄為他設計了一間畫室。由于張巖學的是藝術油畫,收入有限,所以基本上靠尹蘭的資助維持生計。
看到眼前這一幕,純真的王靜驚呆了,她依偎在畫室的角落里一動不動。張巖馬上向尹蘭介紹了這個自己從深山里帶出來的女孩,他把王靜的遭遇和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盡數(shù)說給女友聽。尹蘭用苛刻的目光這打量著無辜的王靜,她沒想到眼前這個婷婷玉立的女孩竟然是聾啞人,更不愿相信她是張巖從外面帶回來的……張巖會不會愛上她呢?她又會不會纏住張巖呢?想到這些尹蘭不禁憂心忡忡……
愛恨交織你就是我的一切
安頓下來之后,張巖不得不為王靜的生存煞費苦心,他通過打手勢,做動作,畫畫,教她慢慢寫字。值得欣慰的是,聰明的王靜進步很快,甚至開始學著拿起畫筆,幫張巖調(diào)配顏色。
尹蘭每次來畫室,總能看到張巖在手把手教王靜作畫、認字,或者看到他們互相打著手語用眼神交流。她帶著些許醋意打量著整個畫室,在原本狹小的臥室里,張巖和王靜的床鋪僅僅用一布簾隔開。盡管私下里張巖反復解釋他對王靜沒有一絲雜念,只是想教會她掌握一些求生的本領,但尹蘭再怎樣自信怎樣寬容,也無法容忍一個楚楚動人的女孩跟自己的男友朝夕相處。
積怨多日的尹蘭終于在幾個月后的某天爆發(fā)了。她約張巖到以前常坐的咖啡廳攤牌說:“如果你愛我就叫王靜走人,如果你愛她,我會頭也不回的消失?!币m料定男友一定會念及多年感情和自己對他經(jīng)濟的支持,放棄幫助本來素不相識的王靜。然而出乎意外的是,進退兩難的張巖沒有給她答案,只是一味地說:“王靜有創(chuàng)作天賦,一定會在這個領域創(chuàng)造奇跡……”他滿面欣喜的說,他正在幫王靜開發(fā)潛在的藝術才能,如果沒有自己在身邊,這種才能也許會被永遠埋沒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目睹她又會回到以前的凄慘命運。他向尹蘭承諾,等王靜能夠憑自己的才能在社會立足的時候,他一定會讓王靜離開他。
盛怒之下的尹蘭打翻了手中咖啡,揚長而去。她忽然覺得自己與張巖感情就像打翻的咖啡一樣,潑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但任她再狠心再絕情,幾年的親密無間也不能說放手就放手,于是她開始從經(jīng)濟上孤立張巖,企圖以這種方式逼男友“回心轉意”。
很快,張巖的生活陷入了混亂和困頓。他把小小的畫室辟出一個角落,賣些畫框、畫架、畫筆、顏料,換取一部分的生活費用。他讓王靜留在家里經(jīng)營,自己則背起畫架,起早貪黑往返于飛機場、豪華賓館之間,靠給路人畫畫維持生計,日子過得捉襟見肘。但他認定王靜有著不同尋常的藝術天分,認定她做設計一定能取得非凡的成績。所以教王靜繪畫的同時,他四處籌錢購置了一臺電腦,教王靜使用電腦設計圖案。兩個人在困境中相依相偎,反而滋生出了特殊的情愫。
尹蘭的本意是以此逼迫張巖浪子回頭,找自己握手言和,所以千方百計通過朋友隱晦地透露自己的意思。卻沒想到張巖并沒有屈從于金錢的支配,硬是自己撐了下來。她愛張巖,愛他的才氣,愛他對夢想的執(zhí)著,愛他純真善良的本質。思前想后,決定低一回頭,親自找張巖和好。但她沒有預料到,三個人的感情已經(jīng)是出軌的列車,朝著未知的方向駛去了。
