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蒲甘于我,是一個有回憶的地方。
第一個回憶,金色緬甸旅館。
這是一個有著家一樣溫馨的旅店。原本計劃只在金色緬甸旅館住一晚,第二天搬往蒲甘老城的Thande酒店??删褪沁@打尖兒的客棧,我卻一住三日,只因不舍這里和藹的老板和熱心靦腆的伙計。每天早晨,在旅店的二樓平臺上,我可以悠閑地吃早餐,而那個歲數(shù)不大的小姑娘會靜靜地站在遠處,為你添茶倒水;每天我回到旅店的時候,都可以看見老板燦爛的笑容,聽見關切的問候。
金色緬甸旅館的老板是半個華僑,能說半生不熟的中文。但從他黝黑的面龐上,我看不出他的中國血統(tǒng),倒是他的太太長得頗像中國人。老板喜歡用中文和我聊天,聊蒲甘,聊緬甸,聊他的小店。我問他生意好做嗎?老板搖搖頭說課稅太重,掙不了多少錢。我說那也應該比一般的緬甸家庭好一些吧。老板嘆口氣回答說他想能多攢一些錢留給孩子。
第二個回憶,集市中的微笑。
我喜歡逛緬人的集市。從金色緬甸旅館出來,右轉,走五十米,就是集市。我每天都會進去溜達一圈。每次,我都會有收獲,一盒蜜柚,一塊兒緬甸絲綢,一只漆碟等等。而我收獲更多的是緬人的微笑,緬人的友誼。
我喜歡看緬人的靦腆而真摯的笑容。大概很多如我一樣的都市人都已經(jīng)忘記如何微笑了,臉上掛著的那種職業(yè)而程式化的笑容不是真正的笑容。有一天在電梯間低著頭等電梯。猛一抬頭,電梯如鏡的門上映出自己蒼白僵硬的臉龐,再看周圍的人,表情亦如我這般。
我在市場的一個賣漆器的小店坐了很久,只是為了挑選幾件我滿意的漆器。店主是個戴眼鏡的姑娘,圓圓的臉。她倒不嫌我的挑剔和麻煩,耐心地推薦著貨品。我?guī)缀醢阉男〉攴藗€底朝天,最后也只買了三只漆盤。并不是我十分中意這些盤子,只是我實在不好意思在人家的店里禍害那么久,而什么東西都不買。
第三個回憶,馬車夫叮咚。
我想如果我雇用的不是叮咚的馬車,我的蒲甘之旅不會如此完美。
黎明時分,叮咚趕著馬車從街道的盡頭奔跑到旅店門口,清脆的馬蹄在空蕩的街道上回響。在這種歡快的節(jié)奏中,我迎來了在蒲甘的第一天。
叮咚帶著我們?nèi)テ迅蚀蟠笮⌒〉姆鹚?,如同導游。他指點著地圖,告訴我們這個佛塔的名字,位置,主要看什么。然后對我和米吉說,去吧,看個夠。
清晨爬上瑞三道佛塔看日出,我愛極了那種在高處俯瞰蒲甘荒原的感覺。立于佛塔之上,靜觀云起。世事如云般變幻莫測,但在緬人心中,佛的精神卻是永恒。我想就是因為緬人心中有佛,他們待人才如此寬厚真誠。所以每到一處佛塔,我都會問叮咚,這座佛塔可不可以攀爬。而叮咚每介紹一個佛塔都會在最后加上一句:這個佛塔禁止攀爬。為了保護佛塔,蒲甘可以攀爬的佛塔已經(jīng)很少了。但叮咚還是帶我去了能夠爬上頂端的佛塔。
回旅店的路上,我們的馬兒娜娜開始發(fā)脾氣,將馬車駕得左搖右晃。叮咚說今天被我們耽擱得太晚,誤了娜娜的晚餐,她不高興了。叮咚像哄孩子一樣安撫著娜娜,很是溫柔。
第四個回憶,小老板。
這個餐館老板的女兒看似只有四、五歲,但卻乖巧伶俐。
她手里捏著幾張照片,在我們的面前晃來晃去,似要引起我們的注意。我們招呼她,問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可不可以給我們看看?小女孩兒一扭頭轉回了屋子。原來小女孩兒這般害羞。但不一會兒,小女孩兒抱著一本相冊出來,放在我們的桌子上。自己則搬了一把凳子,挨著我們坐下,開始讓我們看她的相冊。
這時,來了一桌新客人。小女孩兒迅速從高高的凳子上蹦下來,去招呼那一桌客人,一邊為客人搬著凳子,一邊和客人搭話。雖然不懂他們說什么,看女孩兒的神態(tài),儼然一個老板。接著,女孩兒跑到廚房門口,沖里面喊著。我猜她是告訴后廚客人要吃什么。
餐廳快打烊的時候,女孩兒開始幫著收拾餐廳的桌椅。小小的個子,搬著和她差不多高的凳子,整齊的疊放在餐廳的墻腳,手腳麻利。然后,幫著她母親將桌子上的盤碗搬到廚房??粗旱跪v著小腿,忙進忙出,透著成熟與老練,我無限感慨。在國內(nèi),像她這么大的孩子還什么事都不懂呢,更哪里懂得人生世故。摔了跤只知道哭,要家長抱起來;吃飯,要家長滿地追著喂;睡覺,要一哄再哄。而眼前這個小孩子,卻已早早當家,開始討生活了。
第五個回憶,……第N個回憶。
我將所有關于蒲甘的記憶小心珍藏。我知道,數(shù)年后這些片斷仍會馨香。
離開蒲甘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有些傷感。每次旅途中的出發(fā)、上路,我都會莫名地興奮。哪怕是歸程,只要有一個目的地,我也會熱烈地期待。
然而蒲甘,竟讓我如此戀戀不舍。不舍它的質樸,純真,不舍它的友善,含蓄,不舍它的蒼老,豁達,不舍它的朝陽如練,殘陽如血。
回家后的某日,我居然夢見了我仍站在蒲甘的高塔上眺望遠方,當時有一種決絕的凜然。我清晰地記得我對自己說:再等一下,太陽就要出來了,那將會是日月同輝。
我不知道為何我會做這樣的夢。我醒來時,卻是那種只有在蒲甘才能體會的蕩氣回腸。
我想,這就應該叫做魂牽夢繞吧。在緬甸行走十日,卻留下一生一世的牽掛。
雖然不喜歡《在路上》,但是卻喜歡書里面索爾經(jīng)常問姑娘的一句話:“你希望從生活中得到什么?”我也會問自己,我希望得到什么呢?
我茫然。就如同被索爾問及的姑娘一樣,我認真思索著,但是沒有答案。
我又問自己:“那我從緬甸得到了些什么?”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生活!從容地微笑生活!
(王玉山摘自《天津學生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