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非
因為再過兩三年就要退休,便有了“年近花甲”之感,青年同事也不時有所照顧。不知不覺,記性差了,動作慢了,發(fā)現(xiàn)自己真有些老了。那些和自己一同從農(nóng)村插隊回來的知青,大多已經(jīng)入了“退協(xié)”,在公園跳舞,在街邊舞劍,逢上重陽,單位里竟然也給他們送面條了。
在美國生活一個月,卻處處看到老年人在工作。第一回在超市購物,出門驗貨,那驗貨員長得像“肯德基”的老大爺,好像有七十歲,但是動作很靈活,笑容恰到好處。去得較多的商店市場,售貨員經(jīng)常是老頭老太太。在懷俄明州黃石公園的商店里,兩位老太太售貨員,年紀當有七十歲光景,卻身著制服,結(jié)著領(lǐng)帶,和小伙子并肩站在柜臺后面服務(wù),就像是和自己的孫子站在一起。這種西洋鏡極有意思,我常常不免大驚小怪。在一個蔬菜商店,收銀的老太太模樣很像電影《給戴茜小姐開車》中的戴茜,看著她,我總是癡癡地想:她打算在這里站到哪一年呢?
給人印象最深的,是美國航空公司的“空爹空婆”。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時,乘務(wù)員廣播說,本次航班的機長開了30多年飛機,今天他將飛最后一個航班,到達芝加哥之后,他就退休了,機上的乘客一起為他鼓掌。13小時后到達芝加哥,鄰座來自中國臺灣的陳老師說,我們應(yīng)當去向老機長致敬。在前艙,我看到機長從駕駛艙走出來,是位白發(fā)老人,模樣不止65歲,身材較高,背微駝,神態(tài)很平靜。
不但機長,其他五六位“空婆”也都在六十歲開外,個個健壯開朗,十多個小時中不停地服務(wù),手腳麻利,不見倦態(tài)。不但在天上,在芝加哥機場看到的工作人員也幾乎全是中老年人,很干練,效率不低,他們的穩(wěn)重讓人感到飛翔在天空,經(jīng)驗才是一種魅力。
一位留學(xué)生說美國人無所謂老年與否,很多上了年紀的人照樣勞動。有一天他在車行修車,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人,一邊修車一邊關(guān)照說:“待會兒你把工錢交給我爸爸。”他那八十多歲的老爸正坐在里間管賬呢。
一位美國教授說,她在北京和南京看到許多人早晨在打太極拳,跳交誼舞,很是奇怪——這些人很年輕,怎么不去工作?后來才知道他們已經(jīng)退休了?!盀槭裁催@么早就退休了?”她問。我只好說國情不同。也許有人會說,看,我們國家的老年人多么幸福,才五十歲或者不到五十歲就可以退休了,不必為生計奔波。
美國的老頭老太太們是不是也會這樣認識問題,我沒問過,不敢妄下結(jié)論,但是我自此不敢言老。
(摘自《杭州日報》)