在一個陰雨綿綿的秋日早晨,當她輕輕打開畫室房門時,尹蘭的世界頃刻間天崩地裂。她最不想看到的畫面真真實實的投射進視網(wǎng)膜,還沒醒來的張巖和王靜在她曾經(jīng)住過的同一張床上甜蜜地相擁而睡!尹蘭狠狠抹去奪眶而出的眼淚,沖出畫室,她想既然心死了,留在這個傷心之地只能徒添傷悲。于是她來不及辭掉工作便離開上海,去了廣州。
兩個月以后,一次老同學聚會中張巖從他們共同的朋友那兒得知尹蘭已經(jīng)離開上海,也得知她已知道了自己和王靜的事情,并且在廣州發(fā)展順利。那天,張巖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后才回家。透過張巖酒醉后含糊的只言片語,聰明的王靜明白了一切。她也曾經(jīng)想過,在張巖心里,自己只是尹蘭的替代品,他對自己更多的是同情而不是愛情……抱著癱倒在床邊的張巖,她忽然想離開,可她又想如果連自己也走了,誰來照顧張巖,誰又能帶給他生活下去的力量呢?其實,從第一次在長江邊相見時,她就愛上了這個男人,當他為自己放棄女友的經(jīng)濟支持時,她被這個男人深深打動了。是他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她又怎么忍心在他最脆弱,最需要人陪的時候離開?王靜輕輕撫摸著他汗?jié)竦念^發(fā),咬牙忍住掛在眼角的淚珠。她決定留下來,既然自己的命也是他的,她還有什么痛苦不能忍受?
那些日子,張巖意志消沉,一蹶不振。進貨出貨、洗衣做飯全落在王靜一個人身上。在她的辛勤操持下,畫室的生意漸漸有些起色。她還擠時間兼做一些廣告設計,深得同行的贊賞。
漸漸地,王靜和張巖的“小家庭”已經(jīng)有一些積蓄了。但遠在哈爾濱的張巖父親得知兒子的近況后,命令兒子立刻與王靜分手,老人聲色俱厲的怒斥兒子:"尹蘭是個懂得照顧人的好姑娘,也是我心里的準媳婦,你現(xiàn)在就跟那個啞女分手,去廣州把尹蘭找回來,否則你以后別叫我老子,我也沒你這個兒子!"父親恨鐵不成鋼,沖動之下說了氣話,一向孝順的張巖能理解父親的心情,但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跟王靜分手與尹蘭重修舊好幾乎難如登天,俗話說破鏡難圓,這道理人人都明白。于是張巖只好委屈的聽任老父責罵,被趕出家門也沒吭一聲。
這年秋天,在兩人低調(diào)成親之后,王靜為張巖生下了他們的愛情結晶,孩子白凈可愛,像極了小時侯的張巖,最重要的是,兒子能哭能笑,聲音洪亮。張巖細心托著手中的小生命,心想父親應該會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自己的不肖,接納啞妻王靜。于是攜妻帶子千里迢迢回到哈爾E9CYowJ2i/kznIJUuAPdREA0zdJ+uRYPC+8xUz195Dw=濱。張巖萬萬沒想到,固執(zhí)的父親不但堅決不認孫子,還當著王靜的面摔盆打碗,責罵兒子不孝。在家呆了三天,張巖沮喪的帶著妻子回到上海。剛走進畫室,他接到母親的電話。七十歲的老母親在電話里泣不成聲,說在他離開后的第二天,父親因過度悲傷突發(fā)腦溢血,去世了。
父親的撒手人寰讓張巖本已千瘡百孔的內(nèi)心更加脆弱,他想到不順心的事業(yè);想到被父母反對的愛情;想到父親含辛茹苦把自己撫養(yǎng)成人……他恨不得把自己毒打一頓泄憤,恨不得結束自己的生命換取父親安樂的晚年。他失聲痛哭,:“爸,是兒子不肖,斷送了您老的生命??!”
從此張巖像換了一個人,時常唉聲嘆氣,衣衫不整,喝悶酒到天亮,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乖戾,經(jīng)常無緣無故地摔東西,顫抖的雙手已經(jīng)握不住畫筆。一次,張巖喝得酩酊大醉回來,吐得滿身都是酒氣,王靜為他洗臉換衣時,他紅著雙眼對王靜大聲怒吼:"你為什么總是跟著我?你說,為什么!" 以前從沒被他呵斥過半句的王靜嚇呆了,盡管有幾個字她沒能從口型辨認清楚,但是張巖的神情告訴她,張巖內(nèi)心深處一直對她存著怨懟,她明白,如果不是執(zhí)意與自己結合,張巖不會落到現(xiàn)在的落魄境地,他父親也不會過早身亡……
那一晚,王靜默默坐在窗前流淚到天明,心中翻覆著難言的悲哀和深深的歉疚。 一個巧合的機緣讓王靜通過做廣告的同事得知,遠在廣州發(fā)展的尹蘭至今沒有結婚。兩年前尹蘭離開上海只是一時沖動,王靜早已感覺到尹蘭對張巖的深情并不少于自己對丈夫的愛。像尹蘭這樣優(yōu)秀時髦的姑娘不可能找不到好男人,她一定是在等張巖呢!
王靜這樣想著心情黯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丈夫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最使她感到焦急不安的是,曾經(jīng)才華橫溢的張巖一直不能振作起來,如果這樣下去,一個藝術生命將被毀滅呀!如同藝術是張巖的一切,丈夫也是王靜的一切,她卻不知道怎樣做才能幫他走出困境。
此愛綿綿不求今生共相伴
2006年春天,與張巖相識6年、結婚2年的王靜在一個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尹蘭遠走他鄉(xiāng)之后寫給自己丈夫的一封信,和丈夫已擬好的回信。尹蘭的信中字里行間都充滿對張巖的不舍,而回信中也流露出張巖的后悔與無奈,但好強的他放不下男人的尊嚴才沒把寫好的回信發(fā)出去。
到此刻王靜終于明白,張巖真正愛的人還是尹蘭,對自己只是一種責任和同情。 在理智與情感的艱難抉擇中,被生活磨練得異常堅強的王靜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為了張巖,離開上海。那天,她邊哭邊抱著不滿兩歲的兒子在深深眷戀的畫室里徘徊,兒子睡著后,她含著淚把畫室整理得干干凈凈,把張巖的衣服都重新洗一遍,然后在他們曾一起作畫的書桌上寫了一封短信:
我走了,請不要擔心我。你已經(jīng)把我培養(yǎng)成一個可以掌握命運的人了,我會在新城市找到自己的位置。希望你能振作起來,全力以赴追求你的夢想。兒子我會送到母親那里,就讓他陪伴老人家,替我贖罪吧。我最大的心愿是看到你幸福,希望你暫時放下尊嚴,把尹蘭姐找回來,你們才是般配的一對,我會在遙遠的地方祝福你們。
永遠愛你的靜
王靜本想去廣州把事情的始末告訴尹蘭,勸她回上海找張巖,遺憾的是一直沒能聯(lián)系上尹蘭。于是她抱著兒子北上哈爾濱,把兒子托付給了那位在孤單寂寞中異常思念孫子的張巖母親,然后獨身南下到重慶謀生。
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里,聰穎勤奮的王靜應聘到一家廣告公司做設計。從上海藝術前沿回來的她,有著十分新穎時尚的創(chuàng)意思維,很快成為這家公司最得力的平面設計師,工資由剛來時的2000元升為5000元。每個月她都會留下了幾百元生活費,其他的盡數(shù)寄給兒子、張巖和自己的父母。
轉眼間一年又過去了,現(xiàn)在的張巖仍然是單身一人,還在那間畫室里畫畫,在廣州的尹蘭也是孤身一人,他們并沒有像王靜安排的那樣舊夢重圓。而至今也是孤身一人的王靜一次次“無情”的把追求她的青年才俊拒之門外,她努力做兼職打發(fā)時間,打算存錢將來為張巖舉辦個人畫展,幫他實現(xiàn)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張巖是曾救了她的生命恩人,是改變了她的命運愛人,她已經(jīng)學會豁達做人,不管張巖是否愛自己,也不在乎他是否選擇自己,她都無償?shù)丶腻X支持他的事業(yè)。她決心把這份愛永遠珍藏于心底,不求回報,不奢求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